乔泽雅就这么一个睚眦必报的女人，可以肯定的是，伪善背后，她绝对是故意的。
乔泽雅刻意加重了“巧合”两个字的咬音，后者对此视而不见。曼舒出于礼貌地微微点头，又慢条斯理地抬起了手。冲洗手的水流，带着刷过瓷壁边缘的燥闷声，在这方空旷里显得尤为明显。而那淹没在水流声后的话音，是一如既往的轻柔：“巧啊，乔前辈。”
还真是轻轻巧巧地一声，巧。
“不是听曼小姐的语气，我还以为，曼小姐是来找我的。”
“真的吗？不过内环就这么大，来去也就几个能吃饭的地方，”曼舒关上水，声音终于变得清晰了一点，她语气温婉和煦，却绝对称不上热络，“况且，乔前辈自己不也说了是巧合？”
是的，说得不错。
但是，乔泽雅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巧合。
“那估计是曼小姐没有听清我话里的反问了，”她透过镜子看去，曼舒正斯文地擦拭着手上的水，“认识这么久，我想，曼小姐应该早就能懂我的意思。”
她的话没能挑起对方的情绪，曼舒反应平平地问：“乔前辈这是喝了酒了？”
充斥在洗手间里的浓郁熏香应该早把身上的味道掩掉了，乔泽雅不确定她怎么还能闻得出来，就事论事般的应笑道：“旁边在开杀青宴，曼小姐要过来喝一杯吗？”
“不了。但如果前辈开车过来的话，等下恐怕不好回去，”曼舒显然也对这种聚会无感，她看了看时间，“前辈不急的话，可以和我一起走。”
“难得啊，曼小姐竟然有空闲，”乔泽雅现在的演技可谓是漏|洞百出，但也不妨碍她用更假情假意的口气，佯作惊讶地道，“我还以为不到晚上，你人就该飞走了——谁让曼小姐才是宵衣旰食、一日万机的那个人？”
“前辈怕是想多了。年到底要过的，这次回来，我暂时没有外出的安排了。”
“哦？是吗？”乔泽雅拖长了尾音，又不置可否地弹了弹眉梢，随后高高扬起嘴角，一脸的愉悦，笑意却不达眼底。那抹与肤色截然不同的唇色，在冷冰冰的灯光下打出了一片明媚又几近冷漠的颜色，她说，“不过嘛，曼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待会儿会有人送我回去。我呢，就不麻烦你了。”
乔泽雅本来就没有要留下来的心，现在，算是与曼舒划清界限了。
她收拾着搁置在洗手台上的化妆品，下一刻，就发现滴落在洗手盆里的血。
明明刚才都止住了，这下又是怎么情况？
乔泽雅始料未及，却没有迟疑地伸手抵住了鼻子，她多半怀疑自己又得补一次妆了。但现在，她单手支着洗手台，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此时的狼狈——
尤其在曼舒面前。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足够好了，抬头的时候，却惊然发现，曼舒正透过镜子看着她。
“曼小姐还不走吗？”乔泽雅不动声地瞥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直起身，揶揄的话就这么信手拈来，“我说，不会是在等我吧？可是，我并没有和曼小姐一起出门的打算。”
她准备去洗手间里整理一下，从曼舒身边经过的时候，却被对方叫住了：“前辈还好吗？”
乔泽雅听不出这句话里的担心，也不清楚她这句话指代的是什么。
“我就是去趟洗手间，”乔泽雅笑得十分伪善，“难不成，曼小姐还要一起来？”
她以为这番话会劝退对方，结果下一秒，让曼舒攥住了手腕。
曼舒的力气不算大，但过于突然的举动，还是让她没有一点点设防。手被拉开以后，鼻尖的血就这么不给面子地掉在了对方手背上。
“你——”
“你流血了。”
相比于对方的平静，乔泽雅估计自己的脸色要不太好看了，她没想过曼舒会眼尖地发现，现在还把自己弄得这么难堪，她轻巧地避开了曼舒的眼睛，落到了那滴挂在曼舒手背的血珠上：“不过天气干燥罢了，这应该很正常吧。”
就在说话的间隙里，曼舒已经迅速从包里抽出了纸巾：“我送你去旁边的休息室坐会儿。”
即便是好意，乔泽雅却表现得有些不近人情，她扬起脸：“曼小姐现在应该有约在身，出来太久恐怕不太好吧？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来。”
她撵人的意思明显，曼舒却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入眼里：“前辈这样做，血很容易流入气管，如果引发咳嗽，流血的情况可能会加重。”
“是这样吗？”乔泽雅明摆着不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可惜，一直以来，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乔泽雅语气敷衍，显然是不再想搭理她了，曼舒却对此置若罔闻：“前辈现在只是一边在流血，不妨把右手抬起来，减少血液流通的话，止血也会快一些。”
曼舒说得详细，现在问题是，乔泽雅会做吗？
会吗？
不，这么丢人的事，她才不会。
“反正过会儿就能止住，应该没什么必要了吧。”
攥在手里的纸巾已经脏得不像样子，乔泽雅对此浑然不知。于是，曼舒安静地抽了一张新纸，替她换走了那张带血的纸巾。
曼舒就像一个贤惠的妻子，细心地替她擦掉沾在鼻尖上的血|渍，然后不断观察着是否还会流血的迹象。
乔泽雅低头，便看见了那张无限放大的脸，细腻如玉的肌肤，以及那双清澈倒映着自己脸的眼。
明明也就半分钟的事，却不知道是因为靠得太近、还是因为冷气灌入，空气稀薄加速了心跳。
这个讨厌的、让人挣扎、又忍不住沦陷的昧暧。
看着眼前这个讨厌得不能再讨厌的女人，某一瞬间，乔泽雅竟然松懈下了之前所有刻意树立起来的防备。
她应该毫不犹豫拉开两人的距离，然后冷嘲热讽、回怼回去。
然而，那扑闪着的长翘羽睫，又像一根无比柔软的羽毛，扫过敏|感的心尖，惹来一阵不该有的酥|麻与心|悸。
这不是她想要见到的。
但乔泽雅知道自己肯定是中|毒了。
当在目光落在那张润泽的唇瓣上的那一刻，她就这么意外地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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