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学医第一天

    清晨的阳光通过透明的玻璃窗洒向室内,简洁空旷的房间升腾起金灿灿的一层薄雾,木制床柜上由远及近依次摆放着闹钟、餐巾纸与手机,旁边是张大床。

    柔软洁白的床褥中躺着位少女,一头栗色的长发乱糟糟地铺在身下,目光下移,可见她面容白皙,在淡金色的日光照耀中,隐约呈现出透明的质感。她睡得很安静,眉眼温顺,呼吸清浅,即使紧闭着眼,也不难看出这是个相貌极好的小姑娘。

    秒针沙沙地走动,突然,“嗒”一声,床头的闹钟时针指向数字‘7’,然后仿佛是接收到了某种不浮于表面的信号,床上的少女睁开了眼。

    她的眼睛十分漂亮,是与阳光同样温暖的橙黄色。不过意外的是,她的眼睛干净异常,清澈的一下就能望见底,完全不见刚睡醒的懵懂与迷茫——不由地让人怀疑,她是否早就苏醒,只是一直在等待着某个时刻。

    久野梦我一睁眼,整片雪白单调的天花板就直接映入眼帘。

    紧接着就是系统冰冷的毫无起伏的机械音。

    ‘早,宿主,’

    ‘早。’

    她翻身,左臂伸出床铺范围,摸向了床头离自己最近的手机。

    屏幕一亮。

    七点。

    久野梦我十指按在被褥上,柔软的布料被她下压出两道凹痕,略潦草地描摹着少女的手指形状。她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把手机放回原处,掀了被子下床。

    玻璃窗外是棵有了年岁的老香樟树,常绿的枝叶从窗沿边长出,走近窗向下看,就能看见它深扎进庭院黝黑土壤中的粗壮树根。

    久野梦我走向盥洗室,惯常地把自己打理了一遍。镜中的少女五官精致,蓬松的栗色长发披在肩上,只是脑后有几缕发丝上翘,少女沾水试着抚平了两遍,它们依旧顽皮地保持着鬈曲的姿态,她索性不管了。

    来到厨房,拉开冰箱门,冷气扑面而来,久野梦我拿了罐葡萄味的汽水,然后取了片面包。

    她简单地解决了早饭,踏出了宅邸,步入庭院。

    初春的早晨还残留着些许凉意,但阳光暖得舒适。庭院中的老香樟枝叶迎风招展,沙沙作响,根旁边的土壤铺了层薄薄的落叶毯。

    这是她回到东京的第一年,但已经不记得是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几年了。

    至于为什么会用到“这个世界”的区别用语——没错,久野梦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在抵达这个世界前也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不过一睁眼,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值得一提的是,她降临之初的落脚点并不是日本,只是因为之前生活在东京,所以她又回到了东京。

    然而这个世界的东京与她记忆中的东京却不完全重合,除却层出不穷的都市传说,久野梦我发现它们间本质上最为不同的有三点。

    其一是异能。

    什么德累斯顿石板、七位王权者,在她生活的原世界根本不存在。

    其二是地名。

    什么米花町、并盛町,久野梦我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听过。

    其三是纸币。

    什么樋口一叶、福泽谕吉,再也没有出现在千元和万元大钞上。

    她站在庭院中,抬头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那一整片苍穹沾着微白的蓝。

    但这些都不重要。

    风拂起她额前的发,少女眼中映出初晨的日光,与那橙黄色交融,然而透出的却是无边的淡漠。

    没有什么是重要的。

    ****

    久野梦我出了门。

    从外处看,她居住的宅邸十分豪华。

    虽然铁门边的栏杆明晃晃刻着“久野”的姓氏,但久野梦我知道,这栋房子其实并不属于她。然而也不能简单地给她冠上租客的头衔,因为她不用付租金。

    非要说的话,她觉得应该是赞助。

    春日温暖明媚的阳光包裹着东京,隐约间能看见城市上方升起的一层朦胧薄雾。枝头樱花露出了浅浅的粉色,等待着尽情绽放的日子。

    在久野梦我这个年纪,绝大多数人的白日时间都被留在了校园中。朝气蓬勃的少年少女穿着专属的春季制服,在鸟语花香的清晨步入学校大门,悠扬钟声荡开在空气中,在休闲的午后,男孩聚在一起讨论游戏和运动,女孩则与闺蜜讨论电视剧和八卦。

    可惜,她体会不到这样日常的生活。

    尽管年龄相适,但她不是学生。

    上一个世界不是,这一个世界也不是。

    栗发少女在街上慢步行走,她出门并没有什么太强烈的目的性。

    现在时间已经接近九点,商业街人来人往,结伴人群的亲密低语奏成了嘈杂的音乐,她在疏散人群中独行,像是落入洪流中的一颗小水滴。

    对面商厦中央的LED屏幕上播报着最新的新闻。

    久野梦我瞥了一眼,根本那仅有的一行字幕就了解到了新闻主题,可以简单概括为,横滨又又又又炸了。

    她没什么兴趣地收回视线,在网络横行的时代,很少有什么比消息的传输更为迅速。即使从未造访过横滨,但凭借着它隔三岔五就上新闻的特质,她对横滨这一港口城市也略知一二。

    在这个世界,东京和横滨的多灾多难是出了名的,前者专出偷盗案和杀人案,后者专出枪击和爆炸事故。

    简直模范好兄弟。

    久野梦我迈开脚步,与前进的人潮保持着同样缓慢的速度。

    突然,一个银发少年慌慌张张地窜过她的身边,他跑得很快,快的久野梦我都没看清他的脸,只看见了飘扬的银色短发,紧追着他的是一抹赤色光芒。飞扬的衣角划破空气,掀起的气流打乱了她披散在肩的长发。

    她慢悠悠回头,只能看见追击者逐渐缩小的背影,不到两秒就融入了茫茫人海。

    尽管只有短暂的存留,但久野梦我还是认出了那道身影的身份。

    吠舞罗的No.3,八田美咲。

    所谓的吠舞罗,就是在她原世界根本不存在的七位王权者中第三位的赤之王周防尊统领的组织。

    久野梦我没有过多关注八田美咲光天化日之下的奇怪行为,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LED屏幕不知何时已经从播报核平横滨转为了宣传演员羽岛幽平的新电影,屏幕正中央的黑发青年一双黑色的眼眸犹如深沉的古井,嘴角是沉默的弧度。

    久野梦我对羽岛幽平或多或少有些了解,不要误会,并不是她对黑发青年有什么兴趣,而是她认识的一个人是羽岛幽平铁粉。

    “刺啦刺啦——”

    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面向着巨大人流的LED屏幕的画面倏地变为了交杂的黑白画,毫无预兆的模糊只持续短短几秒,可是恢复之后,屏幕所显示的却不是有关羽岛幽平新电影的内容,而是一段并不清晰的录像。

    不仅是LED屏幕,许多人发现自己的手机也出现了这段莫名其妙的录像。

    线路被人恶意扰乱了。

    久野梦我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后是相同的画面。

    录像拍摄于夜晚,尽管周围光线昏暗,但依稀能辨出地点是在天台。镜头中央有位银发少年,在皎洁月色下大张双臂,似乎在咏唱着什么,只看背影,也会觉得这位少年有些疯疯癫癫的。

    在看到这段录像的第一眼,久野梦我就已经明白了。

    这是十束多多良被枪击那晚他所录下的画面,毕竟她当时就在现场,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也了然于心。

    久野梦我成功由此联想到了刚刚八田美咲追逐着的胡乱逃窜的银发少年。

    ……原来是这个原因。

    但是吠舞罗竟然会把这段录像公然播放,甚至不惜攻击东京的网络路线。那八田美咲应该没有成功捉住那位少年……这倒有点出乎她的预料。

    久野梦我内心飘过了一系列的想法之后,录像也已经放完了,她按灭了手机屏幕。

    忽地,肩上搭了一只手。

    少女橙黄色的瞳孔微颤。

    ——大意了。

    她刚刚有些出神,甚至没有注意到在几乎停滞的人流中,缓缓朝她靠近的某人。

    久野梦我回头,看见了叼着烟的吠舞罗二把手。阳光闪耀在他的身后,男人的金发在映衬下趋向于白色,她边把手机塞回口袋边叫道:“草薙先生。”

    草薙出云用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微微低头,“久野,你看见了吗?”

    “是的。祝愿你们能尽早抓住那位伤害十束先生的少年。”

    草薙出云轻笑了一声,并无什么具体含义,只是单纯地想笑。他弹了弹烟灰,“关于多多良的事,我和吠舞罗的诸位都很感谢你。”

    “能够帮助到十束先生我也很荣幸。”

    草薙出云看着她礼貌疏离的模样,心底生出了一丝无奈。她一直将自己包裹的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一丝错。你知道她所表现出的是并不是完全真实的,却也一点都摸不清她的想法。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久野梦我那晚会出手救十束多多良并不是出于好心,但对他也不存在明显的利用心思。

    她不存在善意,却也不抱有恶意。

    草薙出云吸了口烟,一缕缕的烟雾晕在半空。

    “虽然摸不透你这小家伙的想法,但在多多良这件事上,吠舞罗终究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吠舞罗能帮上忙的话,我们会出手的。”

    “我知道了,非常感谢。”

    她说着道谢的话,语调却毫无起伏,像是照着剧本念台词的演员,寻不见一点激动与感谢的色彩。

    草薙出云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久野梦我在与人交谈的过程中,从始至终都是没有明确情感波动的,就连虚假的做戏也没有。她并不会刻意掩饰这一事实,只要与她进行过一次对话,就能明显觉察出少女的特点。

    他摁灭了烟,投进一边垃圾桶。金发男人单手抄兜,镜片在日光照耀下隐隐折射出七彩的光,“我得走了,再见吧。”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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