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橘色的灯光打得浑浊，眼前的一幕模糊得有些不真实。
但冰凉的扶手还是唤醒了肌肤的一些意识，如果说之前的心情是隐隐担忧与期待的，现在无疑一盆冷水浇下，在她屏住呼吸的那一刻，连心情都微妙了起来。
也许只有一秒钟，但这一秒可能过得太久了，久得连曲指都能感受到关节有明显的僵|硬感，曼舒松开了手把，准备退后一步，却像是感受到了她的这份目光一样，下一刻，对方不期然地回过了头。
明明是陌生的对视，四目相对的时候，两个人却没有该有的尴尬与慌张。
女人优雅起身，离开以前，还不忘给床上的人盖好被子，关心亲密的样子，倒是给人一种家里主人的错觉。
曼舒在外面等她，直到门被带上，这份埋伏在四周的冷意开始鲜明了起来。
气氛平静得有些诡异，直至女人先一步开口：“初次见面，我是乔泽雅的表妹。是曼舒小姐吧，久仰大名，看过你的电影，演技精湛，每一部都很出彩。”
相处不会太拘谨，言思宁带着得体的微笑与问候，仪态也是容易让人好感的落落大方。
然而对曼舒来说，这样的表现并不能消除对于刚才那一幕的坏印象，更何况，对方只字不提的态度，自负得让人不禁有些抵触。
曼舒接过她给自己倒好的水，明明在看着因为摇晃而泛起波纹的水面，话里反而流|露出了更多的平静：“我接到电话的时候，乔前辈好像有点不舒服的样子，有点在意，就过来看看。”
她回得慢条斯理，脸上写满了该有的担心，却没有真正解释为什么在不经过同意的情况下，自己会贸然出现在这里。
“人刚刚睡下，”言思宁不经意地向房门那头看了一眼，回过头，带着几分理之当然的歉意，“让曼舒小姐担心了。”
所以，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了。
曼舒冷静了下来：“前辈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受到一点小冲击而已。”言思宁正琢磨着要不要如实告知，但当对上曼舒的眼睛，又很意外地将情况都说了出来。
这份说明很简短，却也能听得出来她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了。曼舒知道现在不是在意的时候，但是——
和自己通话的时候，就没想过把事情告诉自己吗？
这种事难道不应该第一个跟自己倾诉吗？
这种事难道不应该第一个找自己安慰吗？
现在，她宁可向别人展示，也不愿意向自己袒|露不安，终究是信不过自己，还是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曼舒不知道，但是有足够的理由生气。更何况，乔泽雅这个表妹的存在，总是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比如，眼神。
比如，语气。
比如，印象。
曼舒不想用直觉断定一件事，但言思宁的笑容意外地有一种容易让人产生警惕的微妙感，尽管她强调自己只是一个表妹的存在。好在，对方并不是真的打算留下来过夜，在曼舒提醒了一句“时间不早了，不然你早些回去休息”后，人似乎因为传来的手机消息动摇了。
估计是还有别的事，所以不得已先走一步。于是在委托的时候，言思宁的语气里也透着一丝打扰的为难：“只是会不会太麻烦曼舒小姐了？”
但这也只是言思宁自己认为的打扰。
“方便的。我就住在隔壁，照顾起来会比较容易，加上又是同一家公司，如果真有什么需要，我还可以及时联系她经纪人，”曼舒顿了顿，又十分体谅地说到，“反而是你，明天工作日，要上班吧。”
上班时候熬夜这种事是最让人头疼的。大概也是被这番话打动了，言思宁觉得对方能够真心托付，于是翻开了手边的包，从卡夹里抽出一张名片递过去：“也好，那就多多麻烦曼舒小姐了，到时候如果有什么需要，请电话通知我。这是我联系方式。”
曼舒客气接过，却没有认真看，把对方送出门后，又在走廊站了一会儿，才终于转身回屋。
推开房门，房间内还亮着灯，乔泽雅的脸就在这样的色调下模糊而且清晰地映照着，静静地宛如睡美人，漂亮得不成样子。曼舒挨着身边坐下，方便打量着她沉睡的侧脸，看着那平日里那分明的轮廓此时意外柔和，心底的浮躁竟然在这一刻奇妙地缓和了下来。
但是很快，曼舒站了起来。
她离开了一小会儿，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准备好的湿|纸|巾。
很显然，刚才在门缝里看到的一幕，曼舒还没有忘记。
她重新坐下，一并将纸巾覆在了乔泽雅的脸上。对方似乎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凉意惊了一下，很快，连带眼睫毛也轻颤了起来。但这样的反应并没有叫曼舒升起一丝“悔悟”之心，她手下的力道甚至说不上轻柔，接连地擦|拭让床上的人无意识地躲开了。好在，这个举动并没有真正将对方弄醒，乔泽雅只是反应式地皱了皱眉，等动静过后，再度陷入了梦乡。
说什么受到惊吓，人这会儿不是睡得好好的么？
曼舒嘴边扬起了没有什么感情的弧度，目光清冷地看着眼前这张脸被自己擦得已经不能再干净的时候，才勉强松了手。
她原本期待过这个女人看到自己突然现身的反应。
现在不想了。
以后估计也不想，但她确实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
将那在意的贴面吻擦去以后，曼舒准备把手里的纸巾扔掉，却是没有注意到脚边的凳子的缘故，走路时不小心踢到凳脚，然后引起了一串“哐当”“嗞嗞”的动静。就在她有些担心准备回头的时候，床上的人幽幽转醒，然后带着模糊不清却也绵软的声音，像一片羽毛扫过心底那样低低地喊了她一声：“……思宁。”
如果说这句话只是下意识的反应，那么接下来的一句，则让氛围变得不那么和谐了。
“你上哪里？要不然今天晚上别回去了，留下来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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