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多年的工厂满是灰屑, 味道异常刺鼻。像是工业药品的味道，混合着食物放久的腐臭。
黎瑶缩在草垛里，才六岁的身躯能够正好卡在缝隙中间, 将自己埋起来, 一动不动。
她手指被铁钉刮伤了很多地方，现在已经结痂, 但看起来伤痕累累的。
闷热不流通的空气像是凝固, 她细嫩的脖颈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揪着手指，黎瑶埋进双膝之间。尽管呼吸并不顺畅, 但能够给她仅有的安全感。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待在这里有多久。事实上记忆的断点是在保姆带她出去以后，再之后她就出现在了这里。
周围是陌生的环境, 尽管她再不明白状况, 也知道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嘴角很干，黎瑶只能不停做出吞咽的动作才能缓解口渴的感觉。但喉咙像是吞了一颗火球, 火辣辣的疼。微微动了动僵硬的双腿，立刻像是有虫子啃噬一般。
接连几天什么吃东西, 她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的, 仿佛随时就能晕倒。
她不知道救她的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又或者根本不会出现。
眼眸微垂, 她在这里已经待了有一周左右的时间。
“喂, 过来吃东西。”有个男人端着盒饭过来，粗声粗气的，言语间都是敷衍。
阴影投了过来，黎瑶下意识地向草垛里面缩了缩, 哪怕她已经闷得喘不过气。
“我说你别得寸进尺。”男人不耐烦, “真他妈的把你饿死了, 我们上哪赚钱去。赶紧吃。”
说完, 男人单手拎住了她的领口, 丝毫没有怜惜。
硬生生地拖拽出来，草尖的尖锐划破了黎瑶白嫩的胳膊。柔软的布料被硬生生扯变了形，露出来锁骨处的一小片肌肤。
男人冷笑一声。
要不是年龄太小，这模样真是俊俏。
场地空旷，不远处的工具台旁边随便堆了几张拼凑在一起的桌子。空啤酒瓶散落一地，烟头丢的到处都是。
残羹剩饭随手扔在桌上，空气中盘旋飞舞着苍蝇。
这里的东西，黎瑶碰都不想碰。
但站在面前的男人显然没给她选择的权利，见黎瑶不肯张口，于是粗大黝黑的手掌直接摁住了她。
虎口用力地捏住了她的下巴，硬生生地把米粥灌了进去，动作粗暴毫无怜惜。
黎瑶挣扎了两下，呛到以后呼吸瞬间变得困难。
她不停地咳嗽。男人见她吞咽了些，这才作罢。
“我劝你老实点，别总想着跑出去，还能少受点罪。”男人瞥了一眼她低垂的头，知道她能听得懂。
她看着年纪不大，但模样生得很漂亮，尤其一双杏眸闪闪烁烁，一看就是聪明的。
又像是自言自语似的，男人嘀咕道“真要是卖，也能卖个好价钱。”要不是敲诈黎衡启能获得更高的价格，之前他手里已经有一对很喜欢女孩的夫妇准备来买了。
话音刚落，那边又传来了动静“刘哥不好了啊出事了”
于是男人站起身来，急急忙忙地走过去“什么事”
听到那边两个人在骂骂咧咧，黎瑶没动。
她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背上，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红色印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像是清净了很多，突然一瞬间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再然后，她听到有规律稳健的脚步声走过来。
警察解救的过程很顺利，两个人贩子也被押送离开。
黎瑶身上披着女特警的外套，宽大的袖口一个劲地从她的肩膀滑落。
坐上警车从废弃工厂离开的时候，她向窗外看了看。
那天的风很暖。
但黎瑶却觉得浑身冰冷。
周围来围观的群众很多。
吵吵嚷嚷的，在议论着什么。
出了事，八卦的谈资又多了一件。
但黎瑶却一眼瞥到了人群中的少年。
他神情淡漠，清隽俊秀的眉眼间都是冷冰冰。
个头不高，但看起来很沉闷，紧抿的唇很薄。
倏地，男生像是意识到什么，偏过头看了过来。
视线触碰后便立即错开，男生又低垂下头。
黎瑶一怔，她整个掌心都蜷缩起来。被沉闷关押很久的心脏，突然跳动。
渐渐地，少年的身影和她记忆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她曾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林叶星。
从梦里清醒过来，已经是凌晨。
四周静谧得连呼吸声都静止，像是与世隔绝。
黎瑶从床上坐了起来，窗外光影稀薄，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手里有些不对劲，她看了一眼。
是一块形状很小巧别致的小贝壳。
什么时候拿在手里的
这什么东西
黎瑶好奇地查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特别。
掀起的被角随意地扔在了一边，她起床倒了杯水喝。
水杯冰凉，她抿了抿唇，头疼欲裂。
拿起来手机，她拨通了钱黎明的号码。
“明哥，有件事我想让你帮我调查。”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黎瑶才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恩，到时候我等你消息。”
手机随手扔在了桌上。
慈善宴的拍卖会在两天晚上举行。
黎瑶消失了一上午，午餐时间才出现在餐厅里。
自助式的餐厅，据说请来的都是五星级的厨师。
“昨晚睡得怎么样”
黎瑶抬眸，就瞥见了旁边的裴景山。
对方换了一身西装，但看着干净利落，头发打理的一丝不乱，金边银框的眼镜，斯斯文文。
昨晚她被林叶星送回去以后，就休息了。
上午和钱黎明沟通才知道，昨晚拍卖会竞争很是激烈，两个富婆为一件珠宝价格打得相当高。
她的表面你们不要再打啦。
她的内心打起来打起来
“还可以。”黎瑶收回视线，昨晚以后她对裴景山的印象还不错。反正说不上讨厌就是。
裴景山笑笑，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黎瑶眉头微微一皱，还没来得及甩开就被对方带走。
这举动有些逾距。
不过倒也像是无心之失。
“美味的东西当然不在餐厅，”裴景山说，“你跟我来，我保证你能吃到这家酒庄里最好的。”
黎瑶想了想说“我其实吃普通的就行。”
“就当是陪我。”裴景山唇角微微勾起，“黎瑶小姐，赏个脸吧。”
裴景山的公司是a下半年的赞助商。
他带着黎瑶七拐八拐，走到了别墅的附近。
这里离别墅区大概有几百米的距离，一间餐厅出现在了两个人的面前，外表的装修很别致。
一路上，裴景山都随便和她聊了几句。
有的涉及到车队问题，他还会认真思考给出建议。
“我自己也在经营一家英雄联盟的战队。”裴景山双手插起来，垫在了下巴上。
林叶星也在打电竞。
黎瑶这么想了一下，才点头道“这样。”
她其实和裴景山也没什么好聊的。
裴景山领着她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餐厅里人很少，黎瑶抬眸瞥了眼，来这里的人，果然都是非富即贵。
厨师和裴景山似乎认识，走过来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随后朝着黎瑶笑了笑就转身离开。
正如裴景山所言。
这里的东西的确要比餐厅更加精致美味。
半晌，厨师端上来一杯青蓝色的酒水。
“tequi sunrise。”裴景山推给了她一杯，“尝尝。”
他笑着说“除了这里，你可能再也尝不到这个味道。eiot最拿手的。”
黎瑶说“不好意思，但我不会喝酒。”
说完，她指尖轻推过去，显然是不打算喝。
酒桌文化的推脱词，裴景山见得多。
“这可不是酒，尝尝，放心吧。”他说，“特调的饮料，是没有度数在里面的。”
尽管他这么说，黎瑶还是没动。
裴景山一顿“你是不放心”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黎瑶一顿。
紧跟着，她目光平静抬起，直视裴景山“我不想喝。我不想做的事，就是不会做。”
黎瑶性格向来这样，什么金主爸爸在她面前，其实她都不是很在意。
说完，她站起来想要离开。
“这顿饭谢谢你，裴先生。”黎瑶说，“但我还是不习惯让别人请我，尤其是什么目的都不抱着的。”
她递给服务生一张黑金卡。
从她起身到刷卡，裴景山身体懒懒地向后倚靠，一直没有变化。只是狭长的眼眸里噙着点冷淡的笑意。
他端起来那杯tequi sunrise，轻抿了口。
“早就知道黎瑶小姐性格如此，也听说过黎瑶小姐你一喝酒就会浑身都不舒服。”
所以，酒水当然没问题。
他说的话，黎瑶只听到了一半就突然觉得腿脚发软。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明明没喝酒，却像是喝醉了似得，整个人都飘了起来，晃晃悠悠站不直。
就在要栽倒的时候，裴景山突然扶住她的腰。
“黎瑶小姐喝多了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黎瑶皱着眉想甩开他的手，但怎么都使不出力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余光瞥过桌面的冰水。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裴景山，你要做什么”她声若蚊蝇，细细软软的。
裴景山像是听不到她说的话，反而另一只手强硬地揽过她的肩膀，自言自语道“你想我留下来陪你”
他笑得得意“当然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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