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正午,日光越来越炎热。
姜萱热得满头大汗,累得扶了扶遮阳草帽,坐在大树背后的阴凉处休息。
借着背包掩护,从空间里拿出巧克力雪糕,雪糕又冰又凉,表面还有薄薄一层冰霜,给炎炎盛夏带来了一丝凉气。
啃完雪糕,姜萱舒服地叹口气。
兜里没有粮票,吃饭也变成了大问题。
幸好她有一个空间,保冷保暖,时刻保鲜。空间里有足足两箱巧克力雪糕,还有薯片沙拉水果话梅,起码中午能吃这些零食填饱肚子。
吃完两碗水果沙拉,姜萱又坐着歇了一会,然后站起身继续往北走。
走着走着,前方视线豁然开朗。
只见不远处,一排排红顶小洋楼沿街矗立,方方正正的楼体,斗篷式大屋顶,看起来格外气派。
这、这不是典型的“苏式”风格建筑物吗?
姜萱惊呆了。
急忙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来到了厂区门口,抬头张望,大红色的招牌很显眼——江东市国营棉纱厂。
原来是国棉厂!
姜萱想起来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国棉厂,或者说是纺织厂,办得相当辉煌。
据说有几个大的国棉厂,最初起建的时候,是交给外国人设计的,所以建筑风格和苏联那边几乎一模一样。
望着那些洋气的红顶小洋楼,姜萱拍了拍额头,有种回到现代的恍惚错觉,不由笑出了声。
国棉厂的大门紧紧闭着,左右两边有荷枪实弹的士兵驻守,目不斜视,正视前方。
姜萱不敢靠太近,远远地打听:“这位同志,请问国棉厂最近招工吗?”
年纪小的士兵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抬手指了指右边方向。
姜萱望过去,正巧看见了一间红色砖瓦房,很不显眼,门是敞开的,墙上贴着两张草纸,隐约能看出“招工”几个字样。
姜萱高兴坏了,连连和士兵道谢,飞一般地跑了过去。
很快,姜萱又被残酷的现实泼了一盆冷水。
“纺织工?就是呆在车间纺线编织的小女工吗?”姜萱问。
妇女点头:“对,刚好只招女生,最好手脚麻利些,能吃苦。还有,必须是城镇户口的!”
姜萱是城镇户口,确实满足招工要求,但她也没法接受自己当一个车间纺织工……
从名牌大学生到厂区小女工,这个心理落差未免太大了。
姜萱受不了这个委屈。
妇女似乎看出了姜萱的犹豫,又道:“我们招的是临时工,进厂要培训一个月,试用期半年,半年后再根据你的工作表现,决定要不要转正。”
“临时工和正式工有什么区别吗?”姜萱不明白。
“临时工只有每个月十八块的生活费,正式工是一级工,工资三十三块,定量粮食二十八斤。”
姜萱听得迷迷糊糊。
难道临时工没有定量粮食供应吗?只有十八块的生活费?
妇女面色和善,说话也挺耐心,又和她介绍道:“临时工也能住厂区宿舍,八人间的,宿舍是厂子提供的,一个月的住宿费是一块钱。”
“如果图方便,以后想在厂区食堂吃饭,把粮食关系从街道转到厂里就行。”
总之吃住都在国棉厂,很方便。
听到提供工人宿舍,还能在食堂吃饭,姜萱眼眸闪烁,抬手抹了把脸,无比纠结。
“我……我能回去考虑一下吗?”
“当然行。”妇女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如果不想进国棉厂,也不用过来说一声了。”
再度回到街上,姜萱犹如失了水的咸鱼,状态蔫哒哒的,郁闷无比。
她真不想去车间做一个小女工。
又辛苦,又不体面。
简直对不起她名牌大学的出身!
姜萱扭头望了眼“苏联”小洋楼,毫不犹豫,当即转身离开。
循着原路回去,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市中心。
姜萱愁得要命,同样也是累得够呛,恨不得赶紧回大杂院睡一觉。
电光石火间,忽然瞥见街道尽头的邮电局,刷着绿色油漆的水泥墙,宽敞明亮的大厅……猛地跳了起来。
她是不是忘记邮局这个工作单位了?
姜萱眼睛发亮,满怀希望走进邮电局,左右两排低矮的办事窗口,里面坐着工作人员。
窗口前排了不少人。
姜萱来到窗口前面,学着其他人的做法,稀里糊涂要了一张电报单。
电报单上尽是方方正正的格子,旁边的老大爷拿起笔,手指发抖,颤颤巍巍写着字。
原来是往上面写电报内容啊?
姜萱眼珠一转,不知道发电报是什么流程,主动道:“大爷,你想写什么?我帮你写啊。”
“谢谢,谢谢小同志!”老大爷连连道谢。
姜萱不太好意思,帮忙认真写好电报内容,以及收件人的姓名和地址,最后跟着老大爷一块排队,没多久便轮到了自己。
电报员头也不抬,接过电报单子,噼里啪啦敲键盘打字。
姜萱看得一愣一愣。
打完字,电报员抬头问:“普通电报还是加急?”
老大爷连忙说:“加急,要加急派送的。”
“加急电报价格翻倍,刚好六毛钱,去那边窗口缴费。”
……
全程看下来,姜萱才弄清楚了发电报的流程。
原来价钱是按字数算的,普通电报一个字三分钱,加急电报价格翻倍。
从江东市发往上海的加急电报,最快也需要一天的时间。
姜萱不找其他人,而是找了主动帮忙的老大爷打听。
“大爷,这里是邮局,邮局也是年后统一招工的吗?”
“是啊。”
老大爷笑了笑,也算是看出了她的意图,索性指了一条明路。
“看见了没?往右边走,那里是主任的办公室。你去敲门,态度好一点,说不定能行得通呢?”
姜萱高兴地扶着老大爷出门。
继而前往百货大楼,狠狠心,花了二十六块,买了一罐营养麦乳精,一条大前门香烟,又和售货员要了两张光面牛皮纸,包装的像模像样。
重新回到邮局,姜萱坐在大厅观察许久,心里多少有了底,鼓起勇气,直接去后面的办公室敲门。
成与不成,全看这次的运气了。
“当当……”姜萱敲门。
“谁啊?”话音落下,当即有一个中年男人开了门。
姜萱连忙道:“薛主任,您好,请问您现在方便吗?我有些事想找您帮帮忙。”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低头看见姜萱手里的大包小包,目光微微闪烁。
“行,先进来说。”
办公室的门随即关上,姜萱也不怕,落落大方地把礼物放在桌上,神色镇定。
“薛主任,是这样的,我刚来江东市,户口也落在了城里。听说邮局最近有招工的打算,所以赶着时间过来问一问。”
姜萱选择先发制人,目光殷切。
薛主任闻言,沉默了一下,瞬间明白了她的来意。
他干笑道:“同志,你听谁说邮局最近有招工打算的?没有这回事,真没有。”
“啊?”姜萱失望。
看在那些礼物的面上,薛主任主动说:“邮电局一向是年后招工的,到时候你再来这里报名,一样的。”
姜萱不肯放弃:“现在没有空缺的岗位吗?”
薛主任呵呵笑,没给她答话。
姜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抱起桌上的麦乳精和大前门,笑着道:“薛主任,打扰了,我走了啊。”
薛主任:……
薛主任盯着她手里的东西,被她的骚操作惊呆了。
“这个……”这个不是送给他的吗?
姜萱慢半拍地哦了一声,有意无意地说:“这是我刚刚从百货大楼买的麦乳精,还有大前门香烟,还挺贵的,二十六块钱呢,拿回家送给当家的。”
“大前门啊……”薛主任肉疼。
他的私房钱全被家里的那个厉害婆娘卷走了,害得现在想抽一根大前门都没钱买。
眼见着姜萱就要出门,薛主任连忙拦住她,“哎同志,你等等。”
“我想起来了,我们单位有个二十来岁的女同志,电报员,上个周刚请了产假,后面半年都不来上班……”
姜萱佯装冷静。
薛主任又问:“你会打字吧?”
姜萱嗯嗯点头。
打字而已,现代的三岁小娃娃敲键盘都玩的贼溜呢!
“那个女同志请了半年的产假,她不来上班,自然没有工资领,如果你愿意来,做的也是电报员的工作,临时工,一个月十八块,刚好能做半年。”
半年以后,恰好是年后统一招工的时候。
薛主任没把话说死。
姜萱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敢情是让她当临时工,暂时顶了别人的工作量?
至于半年以后,能不能考进邮电局,那就要看个人的本事了。
姜萱仔细算了算这笔账。
买麦乳精和大前门,花了足足二十六块钱……在邮电局当临时工,一个月只有十八块的工资。
两个月就能回本了。
而且电报员的工作很轻松,肉眼可见地舒适,坐在窗口里面,不用风吹日晒,只需要打字发电报就行。
缺点就是工资太低了。而且是临时工。
但是姜萱没得选。
现在是六月份,找工作太难了。
真的太难了。
1958年,贫穷落后的1958年。
不比后世飞速发展的现代化经济,这里压根没有那么多的工作岗位。
事实很残酷,工作岗位有限,一个萝卜一个坑,城里的人家也不傻,万一哪里有了空缺的岗位,哪个不是争着抢着去竞争的?
哪能轮得到姜萱慢慢去打听?
要么是国棉厂的车间小女工,要么是邮电局的电报员。
反正都是临时工,工资也一样,该选哪一个,想也不用想。
只要熬过这半年,来年开春,她一定能考进邮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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