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良翰回过神的时候，身边的颁奖嘉宾正在好奇地看着他，语气调侃：“难道是因为同样的奖杯拿太多了，已经没什么话对大家说了吗？”
依旧是剧院。
江良翰感受着手中奖杯的重量，确定自己已经回到了颁奖典礼的现场，而且从大家的神情上来看，他不仅没有当场消失，甚至应该仅仅短暂停顿了一瞬间。
“是因为想说的太多了，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口，”江良翰很快调整好状态，“这是我第四次拿到这座奖杯，但是连我自己都很惊讶，我的心情竟然和第一次拿到这座奖杯的时候一样……”
他声情并茂地将公司提前准备好的获奖感言背完，矜持地回到座位上熬到颁奖典礼正式结束，自然地和所有凑上来恭喜的人交流，委婉地拒绝颁奖典礼之后的聚会邀请，优雅地和自己的经纪人坐上了车。
这么难得的营业态度让经纪人孙淼都有些刮目相看：“你今天……”
江良翰打断她：“帮我联系一下医院做次全面体检。”
“啧，”孙淼还以为他在开玩笑，示意司机开车，“虽然你今天的表现很出乎我的意料，但我还不至于因此就怀疑你脑袋有病。”
“……没开玩笑，”江良翰身体无奈地向后靠，“说不定就在我刚才领奖的时候已经突然猝死了呢？”
“呸！”孙淼瞪他一眼，“说什么胡话？”
但他肯定是要死了，才会进入到那什么续命学校里吧？江良翰叹气，他没受到任何外界伤害，那就八成是自己身体出问题了啊。况且他小时候有段时间体质一直很差，虽然后来健康茁壮地成长到这么大，可谁知道他身体里是不是还有什么暗疾突然爆发了？
“这次体检要全方位的，从里到外，”江良翰补充，“一定要各个方面都检查到。”
“上个月的体检报告显示你壮得像头牛，”虽然嘴上吐槽，但孙淼还是为江良翰预约了明天的体检，“那要不要再给你预约了心理医生，让他看看你的脑回路是不是有问题？”
孙淼明明是故意嘲讽他，哪知道江良翰还真的认真想了想：“我觉得可以。”
八年里，孙淼第两千九百二十次为自己选择成为江良翰的经纪人而后悔，并顺便也给自己约了份体检——她感觉最近自己被江良翰气得有些秃。
“真没想到你每天都在给我新的惊喜，”孙淼揉了揉额角，“我本来都做好你会在颁奖现场当众说想拍恋爱偶像剧的准备了。”
为此孙淼在江良翰开口发言的时候，后背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别人不知道江影帝的秘密，恨不得和他朝夕相处八年的经纪人可清楚知道这位‘成熟’影帝脑袋瓜里面住了一个只想谈恋爱的小人，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那小人跳动地越来越欢快。
结果今天这句话不知道戳到了江良翰的那条神经，他脸色大变：“我不拍！”
——那一脸贞洁的表情让孙淼都怀疑从前缠着她非要接感情戏的人究竟是谁？
“反正我不接什么青春偶像恋爱剧，”一部灰姑娘已经让江良翰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你也不许逼我接。”
“我？”孙淼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逼你？在那办公室和我拍桌子撒泼打滚的是谁？？？”
话似乎说得太绝对，江良翰想了想：“如果搭档的演员长得像小精灵那样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再给你插对翅膀送你上天飞好不好啊？”孙淼咬牙。
车刚停在江良翰的公寓前，经纪人就忙不迭地把这位祖宗赶下去感谢今年全球电影大赏颁奖典礼的举办地点在国内，不然再和这位祖宗坐在同一架飞机上共度十几个小时，孙淼怀疑自己的秃头风险会大大加重。
“体检预约在明天上午七点，”孙淼翻个白眼，“你自己开车过去吧。”
会这么说并不是因为完全嫌弃江良翰……虽然她确实嫌弃。
但主要还是这位非常善于伪装的影帝永远会完美处理好自己的私人行程刚拿影帝最初那几年孙淼不放心他一个人出门，结果这人反而埋怨孙淼跟在自己身边太容易暴露他的身份，跟了几次之后的经验让孙淼最终沉默地选择放弃，她实在难以接受江良翰在超市和其他顾客兴奋地聊起“那个代言水果糖的演戏特别好的江姓演员”。
“不行，”哪知道这次江良翰竟然非常严肃地拒绝，“你要来接我。”
孙淼挑眉：“啥？”
“我最近不太安全，开车出事故的风险太大，”江良翰一本正经，“可能会让我莫名其妙地死掉。”
孙淼的回答是朝他竖起一根中指，并留下一个冷漠无情的车屁股。
对此江良翰认为自己非常无辜，又有些委屈。
为什么经纪人就不能给将死之人一丝温暖？
江良翰叹气，转身打开房门，一道巨大的黑影猛地朝他扑了过来
*
“嗷汪！”
“二宝……你吓得你爹差点儿当场过世。”
江良翰缓缓吐出一口气，那颗疯狂跳动的小心脏在看着眼前这只正围着他转圈摇尾巴的哈士奇之后，终于慢慢地平复到原本的频率。
他弯腰捏了捏二宝的毛绒耳朵，换鞋进屋，脑袋放空地把自己摔在沙发上。
跟进来的二宝把脑袋搭在江良翰的膝盖上，用自己那张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凶巴巴的大脸瞪着他。
“你啊，”江良翰好笑地在它脑袋上抓了两把，感慨地叹了口气，“我要是死了，你就成孤家寡狗了可怎么办？”
二宝自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习惯性地顺着自己脑袋上的力道拱了拱，对于一只日常拆家的哈士奇来说，它在这一刻乖巧得让江良翰心都化了。
“唉，我舍不得你。”江良翰弯腰把它的大脑袋抱在怀里一顿揉。
可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死因’，仍旧随时都会再次进入续命学校，而且很难说他之后还会不会有这次能从附加题里出来的好运气，如果真的死了……
“我先帮你联系一个新家庭吧，”江良翰揉着一脸懵的二宝，提前安排后事，“免得我真出事了，再没有人好好照顾你。”
“汪呜……”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主人的情绪不对，二宝茫然地把脑袋在江良翰腿上蹭了蹭以往它乖一点儿再撒撒娇，总能得到主人的微笑和表扬。
江良翰也确实笑了，像以前一样夸赞他：“二宝真乖。”
他拍拍二宝不自觉探上沙发的小爪子，从手机通讯录里找到某个人拨过去。
铃声响了差不多十秒，对面才终于接起来：“……你这个时间找我很容易让我男朋友误会。”
江良翰一愣，低下头再次确认自己的通话对象，本来还有些伤感的心情立刻烟消云散：“我找的是你吗？？”
“那这么晚你找我男朋友就更容易让人误会了，”对面的温诚理直气壮，“他吓一跳，都不敢接。”
“你以为我信？”江良翰深呼吸，“行吧，和你说也一样，假如我死了，你们记得帮我照顾二宝。”
“……嗯，”温诚明显被他的单刀直入搞懵了，停顿两秒，才迟疑着说，“那，用不用再帮你烧柱香？”
“也行，”江良翰自己还没考虑到这种程度的‘后事’，“最好再多烧几部手机电脑的，对了，别忘了我家的沙发和床，我挑了很久，现在定制的这个我睡得最舒服……”
“不是，”温诚似乎走到了一个更安静的地方，“你现在不应该在颁奖典礼现场吗？没拿到奖吗？其实没得奖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这届其他几位提名的演员也都很厉害，这种事情犯不着要死要活。”
“……要我把奖杯拍张照片发给你吗？”江良翰知道温诚不关心，但没想到他这么不关心，“颁奖典礼都结束三个小时了好吗？”
“我在和男朋友看秀展呢，”温诚贴心地解释一下，“没注意。”
听着温诚这样三句忘不掉男朋友的言语，江良翰既想顺着手机信号爬过去揍他一顿，又莫名其妙感到难过。
“我都要死了，”江良翰低声说，“结果别说男朋友，连个能帮我养狗的朋友都没有。”
“你现在在哪？”好歹也是从小一起打到大的朋友，温诚能听出他语气的不对，难得认真地关心起他，“出什么事了？”
“我在家，现在还没事，”江良翰搓着狗头叹气，“以后就不知道了……我有点儿想谈场恋爱。”
这个问题，作为曾经被他告白过的人，温诚还真的不好回答。
“不是和你谈，你不要自作多情。”隔着手机江良翰都能猜到温诚的沉默代表什么意思，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朋友，我当初年少无知，现在已经确定我真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了，过往的黑历史咱能让他过去吗？”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温诚安抚他，“我帮你找一找，狗虽然不能帮你养，但这个愿望我勉强能努力努力。”
“要好看的！”江良翰打起精神，“皮肤白，腿长！”
是江良翰一如既往的颜控喜好了，温诚敷衍着点头：“行，还有呢？”
还要有一头浅色的像是被阳光洒过的金发，一双盛满湖水的漂亮蓝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温柔又善良，像是坠落人间的精灵。
“算了，”江良翰笑着摇摇头，“我自己能找。你俩玩吧，替我向你家游艺问好。”
*
温诚拿着被挂断的手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好笑。
“怎么了？”他走回去的时候，游艺好奇地看着他，“没什么事吧。”
“没事。”温诚揉了把自己小男朋友的脑袋，对一旁偶遇到的路咖点了点头，“有机会可以来江京市找我们玩。”
“好。”路咖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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