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从图书馆回来，罕见地发现他的室友居然也回到了宿舍，正坐在窗台上逆着夕阳，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荧屏幽幽的光映照在室友棱角犀利的面庞上。
他轻轻打开灯，屋内不明晰的景象瞬间被照亮。他室友的炼金武器和他的村雨一起立在墙角，仔细一比对他的刀甚至比室友的刀还要短上一截。
“奥列格，你的刀…”楚子航难得地好奇问到，“也是日本刀？”
室友奥列格抬头看了他一眼：“是上次拜托陈墨瞳做的。刚到。”
楚子航立刻了然：“是加图索家做的。”怪不得前阵子关于奥列格和诺诺的声音接连不断，但是凯撒却没有说什么。
他关上门，手中拿着刚借回的书。
奥列格瞥了一眼他手中的书：“那个牛顿的译本…其实不大准确。”
楚子航扬起手中的另一个版本：“这个是教授自己翻译的《翠玉录》版本，考题主要出自这里。”
奥列格唔了一声表示了解，又回头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眉关紧皱，如临大敌。
楚子航虽然有些好奇，但也素来不是管别人私事的闲人，于是坐在床上翻起了两个版本的炼金教材。
沉寂了一会，奥列格幽幽地出声：“你…做过错事吗？”
楚子航一愣：“人无完人。”
奥列格停顿了很久，“那…道歉要怎么做？”他艰难地说出这句话，面色极其难看。
“一般说对不起就可以了。”楚子航说，“根据具体情况而定吧。”他在心中猜测着让奥列格发火的人到底是谁，是路明非？诺诺？但是由刚刚他提起诺诺的语气来看不太像是她。
那么就是路明非了。
路明非的最后一张3E考试卷子上绘出了白王在世界树下诞生之初的状态，让奥列格以为他其实早就想起了千年的恩恩怨怨，故意装出的一副纯良颓废状态。
但是奥列格后来又仔细思考了一下，也有可能是灵视让他回忆起了支离破碎的片段，并不是龙族的觉醒。
如果是这样就是我冲动了。
奥列格想，“如果，是我误会了一个人，而且单方面强行向他发火了，那么…”他简要地说明了情况，闭上了嘴，等着楚子航接话。
“他在你发火后有什么反应？”楚子航忍不住问了一句，想象路明非伤心欲绝，像是小动物颓丧垂泪的表情。“生气了？或者伤心？”
奥列格回忆了一下，他其实在诺诺打断的一瞬间就想到了可能只是自己失态了，但是碍于几千年老龙王的面子没拉下来给路明非道歉。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一瞬间没注意路明非的表情。
“没注意。”他最终面无表情地说。
“很多矛盾都是因为没有道歉才产生的。”楚子航谆谆教导着。发现奥列格真是一个比他还有点不通人情.事故的问题儿童，他是看在校友、会员、室友、也许能算得上朋友的多重关系下给他建议道。
奥列格想起以前和黑王打架前夕的吵架。也是这样他单方面地发火，黑王在旁边黑着脸听着，一言不发。等他说的差不多痛快了，骂战转为打架了，世界就准备开始毁灭了。
“矛盾会逐渐转变为更大的争端。”楚子航说。
世界毁灭以后他们就无聊了，然后再把世界拼回来，粘在一起。其他龙战战兢兢地跑出来，劝劝这只黑的，再劝劝那只白的，然后他们就自然而然地和好了。
道歉什么的，不存在的。
他们做过的事情从来不会后悔。
奥列格幡然醒悟，怪不得后面他们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多么痛的领悟。他带着痛惜的神情看着楚子航，龙族当时怎么就没有你这样的一个能看透问题根源人物！别跟混血种混了，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楚子航被他看得发毛：“别担心，现在道歉也不迟。”
奥列格回过头硬梆梆地输下对不起三个字。然后在楚子航的示意下就要点击发送，做出千年难得一遇的龙王致歉时，他的手机界面提醒他有一条新信息。
来信人：路明非。
对不起啊师兄，我错了qwq别嫌弃我好不好。
说好的龙王不后悔，不道歉呢？
奥列格面无表情，实际上是被路明非的颜表情的撒娇的语气瘆到了。天知道为什么几千年的变化能让一条好好的龙变成泪眼汪汪的癞皮狗。
他向楚子航展示出自己的手机短信界面：“他先道歉了，虽然我并没有觉得他做错了什么。”
但是如果他还这么和我说话，我就把他的备注改成神经病。
楚子航正想说些什么，一阵敲门声响起，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这时候前来的拜访者显然有点异常，毕竟他们平时的宿舍也没多少访客。
两人对视一眼，楚子航前去打开了门。
少女理着淡妆，将但金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嘴唇上还涂着透明的唇膏，唇瓣薄嫩得像两瓣桃花。她穿着一件纯白色的蕾丝蓬蓬裙，还穿着白色舞鞋。
“您好，我找奥列格学长。”她礼貌地站在门外半米处，注视着楚子航，没有擅自向他的后方看。
楚子航回头看了眼奥列格，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虽然面无表情但是他还是能从一年多的相处中感受到对方气息隐隐的急切。
刚刚还是踩了自家小宠物尾巴有点愧疚的样子，现在转眼间就把主动来撒娇的小宠物踢一边了。
楚子航让开门口，垂下眼帘不让奥列格和零看到黄金瞳中闪烁的谴责。
渣男。
奥列格跟着零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几乎绕了半个校园，让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了“奥列格和冰山女王新生是一对”后，她终于带着心满意足的情绪和奥列格并肩坐在了显眼的小花园里。还好心情地递给了他一个纯白的原味甜筒。
“谢谢。”奥列格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原味的？是他告诉你的？不，也不应该……”
零眯着眼睛舔着自己的那一个草莓味的，像小猫一样。“我观察了您进餐的菜谱和偶尔点的夜宵记录，发现……”
“我喜欢原味冰激凌？”奥列格挑挑眉，“我从没有吃过这种热量高的小点心。”
“不，发现您并没有对食品的特殊喜好。”零快速而优雅地解决自己的一份，然后无比自然地接过他手里已经有点开始融化的原味冰激凌。“您只是喜欢一切——”
“白色的东西，”她扬起手中纯白色的甜筒，“尤其是纯白的。”
奥列格深深叹了一口气，“行了，在这里别叫我‘您’，指不定有多少人在听。还有，他到底要来干什么？”
零解决完两个甜筒，拿出纸巾将手仔细地擦干净，然后戴上手套：“我已经在执行他的命令…之一了。”她靠近了奥列格一点，让他欲言又止又不好开口的安全距离。“成为你的女朋友。”
奥列格没说话。
“做我的男朋友。相应的，”零接着说，“他会为您提供有关…‘孩子们睡醒’的相关信息。而且就在近期。”零说这句话时很诡异地停顿了片刻，显然不是很适应将伟大的初代种们称为孩子的说法。
奥列格叹了一口气，“是啊，他们可不就是孩子吗。”
零不再接话了，她明白这时候不需要她的回答。
奥列格沉默了一会，抬眼看向零。“他知道我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你需要什么。”她表情肃穆下来，默默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龙骨十字。
“他们只是孩子。”奥列格又沉默了一会。
“但你需要他们。你只有‘一半’，对吗。”零说，表情毫无波动，像是在背书。“而且你没有阻止我公布关于男女朋友的事。”
奥列格突然笑了，“是他告诉你的吧，怎么得到我的注意，获得我的好感…以及‘孩子们’——”他低下头笑出了声，低沉像是只有空气的振动。
“孩子，确实。”然后他渐渐地悄无声息。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说的是对的。”他的眼神冷冽下来，再也没有了提出“孩子”时稍稍缓和的那一面。“我同意了。这个世界上，垃圾就是垃圾。弱小者不配存在。”
路明非拿着手机时时刻刻在等待着奥列格的回信。他等着，无聊地翻阅着校园网。在某一次刷新后，他突然看到了加红加粗的新闻头条:恋情公布！两座冰山的融化！南极的夏阳！
路明非往下一翻，奥列格和零分别拿着两个甜筒。批注:原味加草莓。
零微微闭着眼睛，在胸前划出一个十字的样子。批注:从宗教到恋爱。
奥列格低着头，带着笑意，像是忍不住了一样。批注:冰山的春天。
……
路明非不想再看下去，干脆关了手机。
算了吧……自作多情什么啊……人家现在可是有萌妹子在怀，享受着温香软玉啊……你没事闲的打扰人家干什么。
“真的是这样想的吗？”路鸣泽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旁边，正拿起他的手机看得津津有味。
“嘿！你怎么打开的！”路明非飞扑过去要夺回手机，但是宅男的行动力让他栽倒在了路鸣泽敏捷闪开后的两步距离内。
“很简单啊，搜一下奥列格的生日，‘咔嚓’，就打开了。”路鸣泽眯起眼睛，像是小狐狸一样笑着，“其实12月25日不是他的生日。”
路明非上前一步夺走手机，发现页面停留在奥列格低着头笑的那一张图片。他赶紧关了校园网，退出账号，删除浏览痕迹，然后问道，“那是什么时候？”
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别这么看我！”
路鸣泽“啧”了一声，“我就是知道，总之肯定不是那一天。”
路明非鄙夷地看着他，“具体情况都不清楚还往我这说？我还想掌握娱乐圈的第一手资料呢。”
路鸣泽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许久，他才说：“哥哥，你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路明非滚回被窝里缩着，一副困到了极点的样子，“有什么好生气的。”
“有人抢走了你的人。剥夺了他放在你身上的注意力，是不是很可恶？”他凑近路明非，弯下腰轻轻和他说。“是不是很想把他关起来，放到只有你一个人能看到的地方，每天只能对你笑，对你哭，对你跪着臣服？”
他直起身子，闭上眼睛露出一丝笑容。“那个时候他流出的眼泪，只有你一个人能看到，能感觉到喔。他的全部世界……只能有你。”
路明非心中一阵抽搐，不想再听下去，用力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头，埋进一片黑暗里。“无视退朝啦，朕要就寝了。”
“哥哥，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路鸣泽的声音从黑暗中幽幽地传来，像是恶魔的低语。“到时候……我们的交易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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