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奥黑尔机场。一个棕色长发的女孩穿着长筒羊绒靴,长毛衣套在百褶裙外面,腿上穿着厚厚的紧腿裤,在将近零度的气温中哈出白气。她头顶一个棉帽子,眼睛亮亮的,泛着棕色的光芒。
这个灵动的女孩让机场来来往往的人们都纷纷侧目,不少人都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善意地一笑。毕竟欣赏美的东西是人之常情。但是在她等待的人到来时,这两个人几乎让他们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不带封锁线的片场。
夏弥将双手插在兜里,不住地跺脚:“真是羡慕你,不用期末考试了。”她瞪了他一眼,在其他人看来像是小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
奥列格看到她一个人站在这里,蛮惊讶地摘掉墨镜——这让围观群众数量更多了,不少人正光明正大或偷偷摸摸地拍照。“你怎么一个人?”
夏弥撇撇嘴,看上去对他的冷漠颇为痛心道:“我翘了一天课,借了陈墨瞳学姐的车,带着刚学的驾照一路飙车过来,这才赶上见您一面呐。”
“是楚子航告诉你我今天走的?”奥列格没有因为她的话有一点另类的反应,而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接着向她询问。
“是苏茜姐啦,她好像总能知道你在哪里。”夏弥吐了吐舌头,看似无意地说。
奥列格一愣,下意识地碰了碰自己背上和楚子航背包相似的白色刀匣。夏弥似乎看到那个长条的匣子抖动了一下,又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她准备定睛一看,奥列格开口吸引回她的注意力。
他用前所未有过的郑重语气说:“你愿意跟我走吗?”
夏弥停顿了片刻,有一瞬间没有任何表情。她完美的脸上露出一个在沉静和悲伤之间的表情,在那个片刻她似乎被打动了,好像马上就要答应他,但是下一秒她又挂上了笑容,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站在原地,也不说话。这会是他唯一一次邀请,也会是已经知道结果的最后一次。
她最终只是看着他没有动。时间似乎在他们之间停滞了。从远处看,就像是两座飘飘洒洒落上雪花的美丽雕像。
奥列格独自走到一个无人的登机口前,向出示卡塞尔学院的证明后,他的行李被一个服务员接过。
那个服务生很高,但是一直低着头。奥列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高瘦的服务员只是恭敬地低着头任他打量,他却只看到对方白得像纸一样的下巴。
感觉没有什么危险。过了一会,他收回了视线,余光看到服务生依旧恭敬地拉着他的行李箱走在后面。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
“感谢您的搭乘,本次航班为辉夜姬为您远程驾驶。由芝加哥奥黑尔机场到东京成田机场,预计时间十一个小时。”一个莹蓝色的数据人影出现在空中,她向奥列格深深鞠躬。
“我是蛇歧八家的人工智能辉夜姬。”面带微笑的和服女子自我介绍道,在奥列格直直看过来的目光中羞涩地用袖子掩住唇。
在简要介绍完行程时间和目的地后,辉夜姬双手规规矩矩地询问:“是否需要提前了解蛇歧八家现任各位家主?”
奥列格想了想,觉得到了日本大概会知道这些人都是谁,就对辉夜姬说了声“不用”,就看见一直很淑女的辉夜姬突然对他wink了一下,再次深鞠一躬后空中一个旋转,袖角旋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投影消失在空中。
奥列格愣了一下,然后哑然失笑。本来以为这个AI比诺玛的EVA形态无趣的多,没想到还是挺可爱的。他以为自己会到日本分部被安排一个工作,然后再认识这群日本的领导者,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辉夜姬设定的程序像家主一样规模的对待了。
由于是无人驾驶的专机,机上只有几名侍者,那个帮他拿过行李的服务生是其中之一,他一直恭敬地背手站在一旁,时不时送上点心和饮料。奥列格简短地提出需要什么的一些要求,他只是一声不吭地完成,尽管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看着他。奥列格被他意味不明又扫过他全身的眼神看得一阵不适,在动手和不动手之间犹豫了一会,还是保持着礼貌开口让他离开了。
另外一个人一直没有动作,也没有移动,但血统纯度高得可怕。奥列格几次想要去看看那个混血种,但一想到起身就会把那个诡异的侍者招来,就放弃了动身的念头。他郁闷地暗自咬牙,感觉好久都没有这么憋屈了。
窗外是一片墨蓝色的海。
奥列格向下看了一会,又把窗板拉了下去。他的脸色趋于平静,像平流层的大气一样无悲无喜。其实他很讨厌海和水,只是没有人知道。
他裹住毯子继续看向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温暖的灯光下把他唯一露出在外面的上半张脸照的昏黄。电脑反射的荧光突然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黑屏。奥列格警惕地抬起头,熄灯了的走廊尽头一个身穿全黑色西装的侍者低着头站在那里,然后随着他的视线极为缓慢地抬起头。
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辉夜姬突然响起警报,带着严肃的神情出现在蛇歧八家最高层的手机或电脑屏幕上。
“警告!MRJ290号航班被不知名病毒攻击!我已失去对专机的控制权!”
源稚生神色一凛,立刻叫辉夜姬连线橘政宗。各大家主都知道此次从卡塞尔学院抢回来的混血种不仅是一名白王血裔,而且血统稳定性和强度趋近于‘皇’,他们不可能让他出什么意外的。
橘政宗没过几秒就接通了视频通话,脸色是黑沉沉的焦灼。“飞机已经飞行到了东京附近的海域,现在蛇歧八家会迅速从成田机场到东京湾集体警戒!”他顿了顿,神色带着一点紧张的僵硬。“稚生,这次劫机是猛鬼众所为。”
源稚生轻点一下头,“知道了,老爹。”随后披上一旁等待着的樱递过的外套走上轿车。乌鸦和夜叉在车里看着他冷然的脸色,樱面无表情地走上驾驶位,发动汽车向一道闪电一样向东京湾驶去。
黑衣地侍者一只手中托着一个白色的托盘,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在黑暗中一步一步轻快优雅地向奥列格走来。他随着脚步逐渐抬起头来,那张苍白的面孔才第一次完整地展现出来。
那惨白的颜色不是皮肤,而是一张微笑着的面具,一张日本公卿的面具,但像是被缝在了这个人的脸上,因为他在走过来的时候还扩大了笑容,露出被涂成全黑的一排牙齿。他跳着舞步一样的步伐缓缓走来,像是没有看见浑身戒备的奥列格一样。
奥列格从未感觉到如此的毛骨悚然,他甚至不想靠近那个诡异的混血种,侧腰掏出马卡洛夫手木仓的零件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完成了从组装到上膛的全过程,在那个黑衣侍者还没有完全迈开第二步时,一枚子.弹就准确地洞.穿了他的额.头。
空中绽开一朵红色的血花,侍者被冲击力击得后仰,却保持了一个僵硬的后退动作没有动弹。过了几秒,本该死去的混血种居然又把身体直了回来,被打碎的白色面具缝隙中滴下血液,但应该是眼睛的一片血肉依然紧紧盯着这里的方向。
他的整个后.脑已经被特制的子弹炸成了碎片,但他居然还能再次前进,在手臂、腿部都中弹的情况下继续移动。
奥列格终于清楚了那种从一见到这名混血种就开始的不适感到底是什么,那就像是见到一具爬满蛆.虫的尸体一样的恶心感。他是本来早就应该死去的尸体,却像是一具木偶一样被操纵着向前。
他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从刀匣里抽出大太刀等着一步步挪动过来的侍者走进攻击范围然后把他斩成一段一段的碎.块,但居然有人先一步把他的设想变成了现实。
一个樱红色的影子在侍者走到储藏室的时候突然飞跃出来,在奥列格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从侍者的头、肩膀和腰腹将他斩断,绯红的长刀染血后更加妖异。
那是一直蛰伏着的另一个“侍者”,他身穿着红黑相间的和服,白色在衣角勾勒出梅树的枝桠和花朵。这种狠辣果决的力度明显不是一个女子能够挥斩出来的,但是他居然抹着素白浓重的妆容,唇瓣和眼角绘成桃红色,眉心点着一朵樱花。
暗杀者回过头来,正想说点什么,却愣在了原地。
风间琉璃不是第一次杀死王将了。这次暗杀他避开了猛鬼众的所有人,尾随着王将来到这架专机上,冷眼旁观着他迎接了美国到蛇歧八家的贵宾。本想等两人两败俱伤时再出手双杀,但想到保护了这个贵宾也许可以作为向源稚生提出谈判的一个筹码,所以他提前将王将斩杀了。
可以趁机拉拢一下卡塞尔学院的人。他漫不经心地想,打好了无数草稿。在利用人性动摇人心这方面风间琉璃是个天生的人才。
但是风间琉璃打好的一切腹稿在看到贵宾的那一刻突然都被燃烧成了灰烬。无法用语言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悸动,心脏狂跳起来,他的黄金瞳无意识地亮起,连思维似乎都变得缓慢,眼中只能倒映出只是站在那里的一个人。
他一瞬间甚至惶恐起来,颤抖着、恐惧着自己亮起的黄金瞳或是刚刚杀死王将甚至还沾着血的刀会不会吓到对方,介于痛哭和跪下的一种冲动让他双膝发软,不敢靠近对方的同时却又无比渴求着他的靠近。他无比痛恨起王将来——如果不是他,对方就看不见自己杀伐血腥而手段残忍的一面。
风间琉璃只能看着那个人一点一点地走过来,心脏发出不堪重负的激动咆哮,堪堪维持着自己的体面站在原地,甚至不惜悄悄用自己心爱的衣服去遮挡王将抽搐着最终僵硬的尸.块和自己的长刀,只因不愿让他看见自己丑恶的样子。
那个美丽的人在走到他面前,带着迟疑对他伸出手来。风间琉璃看着他迟缓的动作焦急又渴望,觉得不断撞击肋骨的心脏快要把血.液喷洒出来了。他想上前一步尽可能地靠近他,又怕这个动作会让他感到冒犯,僵直着不敢动弹。
度日如年中,终于,那只手轻轻碰到了他的脸颊,从他的眼角红痕后面拂过他耳畔的发丝。风间琉璃不自觉地战栗起来,更甚于吸.毒或杀.戮的快感从大脑中喷溅出来,他甚至小声地吸了口气。
他在朦朦胧胧堪比于言灵致幻剂的虚幻中看到了对方高贵而美丽的黄金瞳。对方不确定地微微开口,眼中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伊邪那歧?”
沉浸在快意中的风间琉璃不甚清明地听到了这声呼唤,他眨了眨眼睛,脑子在一片混沌中身体率先采取了大不敬的行动——
他对着那张勾着一丝笑意的唇就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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