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领了毕业证书并且退还了寝室钥匙之后,周杨告别了室友们,又在那个城市呆了大半个月,才背着、拖着大包小包的往客运车站走。
家里经济条件宽裕的要么就是开车过来接,要么就是直接快递,可是原身的家境不好,那小山村更是不通快递——就是网点最多的邮政也要去镇上,因此周杨思考了一番,最后打定主意还是自己人肉搬运好了。
而且除了他自己的行李外,他还买了不少给家里人的礼物,还是自己带着更安全放心一些。
根据“记忆”显示,原身就是个只进不出的貔貅,寒暑假什么的回老家从来没有想过给家里人带点什么外面的东西——哪怕是一盒点心一件衬衫也行呢?
没有,什么都没有。
周杨对原身的家人并没有什么亲情,但他觉得自己一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也不是没力气背不动,便干脆能省则省。
就当做以后能理直气壮地接手家里的田地的“租金”吧,周杨理直气壮地想。
不过周杨很快就后悔了。
因为榕树村是个偏远小山村的缘故,所以回去的路程特别的曲折。
首先,得从距离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去客运站——只有这个客运站才有回去老家方向的大巴车。
大包小包坐上大巴车四个小时后就到达了小县城,然后再辗转到小县城的客运站,去乘坐回镇上的客运汽车。
摇摇晃晃的客运汽车可就没有空调风扇,纯粹只能靠着开窗户透气,可六月份的天气本来就热,乡镇上的客运车又不像是大城市那样注意准核载人数,那是只要没塞死,就往死里塞,导致这些乡路汽车里面满满当当的跟沙丁鱼罐头似的。
尤其是这些乡镇之间的马路就是普通的土和碎石铺就的,并没有浇沥青,以至于这些车开在上面尘土飞扬不说,还一摇一晃跟蹦迪似的,周杨都担心下一秒这车都要负荷不能给翻车了。
不仅如此,还有“生化武器”。
乡路汽车的乘客都是镇上或者村上的,他们不像是城里人那样天天出门买东西,一般都是逢场赶集才会花一块、两块的去坐车买东西,可不得买够本喽?
所以几乎是人人都背着一个大背篓或者是扛着一个大蛇皮口袋——什么都能装,甚至包括活鸡活鸭之类的。
这样一来,酷热的气温、飞扬的尘土、颠簸的道路、人身上的汗臭、抽烟的味道、汽车开动时的汽油味儿再加上鸡屎鸭粪的味道,在一个逼仄的空间里统统发酵,形成了一股具有强大杀伤力的生化武器。
等到一个小时后周杨下了车站在山脚的时候,先是狠狠地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才缓过劲儿来,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那一刻,他居然微妙地和原身只放寒暑假才愿意回一趟老家的心情重合了一点点——刨除了车费的问题,这坐车本身也是一件难捱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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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杨没想到,回家路上的磨练还没完。
先是才下车没走几步就刮起了大风,远处还有轰隆作响的滚雷以及几乎要撕裂天空的闪电。
这就是雷阵雨即将到来的节奏。
想着自己现在不方便拿伞出来,周杨抓紧了身上的行李,加快了步伐准备和雷阵雨抢时间,谁知道上山路上才拐过一个弯,就被一个尖嘴猴腮的小老头给拦住了。
对方头上戴着一顶大大的草帽,全身上下都裹在青色的长袖长裤中,不知道是本来身高就矮还是年纪大了弯腰驼背,看上去也就到周杨膝盖那么高,背着个手在那看着周杨笑。
周杨皱眉,紧紧地看着对方——这是遇到碰瓷的了?
被周杨定义为碰瓷的小老头并不知道他的腹诽,确认好了自己身上多余的毛发和尾巴都藏在衣服里面没有露出来,草帽也够大,便尖着嗓子问道:“你看我像人像神?”
天越来越阴,风也越来越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杨觉得小老头的那双小眼睛似乎在发光。
而此时,闪电和雷声似乎越来越近了。
那小老头见周杨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它不说话,内心也急了——黄鼠狼讨封一生只有一次,它好不容易在这儿拦住一个活人,如果错过这次讨封,那它以前的修炼可就白费咧!
原本它刚感应到讨封的契机是,就遇到一个大概十来岁的小少年,想着这个年纪的娃娃都不怎么懂事,看来该是他的运气。谁知道这不是他的好运气而是坏运气,也不知道对方是啷个回事,明明是个活人,身上魔气忒重,它光是靠近都两股战战了,最后只能在讨封和小命之间选择后者,丢脸地跑开。
可是讨封这个是没办法压制太久的,憋得没办法它只能再碰碰运气,想着这马上偏东雨就要下来,是个人都想急匆匆赶回家或者找个避雨的地方,埋头赶路的话并不会太注意其他情况,这时候讨封成功率应该是比较大的。
但也不排除例外。
比如对方如果是个憨傻愣子,或者是个脾气暴躁心急的,就直接骂一句“我看你像个球”之类的胡言乱语,那它也就功亏一篑了。
虽说可以后续报复,可再怎么报复,自己的修为也没办法再进一步,更是会很快像是普通的黄鼠狼那样死去……
想到这里,小老头打了个寒噤,脸上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带着催促的尖利声音再次发问:“你看我像人像神?”
周杨动了动鼻子,确定了眼前这小老头是某种动物,不过身上的气味还算“干净”,没什么血腥,再看对方巴巴的小眼神,于是开口道:“我看你不像神……”
小老头的脸色迅速地灰败下去,脑海里只反复一句话——完了完了,他辛辛苦苦清修这么多年结果还是讨封失败了……
一时间,多年修炼压制住的心态不稳,油然而生出一种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的报复世界的冲动。
“姑且算像个人吧。”这道清朗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让小老头原本动荡的不甘瞬间像是摊在阳光下的冰雪一样,瞬间消融了——他说我像个人!
小老头沉浸在欣喜若狂的情绪中,冷不丁又听得一句话:“积德行善老做神,作恶多端修为废。”
此言一出,小老头全身一颤,内心刚刚萌芽的那点“如果说我像神那不就是可以直接当个小神”的遗憾直接给掐灭了——对,它,现在应该是他,应该对讨封成功心怀感恩之情的,怎么能贪得无厌呢?差点就迷障了。
果然,当人就容易陷入(欲)望之中,好险好险,多亏自己被指点迷津,而且,对方说了,积德行善以后,自己说不定也有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封神呢?虽然希望很小,但也是有个奋斗的目标了嘛。
小老头不由得对周杨更真心地感谢了。
周杨却接收不到对方的感恩,眼看着雨点子马上就要砸下来了,他不能再耽搁了,长腿一迈就绕过小老头往记忆中家的方向一路狂奔。
这时候,距离小老头几米远的草丛里沙沙作响,然后一二三四只黄鼠狼纷纷冒出了它们的小脑袋,并排直立站着,上面的爪子互相搂着肩膀,跟人一样勾肩搭背的,豆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周杨离开的背影。
“大哥,你说我、我们去找他讨封能成吗?那小白脸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其中一只黄鼠狼搓着小爪爪道,其他的黄鼠狼也期期艾艾地看着小老头。
小老头提着裤子蹿进草丛里,给了不省心的四个弟弟一只一巴掌:“一群憨批瓜娃子!修为都够了吗就想讨封了!你们怎么那么能咋不上天呢!搞忘求以前那些讨封失败的例子了吗?”此时它的声音倒不像之前那样朽如老人,而是中气十足如同壮年男子一般了。
一二三四只黄鼠狼分别被小老头拍了一巴掌,整个儿就像是泄了气一样,维持不住站立的姿势,一个个全都四脚着地趴在地上:“大哥,我们知错了。”
小老头无奈极了——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可太了解这些弟娃儿们了,一个个认错认得快,但搞事的节奏却从来没停过,大概是太闲了的原因!
想到这里,他挺直腰板:“都跟我回去,等我稳定了人形之后就来报恩,你们都是我的亲弟娃,只要好好修炼,也都会有讨封的契机的。”说完他把身上的草帽、衣服裤子全都脱下来,然后化成黄鼠狼原型,如同一道黄色旋风一样冲了出去。
其他四只黄鼠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不听大哥的话,也都后腿发力紧跟了上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个流里流气的中年男人也从山下跑上来:“艹,刚刚好像跑过去的兔子还是啥子?”想到兔肉,这人忍不住口水分泌要追上去,但他哪里追得上成精怪的黄鼠狼,眨眼之间就看不见踪迹了。
眼看着风越来越大还电闪雷鸣的,中年男人只能骂骂咧咧地放弃追上去。而这时,伴随着最后一道震耳欲聋的电闪雷鸣,瓢泼大雨终于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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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杨的运气很好,前脚刚到家,后脚大雨就来了。
从早上十点就从学校出发,加上转车、等车的时间,等周杨到家里的时候,差不多已经下午六点了。
彼时偏东雨已经哗啦啦地下了下来,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上,顺着青灰色的瓦片留下,在屋檐处聚集成一道道大拇指粗的水流。
周母拿了几个大脚盆和大塑料桶分别放在屋檐下,从瓦片留下来的雨水叮叮咚咚地冲进盆里和桶里,可以后续等雨停了拿来冲一下地面溅起来的泥土和枯枝败叶。
按以往的情况,周杨这个大学生每次回来,都众星捧月的存在,所有人都围着他转,但是眼下周永丽的情况更紧急,因此周杨的妈妈周母给了他一条干毛巾让他擦擦身上的汗水,然后推着他进自己的房间。
但是周父却开口道:“杨杨留下来一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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