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溜溜跑出了榕树村的李老幺却并没有卫戈想的那样毫发无损,他此刻全身酸痛,仿佛被人套麻袋暴锤了三天三夜,感觉连跑路都是拼着最后一口气。
他不得不跑,总觉得再呆在那里自己小命都要不保了——当然,李老幺是觉得自己会被周杨踢死,完全没想到过生命威胁来自另一个他没放在眼里的毛头小子。
“我(日)他个仙人板板!大学生有啥子了不起的!还不是一样回农村种地!书都白读了!还帮那个野种!老子咒你干啥赔啥!赔得底裤儿都不剩!”
周杨看似斯斯文文,实际上是一言不合就踢人的狠角色,也不敢再跑回去要赔偿费。
李老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随地吐痰,寻思着还是去好兄弟那儿去住几天——就去那个家里头有女人的,可以吃顿饱饭什么的!
想起饭,李老幺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叫,后知后觉地想起他都有一天没吃饭了——没办法,家里头早就没得米了,原本打算是讹诈了李七顺就去镇上打牙祭的,结果现在钱没拿到还挨了一顿打……
嗨,晦气!
正想着,李老幺眼前突然出现一只闲庭信步的山鸡。
李老幺眼睛一亮,饥饿让他根本就没想着思考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在这个地点出现一只落单的山鸡。
他只知道这只鸡看到了就是他的了,他甚至已经在脑海里将这只鸡扒皮拆骨吃了个干净。
而这只山鸡也木呆呆的,很快就被李老幺给抓住了。
“嘿嘿嘿宝贝鸡~”李老幺抱着怀里的山鸡,大手一扭就把鸡脖子给拧断了,也不打算去好兄弟那儿去了——要是去了的话这鸡不得分出去哇?
转身就往树林子里钻——嘿嘿嘿看他来做个叫花鸡吃。
也许是否极泰来,他刚想着去做叫花鸡,立马转身就找到了一大堆不知道谁遗漏的干柴。
李老幺顿时觉得身上也不痛了,精神也好了,喜滋滋地摸出身上的仅剩的那一角钱一盒的火柴,然后点燃,开烤!
好像也就是一转眼的事情,叫花鸡就做好了,李老幺把鸡身上的泥壳扒开,看着散发着热气的鸡肉,迫不及待地一大口咬下去:“啊——!”
在距离他不远处,看着李老幺抱着一大团上面插着一根鸡骨头的泥巴,一脸陶醉就要大快朵颐的样子,黄四豆豆眼一眯,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深藏功与名。
只不过黄四还没来得及看到李老幺大口吃泥巴的窘态,就被不速之客给打断了:“嘿,李老幺!你在做啥子!”
李老幺被拍了一下肩膀,立马从那种迷迷瞪瞪的状态清醒过来,然后定睛一看——哪里有什么叫花鸡?分别只有一大团被烤干的泥巴团,上面插着一根鸡骨头!
再一看拍他的人,李老幺恩将仇报:“田远平!你赔我的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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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再给田远平一个时光倒流的机会,他觉得不会再去搭理李老幺。
李老幺这个人,田远平以前陪着周永丽回娘家的时候接触过两回,对他印象并不好。
对方的确是个泼皮无赖,他对于这种人一向是看不起的,只是因为他待会儿去周家打算做的事让他心情愉快。
所以看到李老幺捧着一大个泥巴团子作势要啃,也有心思搭理他——当然最主要是想要嘲笑一下他。
只是田远平万万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一时好奇,会给自己招来这么一个甩不掉的牛皮糖。
鸡?
什么鸡?
哪里来的鸡?
田远平试图以理服人,然而李老幺最擅长的就是胡搅蛮缠。
到最后田远平的逻辑也被李老幺给搅和得乱七八糟,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田远平只能认载,两人讨价还价最后定了五块钱“私了”。
李老幺还是有点不满意,毕竟他可是听说田远平是每个月拿300块钱高工资的人!
不过,他虽然是个混不吝的二流子,却也不是不会看眼色的,这田远平明显再逼下去就要动手了——他才被打了一顿,身上痛又饿得没啥力气,估计干不翻,只能见好就收……
算了,这五块钱也能割两斤猪肉打打牙祭了。
至于为什么他看到的活蹦乱跳的鸡会变成一团泥巴和一根鸡骨头,李老幺并不愿意去深思,宁愿当做自己是又痛又饿的情况下眼花头晕了。
黄四看着李老幺哼着歌儿离开,本来还想继续作弄他一番,但是从田远平和李老幺的交谈中发觉出对方是周永丽的丈夫——而周永丽正是大哥恩人的姑姑,他想了想,还是暂时放过了李老幺,跟着田远平走了。
他记得好像大哥恩人的姑姑家庭不和来着,不知道情况严重不,如果他们顺势帮了恩人,也算是报恩了吧?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田远平破坏了他的“游戏”,当然要承受他的报复了——他们黄大仙可是锱铢必较最小心眼儿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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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知道自己被黄大仙给盯上的田远平快步走去周家,因为村委会办公室在周家还要往后面走的方向,所以田远平走到周家门口的时候,发现周家似乎空荡荡的?
田远平来周家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习惯性地想要推开篱笆进去,结果推……推不动?!
他仔细一看,才发现篱笆的栓锁那儿不知道为什么加了个“铁将军”。
田远平看着“铁将军”陷入了沉默——不是,农村的篱笆不一般都是意思意思虚掩着就行的吗?最多就用木头栓子系着绳子捆几圈,这个大铁锁是几个意思啊?
正当他思索的时候,他的动静早就被看门狗发现,原本看门狗还觉得对方气味有点熟悉所以只是在喉咙里轻声呜咽咕噜咕噜,但是看田远平只是站在篱笆外四处打量不进来后,看门狗便悟了——喔,这不是熟人。
不是熟人那是什么?
那就是歹人啊!
“汪汪汪!”主人、主人快回来啊!有歹徒上门了!
田远平被突然响起的一连串狗叫吓得后退两步,但是他这退两步在看门狗的眼中更是坐实了他“心怀不轨所以心虚”的结论,顿时呜呜嗷嗷地叫得更凶残了,连红色的牙床都呲了出来。
如果不是有篱笆挡着的话,估计那口森白森白的牙齿都已经在田远平的腿上招呼了。
“他(妈)的死狗乱叫个啥!”田远平愤怒极了,抬头一看一个小身影从院坝那边的屋里跑出来——整整齐齐扎着头花的双马尾,粉色连衣裙,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兔子玩偶的小女孩。
“……金凤?”田远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打扮得跟城里的小姑娘一样的女娃子是他那瑟瑟缩缩、瘦瘦干干的女儿?
田金凤才在外婆家里住了不到一个月,原本蜡黄的脸色已经有了几分红润,瘦小的轮廓也已经隐隐有了一点婴儿肥。
倒不是说在外婆家里吃得有多么好,而是不用每顿饭只有稀饭咸菜了。
田远平清了清嗓子,正打算开口让女儿来把篱笆打开,就看见女儿突然一转身,迈着小短腿就跑回屋里去了,好像他这个爸爸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田远平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自己的女儿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正要呵斥,就看到周母慢吞吞地从厨房的方向走了出来,脸上还挂着假笑:“我说是哪个贼娃子不长眼惹得小黑不停地叫,原来是你嗦。”
田远平还没有听出来周母话里的讥诮:“嫂子,帮忙开哈门嘛,这大白天的你们咋把这儿锁起?对了,永丽呐?她咋个不出来?”
周母却不动作:“啷个,终于想起自己还有老婆娃儿了?”
田远平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周母的态度不对劲了。
以前周家人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什么时候被这样不阴不阳地怼过?
田远平的脸顿时就拉下来了,硬邦邦道:“嫂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永丽她不打声招呼就带着金凤回娘家,还一住就是小半个月,这放哪家都说不过去吧?”
“那你怎么不想想到底是因为什么永丽才回来的?还倒打一耙,好了不得!”周母气势汹汹。
田远平这么小半个月没出现,更是加深了她的不满——一般农村女的回娘家,不管谁对谁错,只要没真的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最多住个三五天,男人就回来接。
结果小姑子都回来两周多了,田家别说来接人了,那边连个P都没放过!
周母倒不是嫌弃小姑子住得久了——周永丽本身就是个勤快的,在家里可没少干活儿,她自己都轻松了不少。
更何况,周永丽是周爷爷家里的老来女,周母嫁过来的时候,周永丽还是个黄毛丫头。
周母不是那种跋扈的嫂子,周永丽也不是那种任性的小姑子,所以两人关系相当不错,周母是把周永丽当半个女儿对待的,自然对周永丽的遭遇感到十分的愤慨。
诚然,女人嫁了人就是要孝敬公婆、为夫家生儿育女,但人也不能这样糟践吧?这明明是田家有错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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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母没有对任何人说的是,前天去赶集的时候她看到田家那老太婆了。
熊老婆子和她那二女儿中气十足地在猪肉摊子面前买肉买排骨买猪蹄,两人都是有说有笑、喜气洋洋、红光满面的,一点都没有担心儿媳妇(弟媳妇)和孙女(侄女)的样子。
最让她来气的是,她隐约听到那母女俩在讨论什么嫁妆、城里人的话题,因为距离远了,她也听不清楚,也不想贸贸然就上去询问,只是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因为这无凭无据的就是听了一耳朵,周母也不好给婆婆妈和小姑子学,有心想要和自家男人说点私房话吧,这几天他们父子俩又在忙大事。
她不好意思那这些虚头巴脑的话去打扰他们,结果这么一拖延,就等到了田远平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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