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又大又可怕？

    应棠想起山海经中茹毛饮血的凶兽，又实在无法将样貌清俊的谢寻和那些凶兽联系起来。

    他笑着摇摇头，将疑惑从脑海中挥散出去，往厨房的方向走。

    微信里收到了妖网直播公众号发来的通知，告诉他主播资格申请成功，可以开始直播了。

    应棠进入自己的直播间，将直播区域授权确定在厨房内部，瞬间，厨房里的一切全息展示在妖网直播间里。

    初次直播，他心中忐忑，深吸一口气，顺手取下挂在架子上的蓝色围裙。

    应棠捏着早上令他犯蠢脸红的罪魁祸首，厨房里没有第二条围裙了，只能咬咬牙穿上。

    他脑子里没有具体的菜谱，来时路上一直在思考直播内容，却始终畏手畏脚，现在置身于明亮的厨房，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应棠直播间标题改为——带你吃月亮。

    月亮对于妖怪来说，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含义，他每到十五月圆时，半妖的生长痛便在体内汹涌翻腾。

    每到这时候，他都喜欢晒月亮。

    皎皎月光就像一只宽大的手，轻柔地缓解他骨骼之间弥漫开的疼痛。

    古书上说：“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纍纍贯串，垂下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

    月亮洁白，像雪白圆满的兔子，也像坠落屋檐的琼芳。

    没有妖怪不喜欢月亮。

    正是初春，朦朦胧胧的黄昏，狐耳少年垂着眼从竹篓中找出春笋与蕨菜，谢家的厨房好像永远不缺新鲜食材，嫩白笋尖上还挂着露水。

    春笋细细长长，白润生光，春日菜肴尝的便是一个鲜字，应棠掐蕨菜嫩头，热水烫过后，又洗净鱼虾，去筋剔骨，以花雕酒腌过后入锅。

    应棠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提示音，接着是一声又一声的响音，不断有小妖怪进入直播间，应棠面前的透明光屏上，直播间观众数慢慢从“0”变成了“12”。

    【亭亭玉立：来了来了，标题的吃月亮是什么意思？做月饼吗，别告诉我要做莲蓉馅的！】

    【又黄又能磕：怎么观看人数这么少，可惜我妖币都花光了，棠棠等等我，我卖瓜子赚钱养你。】

    应棠第一次直播，也没有和平台签约，不存在频道推荐位和广告，直播间的观众大多数是谢家的小妖怪们，语气熟稔。

    应棠笑着将香梗米饭放入电饭煲中，全息镜头自动捕捉到他的笑眼，他开口：“大家好，我叫应棠，今天做一顿月亮主题的晚餐。”

    他将烫得发白的鱼虾肉丁捞起，汤汁已经煮的奶白香浓，又用圆形模具将粉皮切成满月的形状。

    应棠低头整理食材，话不多，只偶尔简单解说几句，弹幕除了眼熟的几个谢家小妖怪活跃着，还出现过没有眼生的名字。

    应棠调好盐油酱醋，将黑胡椒磨的细腻均匀，不经意见瞥过一条弹幕缓慢地飘过。

    【投喂小鹿五元一次：主播做的是什么菜？】

    他回答道：“山海兜，笋蕨出自青山，鱼虾来源江海，交融在一起，所以叫这个名字。”

    【专业抬杠一百年：这跟吃月亮有什么关系，主播标题欺诈行为。】

    应棠将鱼虾笋蕨放入粉皮中，包裹成扁圆的形状，他包的紧实，大火蒸过后，粉皮变得晶莹透明，透出嫩黄浅绿的馅料。

    圆圆的，像是藏在柔嫩柳枝后的濯濯春月。

    大部分小妖怪并不爱吃人类的食物，保留着自己天生的喜好和生存方式，向日葵和仙人掌观望着瓷盘中摆放漂亮，散发出诱人清香的菜肴，蠢蠢欲动，又迟迟不敢动筷。

    【专业抬杠一百年：这是人类的烹饪方式吧？我每次吃人类的菜，味道又咸又辣，混在一起，难吃死了。】

    【投喂小鹿五元一次：这个笋和蕨菜好鲜，反正只是虚拟体验，主播还没开收费，我来试试！】

    片刻后。

    【投喂小鹿五元一次：太鲜了！口感好自然，咬了一口就像琼浆一样在我舌尖化开，鲜嫩香滑，我以为鱼虾会很腥，没想到完全没有腥味。我想起了我在月光下嚼着清甜嫩叶的感觉，月亮照在我身上，好温柔好舒服，呜呜呜好想哭。】

    它是一只在公园兼职养家糊口的小鹿，公园是网红打卡地，每天有不少人类来投喂它，五块钱一次，非常廉价。

    公园准备的投喂食物嚼起来干巴巴的，一点甜味也没用，同类们不像它是只有灵气的小鹿，不懂得可持续发展，茵茵草地都被他们啃秃噜了。

    小鹿吞食着圆月般的面饼，像回到了有帝流浆坠落的月夜，社畜的疲惫感终于得到了治愈。

    这年头，在社会上打工的妖怪是不容易的。

    小鹿抽抽鼻子，给应棠的直播间点了关注。

    它再抬起来时，发现自己拿条长长的的弹幕被许多新弹幕挤到了最前面。

    直播间观众不多，不少潜水的观众冒了出来。

    【刺儿：！！！怎么会这么好吃！】

    【小汪：天呐，真的有月亮的味道！】

    【牛咩咩：上次在鱼饼的直播间试吃，那个煎鱼好腥，还三妖币尝一次，主播这个手艺不收费，是来做慈善的吗？】

    应棠看着光屏嘴角上扬，屏幕忽然上亮起礼物特效。

    “牛咩咩给您投下一枚小鱼干”

    “刺儿给您赠送一朵烟花”

    “小鹿给您赠送免费荧光棒x10”

    应棠笑得眉眼弯弯，学着别的主播说：“谢谢牛咩咩、刺儿、小鹿赠送的礼物，谢谢支持。”

    他小时候短暂的养过一只猫，那猫一开始对他敌意极重，但是吃过他做的猫饭之后，就从高傲警惕的猫主子，变成了黏人的小奶猫，

    直播间的小妖怪们，就像当初那只傲娇又真香的猫咪一样。

    这时，打扫厨房的扫帚精拖了一筐松枝进门，是应棠提前问他要的，本来他想要果木来烤鸭，但扫帚精找不到，只能用松枝凑合。

    雪松木敷在炭火上，焚烧起来有股冷冽的清香，架起来烤的烤鸭像一轮油汪汪的月亮，炙烤得色泽金黄油亮，焦黄崩脆。

    应棠烤鸭切成薄片摆盘，又备好荷叶饼、甜面酱、蒜泥、黄瓜条、细嫩的葱白，告诉小妖怪们随意卷在荷叶饼里吃。

    【小汪：肥而不腻，松香盈口，已关注主播，只要不吃狗肉，我就扎根在这个直播间了！】

    【投喂小鹿五元一次：以前吃两口烤鸡就嫌腻的我居然把这些全部吃完了……可是吃完我现在更饿了。】

    【牛咩咩：主播开外卖功能吗？你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不如卖给我们啊！】

    应棠拒绝道：“抱歉，这是给我朋友准备的晚餐，不出售的，而且我暂时也没有升级外卖功能。”

    弹幕上顿时一片哀鸣。

    应棠笑了笑：“以后肯定有机会的。”

    除了两道荤菜外，他还做了一道木芙蓉豆腐羹，早上他问起谢寻口味时，海螺那句“朝饮木兰坠露”，虽然是玩笑话，却恰好给了他灵感。

    此时已近黄昏，白瓷盅里芙蓉粉红，豆腐雪白，红白交错，如雪霞争辉，映着夕阳煞是好看。

    饭后点心准备了两样，薄薄的云片糕清新甜腻，雪白如玉，樱桃在梅子水中煮过后，去掉核与汁水，做成小巧的圆月饼状，点缀上蜂蜜，俏生生地立在小碟中。

    直播间小妖怪们的眼里，应棠做什么都好看，勺子搁在白瓷的杯碗盘盆里的声音，是那么清脆悦耳，厨房里果香与醇香交杂，成为一种温暖的混合。

    蒸腾的热气像柔软的避风港，给予它们充实的满足感，晚风轻柔地拂过他们的叶片或是毛发，像重新变成了幼崽，不再为生计而奔波，不再为修炼而苦恼，他们是最无忧无虑的小妖怪。

    【上海八套房：这个直播间好温柔好治愈，想在主播怀里蹭蹭，让主播亲手喂我吃东西，我上海八套房，主播家里你缺猫吗？】

    应棠抬眼，刚好看见这条弹幕。

    【上海八套房：主播怎么害羞了，狐狸耳朵变得红红软软，太可爱了吧，好想rua你的耳朵，我们都是毛茸茸，结婚也可以的呀！】

    【小汪：噫，摸狐狸耳朵这种话怎么能乱说，上面你有点露骨了吧。】

    应棠：“……”

    他耳朵本来就长着红毛吧？

    而且……摸耳朵很露骨吗？

    面前的光屏忽然闪过明亮的白光。

    “草在主播应棠的直播间送出一艘深海游轮，”

    应棠愣住，深海游轮是妖网直播最贵的礼物，赠送播报在全平台直播间都投放，非常有排面。

    他第一次直播，就碰上大金主了？

    应棠呆了呆，说：“谢谢这位……”他读到ID时顿了一下，继续说，“草，草老板赠送的深海游轮，大气大气。”

    这老板的名字好暴躁。

    是祖安来的妖怪吗？

    光屏却还是一片白，礼物特效依然在刷屏，弹幕都看不清了。

    “草在主播应棠的直播间送出两艘深海游轮，”

    “草在主播应棠的直播间送出三艘深海游轮，”

    “草在主播应棠的直播间送出十艘深海游轮，”

    应棠：“……”

    他迟疑着问：“您手抖了？没进错直播间吧？”

    “用户‘草’已成为您直播间管理员，若该用户有违规行为，主播可向平台提交撤销管理员资格申诉。”

    妖网直播间，有钱就是爹，只要在一个直播间刷够10个深海游轮，就能自动成为该直播间的房管。

    【用户“上海八套房”因发送淫/秽色情信息，已被管理员草禁言30天。】

    应棠：“？”

    【草：上海八套房，礼物都不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