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血腥味里混合着蛊毒的腥臭, 阳光下,湖水红中微微泛紫。
染红的湖水的不止鲜血,恐怕还混合着蛊毒。
幽泉峰下的湖水形成六道河流, 流向宗门的不同地方。
蛊毒会在整个宗门里扩散开。
大能们有的惊讶, 有的怒形于色,付长老啐了一口, 骂道“这姓叶的老东西,真是丧心病狂”
洛静轩的脸色也变得凝重无比“必须马上阻断河道”
然而在他们发现之前, 天知道已经有多少蛊毒随着水流扩散。
洛宁泽站在父亲身边,小猫崽冲父亲软软地叫一声,伸出一只前爪,让父亲放心似的搭住洛静轩的肩膀。
洛宁泽道“父亲、诸位前辈请放心, 如果我没有猜错, 有毒的湖水应该没有流出去。”
洛宁泽身后, 荀夜发现不对劲“水中蛊毒漫延, 守卫水牢的弟子首当其冲,怎么连一具尸首都没有水牢入口处的船只都去哪了”
洛宁泽注视着湖对面。幽泉峰脚下,湖岸上用石块垒起一个小堆, 插着几根松柏枝条。
洛宁泽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信号烟花, 掐了一个火咒点燃引线。
烟花发出破风般的声响, 拖起一道白烟直冲上天,炸开一小团金光。
没过多久, 不远处的天空上, 依次炸开同样的信号烟花。
数一数, 正好六个。
不多时, 一艘大船出现在湖面, 朝众人飞快驶来。
几名年轻修士站在船舷上, 远远地看见洛宁泽,立刻朝他挥手,喊道“大师兄”
他们都是百药宗弟子。
大船靠岸,他们飞快从船上下来“大师兄、宿师兄、于师弟咦,季师兄呢”
船上也不止他们,还有几名水牢的守卫弟子。
季唯光被送去了药房休息,洛宁泽问“你们怎么在这”
几名百药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难以启齿。
洛宁泽想到了什么,面上微微笑,肩上的猫崽眯起眼睛。
洛宁泽上前,随便抓住一个弟子,从他袖口里搜出一个储物袋。
储物袋打开,里面放着一些泻药之类的。
洛宁泽晃晃搜出来的药瓶“说吧,不怪你们。”
猫崽威严地一拍小爪子“咪呜”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水牢守卫弟子也知道内情,连忙帮着说好话“也不能怪他们。”
罪证确凿,百药宗弟子们只好坦白。
他们知道各大宗门打算请星盘重新排定黄天雪川的次序,瓜分多出来的气运。弟子们都想让季唯光出面,劝各大宗门打消念头。但当时季唯光受蛊毒操控,一口回绝了这个要求。
弟子们说服不了季唯光,也没办法阻止各大宗门,想着多少出口气,便带了一些捉弄人的药,偷偷来到幽泉峰下,准备往水源里动点手脚。
下药不好毒到自己人,他们先跟水牢守卫弟子通好气,把解药给他们。
刚准备完毕,忽然就传来示警。
没过多久,幽泉峰附近放哨的百药宗弟子紧急传来消息,发现满身是毒血的叶长老正直奔幽泉峰来。
百药宗弟子机灵,立刻说服守卫弟子们驾船避让。
叶长老到得太快,船刚刚驶离,叶长老就冲到湖上,涉水闯入水牢。
湖水染毒,百药宗弟子和守卫弟子们来不及传讯,就在岸上先做了记号,分头去堵截水道,避免蛊毒扩散。
洛宁泽听百药宗弟子们讲完“”
旁边的各宗前辈大能们“”
洛雪从洛宁泽手里拿过一个药瓶,倒了一点药粉出来“可以,这药配得不错,溶解之后无色无味,入腹立刻奏效,等发现了再服解药也迟了。”
水牢守卫弟子立刻解释“咱们的人是不会中招的,百药宗的道友们说了,会私下里先让大家服下解药。”
猫崽蜷成小团团,背对大能们,悄悄向百药宗弟子们送去鼓励的小眼神。
洛宁泽清了清嗓子,道“叶长老看来是躲在水牢里了,咱们赶紧进去”
师冰霰忽然道“宁泽。”
洛宁泽回过头“老祖,怎么了吗”
师冰霰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我突然有一些疑问叶明成到之前,这湖水里就下好药了”
叶明成,叶长老的大名。
洛宁泽扭头看向百药宗弟子,他们老老实实回答“是的。不过我们刚把药下好,叶长老就到了。然后我们就去堵河道,药应该没有流出去。”
师冰霰笑了一笑,目光自始至终只注视着洛宁泽,又问“叶明成是直接从湖里游进水牢的”
百药宗弟子回答“是。”
师冰霰点点头,伸手撸一把神情忽然有些呆的青年,道“我问完了。”
猫崽爬到青年头顶,整只趴在师冰霰手背上,师冰霰撸完大猫缩回手,带回一只小猫崽。
洛宁泽“”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师冰霰两个问题问完,大部分修士都神色茫然,不太理解他问这些做什么。
洛宁泽和父亲小声交谈过,命人取来面罩,大家戴好面罩乘船进入水牢。
隔着面罩,也闻到一股刺鼻恶臭。
不少大能前辈神色肃然,视线扫向百药宗弟子。
这些药可是差点用在他们身上的,亲眼见识到威力,无人不是心有余悸。
百药宗弟子们瑟瑟发抖,一个个鹌鹑似的,一挪一挪挪到洛宁泽身后。
当着诸位前辈的面,洛宁泽不得不努力忍住笑。猫崽挨个安慰百药宗弟子,用小肉垫拍拍他们的肩膀。
可以可以,继续努力。
众人没费多少工夫,就在水牢的一个角落,找到了已经虚脱的叶明成。
叶明成毫无反抗之力,连蛊毒都已经无法操控。
众人连事先准备好的蝶王蛊都没有用上,轻轻松松制住叶明成,把人从水牢里拖出去。
叶明成本人,和他的侄子叶骏杰的尸身,交由付长老亲自看管。
各大宗门在黄天雪川休息了两日,第三天一早出发,前往观月山兴师问罪。
黄天雪川是最大苦主,自然也要派人过去。
本来应该宗主亲自去,但以洛静轩现在的体质,实在不宜长途跋涉。
最终,洛宁泽代替父亲走了这一趟。
黄天雪川实在没什么人能带着同去,最后苏叶甜、苏祁渊兄弟和付林折陪洛宁泽走了这一趟。
洛宁泽终于还是发现了苏叶甜和苏祁渊佩剑受损,心中十分过意不去,从观月山获得赔偿之后,执意让他们收下一部分。
苏叶甜长老一定不要,嫌洛宁泽生分。苏祁深也觉得洛宁泽实在太客气。
最后还是苏祁渊做主收下,气得苏叶甜直骂他没有出息。
苏叶甜扬言再不管苏祁渊的事,从观月山离开之后就径直回去苏家闭关。
苏祁深也完全看不懂自家兄长的想法。
他一百个确定自家哥哥就是对洛宁泽有意思,但无论怎么催,苏祁渊就是不主动。
急死人。
苏祁深和哥哥讲不通,跑去找付林折吐槽。
结果付林折非但不感同身受,反而觉得他太闲。
苏祁深感觉遭到背叛,付林折明明以前会附和他的
一来一回又过去三四天。
洛宁泽回到宗门。
刚到山门前,他就看见守卫山门的弟子一个个严阵以待,仿佛精神高度紧张。
洛宁泽正在疑惑,目光再一转,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师冰霰。
青年肩上猫崽咪一声,跳下来飞奔冲向师冰霰。
洛宁泽往前赶了几步,又觉得跑太快失礼,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他大步走到师冰霰面前,先低头行礼“老祖”
青年懂得克制,猫崽不管那么多,三下两下爬到师冰霰肩上,脑袋抵住师冰霰脸颊一顿蹭,咪呜咪呜打滚撒娇。
苏祁深直觉不对劲,正要说些什么,付林折把他胳膊一拽“你累不累,我快困死了,走了走了去休息。苏大哥,你看起来也很累了,一起回去”
苏祁渊仿佛没有关注洛宁泽那边,然而他的眼中明显光芒黯淡,不仔细看,还以为他真的累了。他一言不发,向付林折点点头。
苏祁深想说自己不累,一看他哥的脸色吓了一跳,问“哥,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他顿时也对早点去休息没了意见。
洛宁泽听见了,回头问“祈渊大哥不舒服”
苏祁渊强打起精神,向洛宁泽摇摇头“没事。”
苏祁深道“什么没事啊,你看你这脸色走了走了,赶紧去休息”
苏祁渊飞快看一眼洛宁泽,转头盯着苏祁深,眼神中略含警告。
苏祁深一脸懵比“哥,你瞪我干嘛”
这两兄弟,一个什么都敢往外讲,一个什么都爱藏心里。
付林折感到心累,叹了口气,远远朝洛宁泽招呼一声“宁泽,我们先回房了。”
洛宁泽点点头,想起来玉衡院里一条走廊塌了,不知道修好没“你们别去雪择峰,玉衡院不知道有没有收拾好。你们去知竹峰,这个天气还能泡一泡客苑的温泉。”
付林折答应着,拖着苏祁深,和苏祁渊一道走远了。
洛宁泽目送友人们离开。
他回头看着师冰霰,问“老祖怎么在这”
师冰霰答得坦然“自然是等你。”
猫崽高兴,咪呜叫声愈发软绵绵。洛宁泽眼中也是光彩熠熠,然而他不往私情方面想,顿了一顿,问“可是宗门有事”
师冰霰摸摸青年的头,语气温柔,道“无事,就是想你。”
猫崽又乖又软,躺在老祖肩上。
洛宁泽有点愣。被人怼了他反应奇快,反倒不擅长回应关心。
忽然,他的手被师冰霰牵住。
老祖的手掌宽大温暖,手指修长有力,但包裹住他的手的力道十分温柔,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师冰霰问“宁泽呢,出门几天,可有想我”
猫崽小脑袋枕着师冰霰的颈窝,惬意地眯缝着眼睛,回答得超大声“咪呜”想
暖意从被握住的手一点点漫延到全身,热度从脸颊烧上耳朵,洛宁泽看不见自己雪白的耳垂渐渐染上淡淡的红色。
他想抽回手,自己又不愿意,心情矛盾极了。
洛宁泽小声回答“想”
他不知道是在跟谁解释,低下头像在自言自语“老祖是长辈,我当然想。”
瞥见老祖颈上戴着的红绳,洛宁泽飞快扯开话题“老祖,黑仔还好吗”
黑仔
轮到师冰霰愣怔,他缓缓想起黑猫。
大好机会,正可以纠正青年的认知,师冰霰道“他不叫黑仔,你可以叫他”
山门钟声早已传遍宗门,石敬奉命赶到“大师兄”
石敬满面喜色“大师兄,你回来的正好,宗主命我请你快去药房,静楼长老刚刚苏醒”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洛宁泽惊喜交加“静楼叔醒了太好了,我马上过去”
洛宁泽看向师冰霰。
师冰霰道“你去吧,我这会儿有些累,不想见闲人。你有事就去后山寻我。”
洛宁泽点点头,向师冰霰告辞,转身迅速赶往药房。
他是真的很关心洛静楼,猫崽依依不舍地蹭着师冰霰,最终还是跟着青年一起跑走了。
师冰霰开阔的广场上,目送洛宁泽的身影消失。
他走向后山。
山门周围,数名守卫弟子神色瞬间如临大敌。
师冰霰走上一条大路,路旁有雕刻石柱,石柱内部镂空,灌注灯油,既是装饰又是夜晚的路灯。
守卫弟子时刻关注着师冰霰的一举一动,忽然齐齐露出“又来了”的神色。
师冰霰经过一根石柱下,石柱忽然一晃,轰然倒塌。
一时间沙尘飞舞。
尘埃散去之后,师冰霰站在碎石堆旁,安然无恙,只有衣摆湿了一块,溅上了些许灯油。
守卫弟子们见怪不怪,只是内心十分迷茫。这位老祖到底修为如何,若说不怎么样,可每天来,每天都被石柱砸一次,一点事都没有。但要说修为不错,又不是被灯油弄脏衣服,就是被尘沙弄得灰头土脸。
大师兄似乎很敬重这位老祖,幸亏大师兄没看见。
师冰霰第一次被砸,守卫弟子们还会紧张地上前询问。结果这位老祖根本不理人,反而叫他们不要多事。他们也就学乖了,不去管这位老祖,等人走了再善后。
师冰霰若无其事地走了,守卫弟子们熟门熟路上前,把一地狼藉收拾干净,再叫人来装上新的石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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