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最后一次偏头看向副会长时,他依然处于沉睡中。
他遥遥望着脸色通红仿佛下一秒就会爆炸升天的路明非和周围一群磨刀霍霍想把路明非干掉自己取而代之的学生,再看看自己副会长的侧颜,好一会才艰难地把视线移开,不得不感叹一句蓝颜祸水的危害性。
还是曼施坦因教授说到激动之处,猛地一拍桌子,才把奥列格惊醒。他一下将身子直立起来,堪堪抓住手中欲坠的钢笔,几乎没压住本能出现的黄金瞳。
曼施坦因教授正对着他,突然被台上不知何处的血统波动刺激了个正着,转头就看见端正坐姿拿着笔仿佛马上要记笔记的奥利格和一群昏昏欲睡的学生。
他立即痛心疾首地说:“唉!你们这群学生!这真的不是演习啊!认真一些!”他瞪着逐渐苏醒的学生们,“看看奥列格!这才是好学生的典范!”
路明非本来还因奥列格靠着自己的肩膀紧张得不得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他隐约感觉奥列格的呼吸能缓缓地、温热地扑洒到他的脖颈间,眼睫毛仿佛在不安地煽动,传来让他呼吸急促地细密触感。
前面有同学恶意地做出了一个侮辱性的手势,指着他的下半身。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也不是羞耻或愤怒,而是吓了一跳地去看向下面,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他面色通红,也只是小心翼翼地侧眼看了看奥列格的状态,发现他还是沉睡中才松了一口气。
在路明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的心态已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再一次遇到嘲讽时,他虽然心中依旧冷然,但是已经不甚在意其他无关人的看法了。
在奥列格毫不留情地离开他的肩膀时,路明非还是有一丝丝失落的。不过他很快就不在意了,默默地缩起来,但是还是一直紧盯着奥列格。连曼施坦因教授的训斥声和学生此起彼伏的叹息声都没听见。世界变得灰白,只有两人是彩色的。
在这一刻,他的生命里只有一人。
也许在以前的某时某刻,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形,他悄悄躲在黑暗里,一瞬不变地观察着心悦的人。但是对方一点也感觉不到。尽管这样,他还是很高兴,似乎和对方突然多了一点点联系、一个秘密一样。
他专注的目光让奥列格更紧张了。他握住了笔,努力用最完美的字体一字不落地速记下教授说的每一个字,尽量让自己忽略一旁路明非的视线。
他看向本子上刚记下来的自己的字迹时,却有些意外。
“这次下潜任务分为水上作业组、水下作业组和特别支援组三个大组,基本分别由狮心会的精英成员和学生会精英成员担任组员,异性、两人一组。楚子航、凯撒为组长。”学生们随着他的话语终于逐渐肃穆,大家都知道这个任务背后潜藏着多少血与泪。
“水下特别支援组是支持水下作业小组而特别设立的。在危机时刻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水下作业小组成员的安全。”
“具体的分组我会单独为各个组员发送邮件,请各位务必注意自己的邮箱……好了,你们也都不想听了,注意事项我不再强调。解散。”
群群精英“呼啦”一下全都散开,两两三三聚在一起讨论着这次神秘的下潜任务。曼施坦因教授看似强调了很多注意事项,实际却没说多少有用的信息,他们连面对的是哪一条龙都不知道。
空气中弥漫着轻松兴奋的气息。
最后只剩下几个人在会场里收拾着东西。奥列格才站起来,把笔记本合上。路明非一直愣愣地盯着他,现在只是视线随着他上移,一点反应也没有。
奥列格懒得再管他这副蠢样子,准备直接离开。零就站在会场门口等着他。但是鬼使神差地,他又回头看了路明非一眼。
他还是原来的姿势,但是却露出了被撵走的流浪狗般可怜的表情。奥列格非常非常讨厌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明明有错在先的是你啊。
他走过去,站在路明非面前,面如冰封。对方抬着头看他,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是他以前从来没有的。但是他的示弱却让奥列格更加烦躁。
“起来,你在装给谁看。”
说完他就不再去理路明非。不过很奇怪,每次他下定决心要远离避之不及的冤家后都会莫名地觉得对方很可怜,然后又过去安慰一下他。
其实他有点希望路明非能理解他。毕竟他们是唯一有能力理解、陪伴对方的存在。
哪怕双方都知道这不可能。
奥列格回到宿舍,楚子航有点意外地对他说:“我没有在水上作业组成员名单里看到你。你被分到了哪一组?”
奥列格打开电脑点开收件箱看了一眼。“特别支援组。”
楚子航皱了皱眉:“我听施耐德教授说特别支援组只会有一个人。”
奥列格侧着头看他。
“我可以要求把你调到水上作业组。”他说。
“这是担心我的意思吗。”奥列格微微勾了一下嘴角,转头在邮箱界面打了几行字回复曼施坦因教授。“无所谓,人多了只会妨碍我。”
楚子航僵着脸也输入确认信息。懊恼着自己果然是个不善于绕弯子的人,下次说话还是打直球好了。
由于确定分组之前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训练,大家对于自己被分到了哪一组基本有了大体的认知。
当路明非又一次狗腿子地把毛巾递给和诺诺同时上岸、一身湿漉漉的零时,诺诺忍不住把他拉走,悄悄说:“喂,我说兄弟不至于吧…想泡人家男朋友有必要对情敌这么殷勤?”
路明非长叹一声。心想师姐你不懂,咱们俩作为替补,要是零出了问题咱们不就得自己上了吗?但是纵使是他也没好意思说出这句话。他拒绝承认诺诺的话。
“来来来,奥列格。我们来记录一下你的潜泳极限是多少。”古德里安教授笑眯眯地说,脸上是面对好学生时的标准笑容。
奥列格看着那一套纯黑色的潜水服和配套的泳装。然后将视线转回古德里安教授身上。
“快换吧,更衣室在那边。屏住呼吸努力向前就行。”古德里安教授不明所以。
奥列格没有说话,拔出自己的佩刀。将刀剑对准偌大的游泳池,那里的水清澈麟麟。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冰雪的叹息,随着他的呼吸,游泳池发出凝固的声音。
古德里安教授的笑容突然僵硬。他转头向游泳池,那里已经凝结成了一整块冰块。浮标都牢牢地凝固在了冰层表面。
他有点难以置信地发出了一声感叹,就看见奥列格信步走上冰块,在他面前的冰块在他走过的前夕就自动爆裂,破裂出一个巨坑。液化的白雾缓缓上升。他的身影也在白雾中若隐若现。
“我不需要游泳。”古德里安听见自己学生的声音从白幕后方传来,“这样就可以。”
“真的,真的不可思议。”古德里安还是难掩一脸激动,在施耐德不耐烦的“小点声”视线中才稍微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你都不知道,他的血统完全无视了学院的‘戒律’…而且他的言灵效果……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要不是他是校长的学生…我就……”
“好了,我们都知道。”施耐德把呼吸机向上拉了一半,吃饭的间隙不时吸一口纯氧。“校长看好的人,可都是能和初代种正面对抗片刻不占下风的强者。”
曼施坦因凝重了脸色,“现在我只希望他不会像以前的年轻人一样……”
奥列格擦了擦头发,指尖流过一丝丝金光,发丝立刻被风干了。
楚子航肩上搭着毛巾,洗浴完毕后拉开浴室的门。
说起来也奇怪,两座冰山居然意外地能相处得很好。认识的一开始两人还都绷着自己的人设,端得很高。但是在某一天奥列格翘课后突然回宿舍正碰到楚子航毫无形象地葛优瘫在床上给妈妈发邮件后,两人基本都破罐子破摔地甩开了形象,相处时也放松了许多。
“恺撒虽然与我不合,但不会为难你的。”他们两人坐在桌子两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嗯。他只愿意堂堂正正地分出胜负。”说话的人和回答的人都一样寡言。但是两人都不觉得很尴尬或是难受,不说话时也不会有很累的感觉。因为彼此都稍微迁就着、没有对方允许前不踏入对方的私人空间。这也许就是为什么他们种族不同也能友好相处的原因。
“……”楚子航犹豫了一会,在“问奥列格路明非的事”和“不问奥列格路明非的事”两个选择中犹豫了很久,然后决定跳过这个话题,转向另一个他很关心的问题。“你知道……‘奥丁’吗?”
奥列格刷手机的手指骤然一顿。
这是他唯一一次滥用自己权能造成的后果。现在该让他自己来承担了。
零在音乐结束的尾音中停止了舞蹈,站在舞台中央弯腰阖首向乐队伴奏致意。
乐队都起身向她鼓掌,台下的指导老师也难掩激动地跳起来用力拍手。但是零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仿佛刚刚艳压群雄华丽起舞的人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与其他同学站到一起,乖乖地听老师训话。“这只舞曲已经足够完美了,由于你们接下来有些人将去完成学院的下潜任务,接下来的两周我们不再进行集训……”
其它女生都将视线投向了场外,看着玻璃窗外靠着墙向内看的学生会会长。只有诺诺和零毫不在乎的样子,但是这两人也没将注意力放到老师身上。
女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团,每个人都悄悄地看着恺撒,但是谁也不上前去跟他说话,只是暗送秋波。
诺诺看也没看她们,只是自顾自地和零说着话,带着微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恺撒在原地等了一会,她也没有过来的意思,他只好带着无奈的笑容迎上去,拍了拍诺诺的肩膀,把她一头因为换衣服静电变得乱糟糟的红头发捋顺。
“你们跳的很好。”他对零和诺诺说,尤其又转向零,“有兴趣加入我的白衣舞团吗?”
零一本正经地摇摇头,“马上会有下潜任务。”
恺撒耸耸肩,揽住诺诺的腰把她带走。
诺诺回头看了零一眼,这个小女孩正在低头收拾自己的舞鞋和舞裙。
在她和奥列格还是“男女朋友”的时候,他也经常来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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