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见钱眼开

    大将军边吃边跟上去, 仿佛那嚎啕大哭的不是他儿子。

    越过东厢房,林寒停下,楚大将军顾不上吃了,因哭声不是来自庖厨, 而是后面。

    林寒和楚修远不约而同地转向北面, 丁点大的小孩靠在丫鬟怀里哭天抢地。

    林寒三步做两步走, 接过小孩, “怎么了”

    “不知道。”丫鬟都被小孩哭懵了,“小公子要这个, 我给他摘一个, 因听夫人说这是菜,就对小公子说不可以吃。小公子答应不吃, 我才给小公子。

    “可是小公子拿到手就往嘴里塞, 我看到连忙夺走, 结果小公子就大哭起来。我还给小公子, 小公子还往地上扔。夫人,我不是有意夺这个,是担心小公子吃了拉肚子。”

    楚修远看一眼还在抹泪的小孩儿, “惯的。”

    “不懂别乱说。”林寒瞪他一眼,注意到丫鬟手里的红色朝天椒破了,给小孩擦擦泪,对丫鬟道, “不怪你。速去倒碗凉的白开水。大宝宝, 张嘴,娘给你吹吹就不辣了。”

    楚修远吃惊, “辣的”

    “大宝宝爱哭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哭。”林寒给他吹吹舌头, “还疼吗”

    小孩儿可怜巴巴说“疼”

    “这个给他。”楚修远把啃了一半的水蜜桃递过去。

    林寒想一脚踹飞他。

    “他正哭, 你给他这个吃呛着怎么办”整个长安城连个像样的医院都没有,大夫坐诊都是在药材铺里。

    楚修远看了看桃,又看看儿子,“他这么大还能呛着”

    “你这么大吃鱼都能卡着,他怎么不能呛着”林寒问。

    楚修远好生尴尬,“我昨晚吃鱼被卡是当时只顾跟你说话。”

    “还怪我”林寒瞪着眼睛看着他。

    楚修远慌忙说,“不怪,不怪。”端是怕慢一点,林寒拎把刀把他剁了。

    “那你还在这儿干什么”林寒问。

    楚修远懵了,“我,我不在这儿去哪儿”

    “爹爹都不用上朝吗”楚扬听到大宝宝的哭声,拉着楚玉出来就看到他爹爹在帮倒忙,“快巳时了,爹爹。”

    楚修远看看日头,脸色大变,“坏了”大步往前院跑。

    小楚扬不禁叹口气。

    “你又怎么了”林寒忙问,别小的没哄好,大的也被辣到。

    小楚扬老气横秋的瞥一眼他爹的背影,“还不是爹,净知道给娘添乱。真不知道他这样怎么带兵。”

    “咳”林寒后悔多嘴,差点被小孩的样子呛晕过去,“你爹爹是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顿了顿,“其实也不能怪你爹,从你出生至今七年,他有五年在外面,要是还会照顾孩子,你们就该担心了。”

    小楚玉好奇,“担心什么啊”

    林寒接过凉白开喂大宝宝喝几口,“还辣吗”

    大宝宝自个抱着碗狂喝。

    林寒“担心哪天突然冒出几个弟弟妹妹来。”

    楚扬和楚玉茫然。

    “你爹爹没去打仗,而是在外面安个家。懂了吗”林寒问。

    “夫人,别胡说”

    林寒吓一跳,回头看去,见他穿着黑色官袍,“还不去”

    “楚沐过去了,见我迟迟不去定会帮我向陛下告假。”楚修远道。

    林寒“那你还换衣裳”

    “不换衣裳陛下会以为我病了,使太医过来一看我没病,就是欺君之罪。”楚修远说着,一顿,“你的那个水蜜桃给我几个。”

    林寒点头,“你想吃就去摘啊。”

    “娘没听懂,爹爹想说给陛下摘几个。”小楚扬看向他爹,“我没说错吧爹爹。”

    楚修远移步过来朝他脑门上一下,“不怪楚沐烦你。”

    丁点大的孩子懂得忒多。

    “娘”小楚扬捂着额头就喊,“爹爹打我。”

    林寒脑壳痛,冲楚修远摆摆手,“赶紧走吧你。等等,以后这种事不要问我。”

    “那你不怪我背着你”

    林寒急急道“不怪。”一见大宝宝把整碗水喝光了,顿时顾不得跟他打嘴仗,把碗递给丫鬟让她再倒一碗,“大宝宝,舌头伸出来让娘看看。”

    小孩儿张大嘴。

    林寒见没先前红了,长舒一口气,“以后想吃什么先来问问娘,娘不许吃就是不可以吃。吃了就会像今天这样,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孩带着哭腔说。

    林寒见他眼都哭红了,很是心疼,“困不困困睡一会儿,娘给你做好吃的去。”

    小孩儿搂住林寒的脖子,趴在她肩膀上,不说困也不说不困。

    林寒无声地问楚扬,“睡了没”

    楚扬摇了摇头。

    林寒往西边努一下嘴,咱们回屋。

    小哥俩跟着林寒到主院,丫鬟把小杌子搬出来,林寒和几个孩子坐到桃树下,大宝宝的丫鬟又端来一碗凉白开。

    小孩的嘴巴不甚辣了,这次只喝一半。林寒也没逼他,碗给小丫鬟,就命红菱打盆水。

    林寒亲自给小孩洗洗脸,小孩舒服了,从他娘亲怀里下来,朝两个哥哥走去。

    楚扬和楚玉平时很不喜欢带他玩,可一见大宝宝的眼皮通红通红,哥俩一人伸出一只手,拉着大宝宝回西厢房。

    林寒却没敢回屋,端是怕楚白白又哭,便指着旁边的小杌子示意红菱坐下。

    红菱听命坐下便问,“夫人有何吩咐”

    林寒“去把熟的瓜果全摘下来,再让庖厨把通红通红的辣椒摘下来晒干,就是刚刚白白吃的那种,摘好搬到这边来。”

    “那个金铃子也摘”

    林寒点头。

    “西瓜呢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是熟什么是不熟啊。”

    林寒“西瓜不用。”

    红菱领命下去安排。

    大约两炷香,红菱才回来,身后跟着一群人,每两人抬一个箩筐。

    林寒起身走过去,看到一筐豆角、黄瓜、茄子、番茄等物。紧挨着蔬菜的是一筐青瓜和白瓜。第三框里全是南瓜。

    “再结的南瓜别摘了。”林寒看着南瓜说。

    红菱疑惑不解,“为何”

    “长成老南瓜留着冬天做南瓜粥。”林寒发现南瓜旁边是冬瓜,只有两个,但每个都有林寒手臂那么长,“这个送去庖厨。”。

    家丁把冬瓜抬走。

    林寒看到半框桃子,和水蜜桃极像,但她知道不是水蜜桃,是种在另一处客院里的毛桃,“这个你们分了。”对红菱道。

    众人忙不迭道谢。

    林寒笑笑,看到一筐丝瓜和葫芦,“老的葫芦做瓢,老的丝瓜瓤留着刷碗,嫩的葫芦和丝瓜炒着吃。”

    老何的妻子邹氏很是惊讶,“夫人也知丝瓜瓤可以刷锅”

    “夫人什么都知道。”红菱接道,“你们以后把小心思收起来,别以为一个个能瞒得过夫人,夫人只是懒得跟你们计较罢了。”

    邹氏忙说“老奴不敢。”

    林寒此番让他们过来并非要敲打他们,指着最后半框金铃子,“去摘个半黄不甚青的看看里面如果熟了就全摘了。”

    “夫人,我昨儿吃了四个,晚饭都没吃。”红菱忍不住开口。

    林寒乐了,“这次不让你们吃。”

    红菱闻言立即带人去摘,唯恐慢一点她改变主意。

    林寒摇头失笑,发现何安也在,“青瓜和白瓜拿出来一半和菜送去庖厨。另一半跟金铃子放一起,你带人拉去东市卖了。”

    “啊”何安惊呼。

    林寒“你没听错。”

    “夫人,大将军都回来了。”何安潜意思府里不差钱。

    林寒又想笑,她有这么爱钱吗,“你以为我缺钱”

    何安“请夫人明示。”

    “金铃子那东西易成活,熟的青瓜和白瓜瓜籽饱满,农家人买去把瓜果吃了,种子留下,来年在院里种上两棵,一个夏天能给家里省下一石粮食。”林寒道,“明白了吗”

    何安连连点头,“可是”

    “你今儿怎么这么多话”邹氏忍不住瞪一眼她儿子。

    林寒抬抬手,示意邹氏让他说完。

    “卖多少合适啊”何安担心,“贵了老百姓买不起,便宜了老百姓抢不过贵人啊。”

    这倒是个问题。

    林寒想一下,“去城门外卖,一文钱五斤。”

    “五斤”众人惊呼。

    林寒吓一跳,“多,还是少”

    “夫人,五斤都不够车子磨损钱。”何安道。

    林寒想想,“那就两斤。”指一下白瓜和青瓜,“可以切开卖。务必告诉他们如何种植。”

    众人不明白她为何这样做。

    林寒见一个个眼中布满疑惑,“我为何要把芋藤剪下来给你们,留着喂猪不好吗”

    众人瞬间明白,又不敢置信,因为他们从未见过林寒这样真心为穷人着想的贵人。

    林寒见状很想笑,她还没有“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觉悟,不过是些举手之劳的事,一来能给楚修远洗白一下,二来日后他们家仨孩子也好找媳妇儿。

    “我之前让你们把瓜籽收起来,都收起来了”林寒问。

    红菱等人点头称是。

    “凡是买瓜的皆送一两瓜籽。”林寒道。

    红藕欲言又止。

    林寒注意到,“想说什么”

    “我能不能给我家人留点”红藕试探着说。

    林寒眉头一挑,这丫头怎么还惦记把她卖掉的家人。

    红藕忙说“夫人恕罪,我”

    “何罪之有”林寒打断她的话,“何安跟我说,你让采买帮你送芋藤时找他预支三个月月钱,连同你这些年攒的钱一并给你家人送去。你家离长安三十里,说远是很远,说近一天也能走个来回,这么多天过去,你家人来看过你吗”

    红藕的嘴巴动了动,不知该说什么。

    “我和将军是不许你们接触外人,但你在府里三四年了,你爹娘大老远找过来,我和将军还能不让你见上一面”林寒看着她问,“宫里的宫女每半年还能见一次家人,府里纵然规矩森严,还能严得过宫里”

    众人闻言不禁看向红藕。

    “还留吗”林寒问。

    红藕犹豫不决。

    林寒皱眉,不等她开口,“想留就留吧。”看向众人,“你们也一样,剩下的交给何安。何安,把这些搬车上去吧。”看一眼各色瓜果。

    何安把东西搬走,众人四下散开各忙各的。

    林寒身边只剩刚刚回来的红菱一人。

    红菱小声问“夫人,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什么”林寒没懂。

    红菱“红藕的家人指望不上。”

    “你们的名字是老夫人起的”林寒不答反问。

    红菱不知她为何这样问,依然老老实实回答,“您有所不知,在乡里女孩都没个正经名。有些人家给女孩起个好听的名,周围邻居一见就笑,你名字真好听,日后得怎么怎么着,不然都对不起你这个名。

    “我和红菱还有绿荷这些从乡下来的都没个正经名。刚到府里老夫人喊二丫,没十个也得有八个一起回答。老夫人就把我们的名改了。”

    “你刚才说极少,还是有给女孩起名的人家不是吗。”林寒道。

    红菱“是,是的。”

    “你们在父母身边,他们都能随便给你们起个大丫,二丫,分开多年,你觉得他们对你们还有几分真感情”林寒又问。

    红菱想说,她爹娘不一样。偏偏话到嘴边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她突然想到,自打她记事就没穿过新衣裳。

    第一件新衣裳是来到将军府,楚老夫人给做的,跟她今儿穿在身上的深绿色短褐一般无二。

    “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夫人挑拨你和亲人间的感情”林寒又问。

    红菱连连摇头,起先或许不能理解,但她今儿明白了,他们这位当家主母方才那样讲,是暗示她们这些丫鬟别什么都给那些靠不住的爹娘,自个留些钱傍身。

    可她明明看不上卖儿卖女的人家,还分给她们芋藤,准许他们送回去,大抵是不想再看到像他们一样的丫头小子被卖掉。

    红菱想通这些,红了眼眶,“夫人,我伺候您一辈子。”

    “净说傻话。伺候我一辈子,不嫁人了”林寒笑着问。

    红菱使劲点一下头,“嫁人也不过是换个地方伺候人。在府里伺候您和将军,嫁出去就是伺候老老小小一大家子。”

    “你就不想有个自己的小家,生一对可爱的孩子”林寒见她连“换个地方伺候人”的话都说出来,便知她很认真。

    红菱“我也是娘生爹养的,到头来还不是被卖到府里。得亏老夫人、您和大将军都是心善之人。倘若碰到个像您爹那样狠心的,您妹妹那么嚣张跋扈的,我早变成一抔黄土了。”

    林寒摇头笑笑,见她又急于开口,抬抬手,“人这一辈子长着呢,今天想这样,明天就想那样。别说你比我小五岁,就是比我大五岁,也没我经的事多。你跟府里签的契还有六年,六年后再想这些也不迟。”

    红菱仔细想想,是呀。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何必说这么多,用实际行动证明岂不更好。

    “夫人,我有件事一直很好奇。”以前红菱不敢问,如今发现当家夫人是个大善人,也就大着胆子问出口,“您自打来到府上好像还没来过月事,我没记错吧”

    林寒本以为她们两个月前便会问,实在没想到她能撑到如今。

    “以前有过,自打我练功就越来越少,近几年直接绝了。”实则雷系异能一恢复就没了。

    红菱听到“绝了”两个字不意外,令她意外的是因为武功,“那您以后可怎么办”往四周看一下,见没什么人,压低声音说,“何婶说女人没了那个就没法生孩子。”

    “没法生就不生呗。”林寒挺喜欢孩子,对于生不生这点无所谓,“这不是有三个了吗。”往西厢房努一下嘴。

    红菱“终归不是您生的。”

    “你一个小丫头啊。”林寒见她一脸的不赞同,“你是你爹娘亲生的,你哥哥的亲妹子又如何”

    红菱哑了。

    “我夫君乃大将军,将军府仆人成群,别说已有仨孩子,一个没有,我们老了,你们也得把饭端到我们嘴边。”林寒又往西厢房看一眼,“他仨都不记得亲娘,且亲娘都死了,跟着我长大,日后都不孝顺也怪不得别人,怪我没教好。”顿了顿,“三个都教不好,我自个生一个就能教好”

    红菱再次无言以对。

    “知道我为何明知大将军死了妻还嫁过来”

    红菱老老实实摇头。

    “嫁给他无需伺候公婆,无需讨好小姑,吃喝不愁。嫁到没娶过妻纳过妾的人家,也不能保证夫君一辈子不纳妾。再说了,大户人家没贵妾也有通房。要是连通房都没有,那家里得穷得连个洗衣做饭的都请不起。我跟那样的男人一起打拼,赚了钱,富裕了,也不能保证他不抛弃我这位糟糠之妻。”林寒很早很早以前认为人不能这么现实,可经历了末世,在凤翔县那几年又险些憋成神经病,她就歇了自个奋斗的心思。

    要是没嫁到将军府,她也是找个地方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让她奋斗,她宁愿重回末世。

    红菱“夫人的想法真特别。”

    “所以我是我,不是你。”林寒笑道,“每个人的经历不同,这话让大将军听到,他都得找太医来给我看看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顿了顿,“你放心,我不会要求你和我一样。”

    红菱不禁笑道“我知道夫人不爱管这些事。其实我挺羡慕夫人的。”

    “嫁给大将军”林寒接道。

    红菱吓得摇头又摆手,“不是,不是,是羡慕您不用遭罪。”往四周看一眼,见没什么人,小声说,“月事啊。每次来那个,我都想去死一死,或变成男人。”

    “对女人来说这点是比嫁给大将军值得羡慕。”林寒笑着说。

    红菱见又绕到楚修远身上,不安极了,“您歇着,我去西厢房看看几位小公子。”不待林寒开口就往西边跑。

    林寒见她吓成这样,摇头失笑,“绿荷。”

    绿荷从西厢房跑出来,“夫人有何吩咐”

    “去跟庖厨说晌午做南瓜丝饼、鸡肉烧茄子、丝瓜炒蛋,凉拌黄瓜,其他的随便做。”林寒道,“对了,别忘了蒸盆鸡蛋羹。”

    “娘,我不要吃鸡蛋羹。”

    楚扬的声音从西厢房传出来。

    林寒疑惑,“吃腻了这几天没吃啊。”

    “我想吃油条。”

    “娘,我也想吃油条。”

    绿荷不禁看向林寒,怎么办夫人,两位公子都不要吃。

    林寒捏捏眉心,很是后悔前几日下雨闲着没事,让厨子试着做油条,还真被他们给做成了。

    “想吃油条得提前半天和面,来不及了。”林寒高声道,“不吃鸡蛋羹,以后长不了你爹爹那么高,别怪我这个当娘的苛待你。”

    小楚扬从屋里跑出来,“吃鸡蛋羹能长高”

    “长不高也能长得很壮实,不会像朵花似的一碰就蔫了。”林寒道。

    小楚玉跟着出来,“我要吃鸡蛋羹。”

    林寒冲绿荷使个眼色,绿荷立即朝庖厨跑去。

    “屋里热不热我命人去老宅拉些冰来。”林寒道。

    小哥俩同时摇头,“冰还没院里凉快。”

    楚修远家大业大,不论前面还有后面都跟个小公园似的,四周除了皇宫就没遮挡物,一刮风院里确实比屋里凉快。

    “咱家大宝宝呢”林寒问。

    楚扬指着里面,“在玩我的玩具。大宝宝,娘喊你。”

    “娘,我在玩儿。”

    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林寒被小孩气笑了,“吃不吃瓜娘给你切个瓜。”

    “不吃。”

    林寒命紫叶洗几个瓜放井里,留楚修远回来吃。小孩从屋里出来,“不吃出来做什么”

    “娘,我想尿尿。”小孩儿直直地朝林寒跑来。

    林寒忙起身迎上去,快速扒掉小孩的裤子递给跟着他出来的红菱。

    几个孩子以前都穿开裆裤,林寒担心有虫子钻进他们亵裤里,又担心着凉,天一暖和就命丫鬟把他们的开裆裤缝起来。

    起初大宝宝天天尿裤子,这些天好了,也得及时给他脱掉,否则小孩儿一蹲下又得尿。

    “真麻烦”楚扬不禁说。

    林寒想问什么麻烦,顺着小孩的视线看到大宝宝,“你小时候也跟他一样。”

    “我小时候才没他那么娇气,一天恨不得哭八百次。”楚扬说着还嫌弃的撇撇嘴,“真不像是我弟弟。”

    林寒莫名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仔细一想,可不是楚沐经常挂在嘴边,用来训楚扬的话吗。

    “弟弟”

    “夫人,夫人,不好了”

    林寒把话咽回去,循声看去,门房疾步跑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这次又是谁”

    “宫里来人了”

    林寒“宫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你说我娘又坐在门口哭。宫里来人急什么,陛下又不在这儿。我还没跟将军拜堂,太后和皇后急着见我,也不敢越过陛下把我召进宫。”停顿一下,缓口气,“谁”

    “不认识。”

    林寒想一下,“我去书房,让他进来。”

    楚扬和楚玉忙不迭跟上,唯恐别人欺负她娘。

    林寒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去,俩孩子的表情一个塞一个严肃,好笑之余又有些感动,“别担心,你们忘了,你爹爹都打不过我。”

    小哥俩猛然停下来。

    “想起来了”

    楚扬转身就跑。

    “干什么去”林寒忙问。

    小孩指着西边书房,“那里有把剑,我去给娘拿来。”

    “今儿是赤霄、纯钧当值。”林寒道。

    小楚扬又转身跑回来。

    林寒见他一脑门汗水,弯腰给他擦擦,“在咱家不用担心。别说宫里人,即便是太后本人也伤不了我。”直起身一手牵着一个,“走吧。”

    “娘,娘”

    一大两小停下来同时皱眉,同时开口,“你又怎么了”

    小孩儿伸出手要抱抱。

    楚扬抱住林寒的手臂,“就不抱你。”

    “娘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楚玉抱住林寒的另一条胳膊,“别整天粘着娘。”

    大宝宝瘪瘪嘴。

    楚扬和楚玉小哥俩同时叹一口气,不约而同地松开林寒。

    林寒接过小孩儿,看向他俩,“你们也哭啊。”

    “我们也想,可是哭不出来。”楚扬苦着脸说,“哪像他跟水着的一样。”指着得了便宜的小不点,“娘,咱们把他送人吧。”

    小孩儿慌忙搂紧林寒的脖子,“不要”

    “送给谁”林寒抱着小孩边往前走边问。

    楚二公子认真想想,“太子说都没人跟他玩,我们把他送给陛下吧。”

    “不要”

    小孩大叫一声。

    林寒忙拍拍他的背,“不送,不送,哥哥故意吓唬你。”冲俩孩子使个眼色,别再说,再说哭了我也哄不好。

    俩小孩也知道他们的弟弟哭起来恨不得把天哭塌,见状也不敢再多嘴。可小楚扬忍不住,长叹一声,“我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林寒踉跄了一下,险些把怀里的孩子扔出去,“别学你爹爹说话。”

    “爹爹说的就是大宝宝。”楚扬提醒她。

    林寒还想说什么,见宫里来的人已随门房进来,连忙疾走几步迎上去,“大将军还没回来。”

    “卑职知道,大将军还在宫中。”

    林寒听他声音尖细,虽着郎官服饰,也知他是太监,“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是这样的,芙蓉园那边做了很多纸,可以写字,但晕墨晕的厉害,无法用来写文章,又没旁的用处,陛下就问您以前都是怎么处置。大将军说当手纸,陛下就命卑职给您送些过来。”

    林寒笑道“有劳中郎。我听大将军说芙蓉园那边要重新做,还没做好”

    “还得大半个月。”

    林寒颔首表示知道,冲红菱使个眼色,红菱迅速跑庖厨拿两个细长的青瓜,赶在对方上车前递上去,唬的那郎官险些从车上摔下来,直呼“使不得,使不得”。

    “夫人给你就拿着吧。”红菱笑道,“您要是担心,不妨问问陛下。”

    郎官到宣室就把收到的俩青瓜呈上去。

    楚沐送来半车,皇帝商曜最不缺这个,看一眼就挥挥手让他退下。待人离开,商曜才问楚修远,“林氏究竟种多少都半个月了还没吃完。”

    “她说瓜期有一个月。”楚修远回想一下从林寒那里听到的,“开花时命家里的奴仆撒了些粪”

    商曜“什么”

    “就是晒干的猪屎。林氏说那东西肥地。”楚修远道,“臣在老家时也听人这么说过,但用的极少,所以也不知是真是假。”

    商曜若有所思,“林氏怎么说”

    “她说那是极好的肥料。前些日子还要用几个孩子的尿兑水浇菜,我担心后面臭烘烘的拦着没让。”楚修远想到这点就头疼,真不知道她一大家闺秀怎么懂那么多种地的道道。

    商曜看到他的表情便知他说的是真的,“那个林氏把将军府当她家后花园”

    “这倒,倒没有。”

    商曜“没有你结巴什么。”瞥他一眼,“你说她育种,这边天冷的早,没等水稻长出来就该被冻死了。”

    楚修远想想,水稻能长出来,但容不得水稻穗长出来,“明年开春”

    “不,让林氏写个章程出来,朕命人送去江南。”商曜看着楚修远说,“跟她说,此事成了,朕有重赏。”

    楚修远连忙替林寒道谢。忽然想起一件事,“陛下,臣听姜纯钧说,您答应林氏一旦纸做出来”

    商曜抬了抬手,“还有你家后面种的那东西。”

    楚修远见他没忘,放心下来,“臣回去便问问林氏几月可收。”随后带着公文告退。

    然而,楚修远回去并没提及此事,而是等少府把嫁衣送来,林寒很是高兴的时候才装出不经意的提一句。

    林寒听红菱说喜袍上金色的纹路皆是金线,前世今生两辈子没穿过这么华丽的衣裳的人大手一挥,“我下午就写。”

    傍晚,林寒躲进书房,把水稻栽培技术翻出来,挑出重点用她的语气抄下来。

    翌日上午,楚修远把竹简呈给商曜,皇帝见有些地方很模糊,倒也没怀疑林寒先前所言过去太久,有些都忘了。但这卷竹简倒提醒皇帝一件事,林寒听说过育苗插秧,有没有听说过怎么提高小麦产量。

    楚修远觉得皇帝难为人,但商曜直言林寒不知也不怪她,楚修远不得已把此事应下来,回到府里就问林寒。

    林寒想也没想就说,“还能怎么办,精耕细作啊。”

    楚修远见她说的这么干脆,顿时后悔先前在宣室为她犹豫不决这世上就没她不会的。

    “夫人,领兵打仗我可,下地做活我有近二十年没做过。”楚修远放低姿态,语气甚至带有些许恭维,“夫人可否详细说一遍”

    林寒前世末世前在书上看过,末世后她住的附近便是农庄,所以从未下过地也知怎么把庄稼种下去。

    “犁地,耙地,播种。”林寒不假思索道。

    楚修远张口结舌,“这么,这么简单”

    “是呀。不对,不对,犁地前要撒肥料。对,得施肥。”

    楚修远“这和现今有,有何区别”

    “将军,区别还是有的。”红菱弱弱地说。

    楚修远转向她,“你知道”

    “不知。但夫人说的是播种。”红菱提醒他。

    林寒点头,她说的是播种,不播种怎么种下去啊。

    楚修远恍然大悟,他家以前种地是撒种,前些天他自己还说过,“播种用耧车”

    林寒回想一下耧车是什么东西,便说,“对的。将军说以前你家撒种,是没钱买耧车”

    “不是,是没钱买牛。”楚修远说出来,红菱跟着点头。

    林寒顿时想到此时的牛等同于人,私杀耕牛乃死罪。可想而知耕牛有多贵重。

    “我不会养牛。”林寒实话实说。

    楚修远“养牛”

    “你问我怎么提高小麦产量,我说精耕细作,但在这上面牛必不可少。没牛一切都是空谈。”林寒道。

    楚修远想一下,她说的很有道理,“我就这么回陛下。”

    “陛下不会逼我养牛吧”她空间里好像没有牛的养殖技术。

    楚修远笑道“不会的。”

    翌日上午,楚大将军到宣室就把林寒所说的话大致叙述一遍。

    皇帝商曜也意识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禁叹了一口气,“是朕没想到。”

    “陛下,微臣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夏收过后,粮食入库,大司农前来禀报此事还未离去,说完就小心翼翼看着帝王,担心惹心情不佳的帝王不快。

    皇帝商曜见状,故作轻松,“卿直说便是。”

    “微臣听大将军的意思,有牛便可提高小麦产量,是不是说只缺牛”大司农说完转向楚修远。

    楚修远“是的。”

    “然据臣所知有了牛也不可。”大司农道。

    商曜挑眉,“为何”

    “耧车不可。”大司农直言。

    商曜得了犁和耙就把这两样交给大司农,命他多打造几副送去皇庄,仔细观察是不是比以前的好用。

    以往耕地至少需两人,如今有了曲辕犁和耙,一人一头牛便可。

    大司农不信此物出自一女人之手,可商曜言之凿凿,由不得他不信。再说了,皇帝陛下乃天下之主,没必要为一个女子撒谎。

    再后来得了芋藤,皇帝又下禁令,收获之前不可对任何人提及,包括皇太后和皇后。大司农便信了皇帝楚夫人非常人也。

    大司农和楚修远很熟,同朝为官超过十载,一看他面露疑惑便知他没听明白,“听闻曲辕犁和耙是尊夫人所做,大将军,尊夫人是不是认为现今百姓所用耧车和她所说的耧车一样”

    商曜心中忽然一动,看向楚修远,等他回答。

    楚修远迟疑道,“不一样”

    “可能不一样。”商曜还记得林寒说她会的都是旁人教的,中原大地没有别的地方可能有。所以哪天她说的做的已有人做过,还望他莫怪,“忘了你夫人怎么说的”

    楚修远想想,“可她说的是耧车,同为耧车还有不同”

    大司农闻言又不确定了,“陛下”

    商曜沉吟片刻,命大司农先退下。

    待大司农的身影消失在宣室外,皇帝命小黄门取百金。

    “陛下这是”

    商曜抬手打断他的话,“你那个妻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她送来犁和耙,朕赏她千金。后呈上来做纸的法子和芋藤,如今纸已做出,她又把提高水稻产量的办法呈上来,不给她点甜头,她能告诉你”

    “陛下,她不是那样的人。”楚修远道,“好言相商她会说实话。”

    商曜反问“你拿什么同她商量”

    楚修远不禁笑了,“臣和她是夫妻啊。”

    “还未拜堂的夫妻。”商曜睨了他一眼,“要不你我打个赌,赌你和你家大宝同时掉水里,大宝会凫水,你不会,林氏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救大宝。”

    楚修远“这怎么赌”

    “那就着火”商曜道,“她绝不会管你死活。”

    楚修远苦笑“陛下,微臣如今已三十岁,大宝七岁,不论哪种情况,她都会先救孩子。”

    商曜想想也是,“那朕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回来有一个多月了,林氏可曾对你表露出一丝喜爱”

    楚修远神情一怔。

    “没有”商曜就猜到是这样。上次在楚家他便发现林寒很尊重楚修远,但她看楚修远的眼神没一丝爱意。后来他才故意在孩子面前点明,林寒以前很苦,惹得孩子心疼,继而让孩子变成林寒的软肋,“早先同你说女人得哄,你还不以为意。”

    楚修远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不需要女子的爱慕。可被皇帝骤然点出来,楚修远不知该作何解释,甚至脑袋都是懵的,“陛下她和微臣还不熟。”

    商曜嗤一声,“朕的妹妹和你也不熟,要不是怕被你克死,别说你有仨孩子,有八个孩子她也想嫁你。”

    “陛下,不一样,她今年初才到京师。”楚修远眉头紧锁,“晚公主和臣认识十多年了。”

    商曜见他还嘴硬,“你就是不敢承认你媳妇儿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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