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撒用撬棒敲了敲凭空在摩尼亚赫号周围呈保护性爆炸式出现的冰层，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他收起撬杠，感到手中一阵刺骨的冰凉。这才发现撬棒上面由接触冰面的部分开始蔓延着一层细密的白霜。撬杠已经由于极寒逐渐崩裂解析。他的手指上也出现了一层通红的冻疮。
诺诺皱着眉头拉过他的手看了看：“这层冰的硬度有点不正常。”
“温度也不正常。”恺撒在诺诺安全上船后紧张感大大下降，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状态。“靠近冰层附近根本感觉不到寒意，但是碰到后……”
他的话还没说完，周围的冰层突然爆炸式地颤抖起来，发出轰鸣声。
摩尼亚赫号也随之颤抖起来，这只高科技巡航船此刻只是被困在坚冰之中的活靶子，随时可能被暴怒的龙王波及。
“联系奥列格！快！”曼施坦因意识到了无比危险的情况，大声指挥道，“所有人各就各位，随时准备迎击！”
龙王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警戒，撞击冰圈的力度和频率都突然增大。
有人握住十字架祈祷着，有人拿出武器警戒着，恺撒握住了诺诺的手。
奥列格看到水中随意向下沉去的路明非，他似乎陷入了一种无意识的状态，彻底没有了挣扎。
融合了龙侍的诺顿靠近了水面，用尾骨撞击着保护摩尼亚赫号的冰层。冰块向他发出濒临破碎的警告，龙形的镰鼬围绕着诺顿发出愤怒的咆哮，但只是让龙王也随之发出恼怒的震耳欲聋的怒吼。
奥列格冷哼一声，一个巨大的冰十字犹如箭般离弦而出，带着真正绝对抹杀的命令向诺顿呼啸而去。同时，冰十字分支出一个小小的枝桠将路明非包裹进来。
他单手扶住路明非的肩膀，掀开他的潜水头盔用手探了探他的精神。宅男的思想依旧是一片混乱的令人不懂，他的大脑活跃得一点也不像昏迷状态。
奥列格估计又是黑王的意识在教坏自己的小宠物，感觉有点不满意，就好像他们在背着自己干什么不好的事情。
诺顿闪避开了言灵的攻击，冰十字破水而出，飞跃到半空又重重落下，溅起大片水浪。
摩尼亚赫号周围的保护冰层终于破碎了，碎冰溅得到处都是，大部分学生都训练有素地第一时间寻找障碍物躲避开了冰片，大副迅速发动摩尼亚赫号以S型围绕着海域航行，潜水钟被抛下沉入海中，恺撒的镰鼬潜入水中搜寻着无数海底冰山中奥列格和路明非的生命体征。
路明非睁开眼睛，瞳孔聚焦之前便打了一个哆嗦，寒气透过他的潜水服渗透进他的毛孔里。
“起来。”有人在他傍边说，手覆盖到他的额头上，一阵温暖让他忍不住低喘了一声，然后就感到对方一僵，一巴掌拍到他的脸上。
路明非哎呦一声跳起来，脚下一滑又差点重重跌倒，在他的后脑勺离后方的坚冰还有半米不到时，被人拉了一把，这才站稳。
奥列格冷眼看着他，将手甩开。“我待会把你送到潜水钟，你赶紧上去。”
路明非愣愣的，手忙脚乱地接过奥列格扔过来的头盔。
“师兄……”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说些什么，他就看到奥列格身后冰块折射出扭曲的一只像是由黑暗中突然浮现的巨大橙黄眼睛。
“师兄！”他失声惊叫起来，身体迅速向奥列格扑过去，在对方刚来及露出一个有点惊讶的表情正欲转头的瞬间扑倒在他身上，下一秒，他们周围如水晶宫殿般晶莹剔透的冰块陡然崩裂，海水喷涌而入。
奥列格看到路明非背后极速袭来的尾骨，带着他勉强翻了个身，一块冰凌出现打偏了尾骨的方向。
海水呛到了路明非，他陆续吐出一串串的气泡，头盔也不要了，就紧紧抱住奥列格。他快要窒息了。奥列格根本不用氧气呼吸，但是路明非和海水也让他行动困难。他艰难地捞住路明非再一次抛下的潜水头盔，咬牙把它扣在路明非头上。路明非努力挣扎着，惊恐地瞪着奥列格地身后。他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一只暴怒地诺顿，但是根本没把他当一回事。
在尾骨险险地擦着他们的耳边嵌入一块冰棱里无法抽出来时，奥列格抽起大太刀就向它划去，却卡在了龙王拼命挣扎时鳞片和血肉的缝隙中，他暗骂一声借着反力顺势放弃了大太刀将自己和路明非推远。
他用了点言灵的加成让自己能紧紧抓住路明非，以免被巨浪冲散。他有点惊讶地发现，还没有用言灵之力地路明非也能咬着牙抓住自己，哪怕面容都扭曲。
融合的诺顿甚至都不敢直接用言灵来试探，害怕火系言灵向摩尼亚赫号暴露了自己的方位。奥列格心中冷笑，看看仇恨和弱小把一介龙王折磨成了什么样子。在无数道冰山呼啸着集中龙王后，他低低地咆哮一声浮上了海面，顿时人类的惊呼声和枪炮弹火的光芒和声音透过海水传了下来。
路明非伸出手将呼吸器递到奥列格嘴边，眼中全然没有暗中蠢蠢欲动的龙王，只有奥列格。他看了一眼路明非，接收到他潜水头盔后面真切的担忧后不情不愿地吸了一口纯氧，摆摆手告诉他不用担心。
他双手搂紧路明非的后背，示意对方也抱紧他，他们在海中踩着水慢慢靠近潜水钟。路明非瞪大了眼睛，他明白奥列格在此刻承受着比他严重百倍的海水压力，所以他尽量让自己的每一根毛孔都警戒起来，想要帮奥列格分担一些。
奥列格的镰鼬围绕着龙王诺顿飞旋咆哮，将他的每一次攻击动向报告给奥列格。他看出来路明非对他的担心，心情颇好地勾起了嘴角。他想拍拍自己小宠物的头告诉他不用担心，但是小宠物把他勒得太紧，让他抽不出手来。
于是奥列格只好带着路明非向那浮浮沉沉的小钟，路明非只觉得水流在他的身边滑过，却对他们造不成一丝阻力，他看着奥列格没有丝毫阻挡的面孔，他的头发浮在四周，虽然穿着校服，但是身姿却宛如银鱼一样灵活又敏捷，甚至让人看不出他是在潜水。
路明非回忆起潜水训练那天奥列格所展现出的惊人速度，意识到他们现在也是以这样的迅速向前前行。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将视线偏移了稍许，想到了那天自己看到的让他热血沸腾地景象。他向下看去，有点遗憾地发现奥列格今天穿了高领。
奥列格一眼就能看出来路明非在想什么，他偏过头，懒得理这个小崽子。
片刻之间，他们就游到了潜水钟附近。路明非的手指刚刚触及潜水钟的手柄，奥列格就一把把他拉开，一根尾骨撞到潜水钟上，将它又撞远了，连带着水面上的摩尼亚赫号都剧烈震颤了片刻。
路明非出了一身冷汗，回头看到奥列格冷峻如常的表情，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巨大的心跳。
奥列格实在被诺顿的偷袭打法烦的受不了了，一把捞住路明非的胳膊在几秒内瞬移到了潜水钟旁边，然后狠狠地拉开它将路明非塞进去，再关上门，向下暴力地拽了一下绳让上面赶紧把路明非拉上去。
他面无表情地目送潜水钟上去，心想等没人看见了他要赶紧把诺顿搞死，然后把他的龙骨剥出来当下酒菜吃掉。龙王三番五次地挑衅已经消磨没了他本来就剩一点点的同族情。几个高危言灵已经蠢蠢欲动就等着释放。
摩尼亚赫号的船员收到讯号便立刻向上拉潜水钟，路明非在里面本来松了一口气，突然意识到奥列格没有和自己一起被拉上去后又急得团团转，他向下看不清晰奥列格看着他的表情，只是看到对方浮游在原地没有动作，焦急得甚至直接将手放到了潜水钟的把手上。
然后另一只手覆盖到了他的手上，阻止了他打开潜水钟的动作。
路鸣泽乖巧地笑着：“哥哥，打开你会死的。先做好准备，还有两分钟就没办法改变了。”
路明非本来吓了一跳，看到是他又莫名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突然提起气来说：“你说什么无法挽回？别吓我。”
听到他的话，路鸣泽的表情变得异常可怕，狰狞、愤怒地不像一个小孩，虽然他本来就成熟又可怕得不像一个孩子。他磨着牙，眼睛愤怒地向下瞟去。
“当然是会有人伤害我们的东西……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可恶？应该抹消掉对吧？”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说，随手就拉开了之前不让路明非拉开的潜水钟门。
路明非赶紧拉开他扒着舱门向外面看，没有意识到海底的水陷入了诡异的停滞状态，没有一滴浮现在他的视野里。
奥列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背对潜水钟的状态，在他的面前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球，庞大的体积和热量简直就像一个小型太阳。眼见着火球向奥列格膨胀、爆炸，路明非尖叫起来，心跳在一秒内飙上了三百，仿佛被烧的是自己，但是眼睛还在不断看着他心系的人。
他在水中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那团火焰一样的迎接姿势，宛如殉道的耶稣像。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极寒顺着水流将火焰冰封。
神说，你将死亡。
路明非愣住了，不由得就联想到了神创世时的一幅景象，短短的一行字，混沌撕裂，光暗颠倒，万物诞生。恐怕世界就是如此简单而美丽吧。
那团被冰冻成幽幽蓝色的火焰形态的冰缓缓上浮，在这个过程中崩解成一块块碎冰，和海面上由于今天行动爆发出的万千碎冰汇集到一起，凭借它们仅剩反射着月光的美丽就能想象出当时它们的锋利棱角和壮美。
他的动作还没有完，他的手臂由横向的接受姿势改变为了双手向上的施予姿势，随后无数裹挟着毁灭命令的冰山凭空产生，凝结着锋锐向四面八发扩散，既是攻击，又可防御。光滑带着神秘古老符号的冰环围绕着他以规律均匀的运转速度扩大。
冰山的尖锐分支便的更加锋利，犹如古树生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他庞大强大的敌人攻击。在冰山被融化或击碎时，残存的冰块也迅速扩大、集结成为新的冰川和冰柱继续封锁敌人的退路。
他背对着路明非，看不见表情，但是路明非总觉得他应该也带着那副犹如神明般慈悲又冷漠的神色。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如此剧烈。只知道自己一直紧紧注视着，舍不得移开目光的人真的异常强大又迷人。
释迦摩尼用手指指天，再指地。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他就这样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一旁和他一起盘腿坐在潜水钟另一边的路鸣泽突然看着他说：“别这样看着他呀，哥哥。就算是你我也会吃醋的。”
路明非一惊，“什么？”他感觉自己仿佛听错了。
“你喜欢他，我也喜欢他，大家都喜欢他。所有人都是你的情敌哦，你能打过整个世界吗？”路鸣泽笑着说，“你愿意为了他与世界为敌吗？”
还没等路明非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路鸣泽的表情又变得冷漠，“还有一分钟，哥哥。这次可不像当初两颗麻醉子弹那么简单，如果你没有来得及选择，真的会有人死哦。”
路明非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两颗子弹”是指在自由一日中诺诺向他和奥列格分别打出的两颗子弹。他在一瞬间反应过来，再回头看向海底时，背对着他的神明背后不远处多出了一根伤痕累累的尾巴，上面还插着一把极长的刀。
“他的确很强大，但是行事带有……我们特有的傲骨，殊不知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同类是不择手段的，”路鸣泽站起来，在小小的潜水钟里踱步，绕道路明非的身后，眼中金光闪烁，“同时……他也过于相信身边的人……直到最后……”他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垂下眼帘，复杂地看着疯狂地向前冲去却突然撞到了不知何时合拢、上升的潜水钟上，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撼动舱门半分。
“打开！快点给我打开！”路明非赤红着双眼，回头恶狠狠地瞪着路鸣泽。
男孩连怜悯的神色都没有变过半分。“世界上不是所有事都是你无偿能做到的，”他冷酷地说，双手背在背后“打开了也没用，你什么都做不了。”
他看到路明非愤怒的表情僵硬了一瞬，然后在一瞬间躺到了潜水钟地板上，像是放弃努力了一样。
“你在干什么？”路鸣泽好奇地问，似乎那个心跳如路明非一样剧烈又时不时想往外瞟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睡觉。”路明非面无表情地回答，紧闭着眼睛好像真的要下定决心进入睡眠了一样，所以没看到男孩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崩裂。
“你不去救他了吗？还有三十秒，龙王会洞穿他的心脏。”
“救，当然要去。”路明非背对着他，“我是在等你离开。”
“让我走？”路鸣泽笑了，绕到他的面前。“可我是唯一能让你救他的人啊。”
“你什么意思？”路明非睁开眼睛问，脸上是他自己看不到的冷意。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和路鸣泽出奇的相似。
“我是说…你需要杀死那条龙对吧？说不定我就有这个能力呢？”路鸣泽冷笑着，瞳孔中颤动着流光。
“只需要一点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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