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自知

小说:历史学霸在秦末 作者:漫愈
    这一事周宁早已知晓, 她还知此次东巡,项羽会见到秦始皇,更知, 从秦始皇三十七年十月到七月, 这长达九个月的东巡便是始皇人生的最后一程。

    秦朝以十月为岁首,如今还是秦始皇三十六年。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先是天现萤惑守心之象, 即火星运动到了天蝎座附近,并在这附近作了短暂停留。

    此天象在很长的历史中都被人们视为大不吉, 认为它一出现,轻者天子失位,重者皇帝死亡。

    原本始皇见此, 已心中郁郁,而后,又有天降陨石,上刻“始皇死而地分”之事,以及直接催动始皇此次东巡的沉璧事件。

    一行夜路的使者被一手持玉璧之人拦住, 将玉璧给了他, 言,“今年祖龙死。”

    使者带着玉璧到咸阳禀告了始皇,始皇沉默久久,道“山鬼最多知道一年之内的事。”

    挥退了使者后,始皇又言,“祖龙者, 人之先也。”

    是的, 始皇认为那“祖龙”指的是他自己。

    更叫始皇不安的是, 御府检验那玉璧之后, 言那玉璧乃秦始皇二十八年,他巡游渡江、祭祀水神时投入江中的玉璧。

    九年前投入江中的玉璧怎么会被一身份不明之人送回来呢

    为了趋吉避凶,始皇让人占卜,占卜结果是出巡和迁徙百姓方可趋吉避凶。

    于是始皇以晋一级爵位为赏,下令迁移了三万户人家到北河、榆中等地。

    于是有了这次目的是为了拯救生命,结果却走向生命终结的东巡。

    纵观这之后发生的事情,好像真是冥冥中有注定,一年三件异事,件件都言始皇将死、天下将乱,结果始皇果真于一年内命丧,天下也果真于始皇死后大乱。

    周宁微微敛眸,其实为什么会有陨石刻字,沉璧送还之事呢,还不是萤惑守心的天象,叫有心人按捺不住了,才有了这许多动作。

    灭国之仇,叫六国遗民,尤其是六国贵族心里不平静着呢。

    可是始皇活着,他们不敢异动,秦朝百姓共计不过三千余万,而始皇南有五十万大军,镇压百越,不敢异动;北有蒙恬领三十万精锐,兵锋凌厉,打得匈奴不敢南下牧马。

    所以他们只能等,等着始皇死去,在权利交接时,谋求复国机会。

    而始皇重武功,又笃行法家之学,重罚轻赏,他一生骄傲,不屑也不是能俯下身段体贴万民的人主,所以百姓不吝惜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他,六国贵族会不留余力的煽动百姓抹黑他,新朝皇帝更是会利用权势捏造改史诋毁他。

    比如后世有名的孟姜女哭长城,其故事最早见于左传,而左传成书大约是在战国中期,至于孟姜女本人乃是东周齐国武将杞梁的妻子,所以一个公元前550年的妇人的哀恸和眼泪到底是怎么跨越三百多年哭倒了始皇的长城,来证始皇的残暴的。

    周宁心中轻叹了一声,一个掀翻了世界的千古一帝即将逝去,乱世即将到来,她不免也有些感伤。

    她读秦汉历史,最喜欢的便是始皇,不是因为因他横扫六合之功,而是因为同病相怜。

    同样不相信人心,不信任感情,只不过始皇高高在上,有资本傲然蔑视,而她一凡尘俗子,只能包装自己混入其中再敬而远之。

    系统感受到周宁的怅然,出主意道,其实,宿主要是帮助秦朝继续传承下去,也是拯救了乱世呀。

    周宁还没回答,正巧殷通交待完东巡之事,点了她的名字,他道“周法吏为吏也有三年了,无论断案还是解释律法、书写公文,事事都做得妥帖,挑不出一丝毛病,所以,我准备推荐你到咸阳参加考试。”

    殷通满面笑意,言辞中对周宁颇有信心,“若是能考得头名,便可被提拔入宫,担任尚书卒史,直接侍奉在陛下左右。”

    殷通说的,乃是为吏三年后,方能参加的一次高等选拔考试。

    系统激动了,宿主,好机会

    这样简直是从源头避免了乱世呀

    周宁笑了笑,始皇是帝王,而且是一个成熟帝王,他有自己成熟的思想价值观念,是能够轻易被人改变撼动的吗

    而且他身边有赵高和李斯那样的聪明又重权势之人,只怕不等她爬到能够影响始皇的位置,就先会被这两人连手打下。

    她一早就说过了她是个自私鬼,并没有那么大的奉献精神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去为众生拼搏什么。

    所以,周宁语气恭敬而遗憾的回道“某也希望能有幸侍奉在陛下左右,然某实在体弱,恐怕没有这个福分,只能辜负郡守的好意了。”

    系统

    统的感知大概是出故障了。

    :3」

    “唉,可惜了。”周宁常常请休的事情,殷通也是知道的,故此事作罢。

    又嘱咐了几句始皇东巡至此的事,便让众人散去了。

    周宁随着众人往外走。

    始皇明年七月就会退出历史的舞台,到时候二世即位,她升官去他身边做事,那是提着脑袋走钢丝。

    是的,她也不打算为扶苏做些什么,扶苏有仁义之心,能体恤百姓之苦,由他登基继位,可能大秦的历史会走向完全不一样的道路,可是,让他自裁的旨意到达时,难道没有人提出质疑,劝过他吗

    其实有的,和他亦师亦友的蒙恬当场就提出了质疑,可是结果呢,他还是自尽了。

    他道君要臣死,父要子亡,没什么可说的。

    你看他确实是仁义的、仁孝的,然后呢,在他和蒙恬手握三十万大军的情况下,他听话的自尽了。

    所以,她是谁,又是他的谁,他凭什么听她的

    若是她真有本事到扶苏面前递上这么一句话,只怕她的下场就是在扶苏自尽后,和蒙恬一起入狱,最后被逼自尽了。

    她一直都知道,人啊,别把自己的能量想得太大。

    尤其是这样要考验自己对他人影响力大小的能量,若都舍得费那样的苦心去经营君臣关系再为其殚精竭虑的谋划,还不如再受点累单干好了,免得到最后,鸟尽弓藏、生死由人。

    这边周宁对自己能力的认知很清晰,可偏偏沛县那头有人把她当做了神。

    沛县县狱,吕雉处于一片昏暗漆黑,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道自己在狱中待了多久,也不知还要继续待多久,她紧紧的环住自己,内心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又开始一点点崩塌。

    终于,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她的父亲和兄长来了。

    吕雉一见大门处传来光亮,便急忙抬头看过去,一见是他二人,激动的起身跑到栅栏边,未语泪先流,“父亲,救救女儿。”

    吕公见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女儿此时头发散乱,满脸泪痕,心下也是戚戚,但他没有应话,而是对狱掾请求道“麻烦您行个方便,让我们递些吃食衣物进去。”

    狱掾很好说话的点了点头,直接打开了吕雉的牢门,还主动道“我出去给你们看着,让你们能好好说会话。”

    吕公和吕泽都有些诧异,吕雉用衣袖擦了眼泪,揖了一礼,道“多谢任兄弟。”

    “客气了,刘季和我好兄弟,你放心,我和曹狱长都会照顾你的。”狱掾任敖对吕雉点了点头,而后避了出去。

    任敖走后,吕公和吕泽进了牢中,吕公接过吕泽提着的篮子,把它递给吕雉,道“这里面是我让你母亲和大嫂看着收拾的,你,唉。”

    吕公有些不敢和女儿对视,他一直说他这个女儿要嫁给贵人,可女儿如今却如此凄惨。

    吕公逃避吕雉的视线,吕雉却一直紧紧的盯着吕公的神情,她没有接提篮,她隐约觉得那提篮便是她父亲的弥补她父亲好似不准备为她做些什么。

    “嘭”

    一声脆响,吕雉跪到地上,她双手扯住吕公的直裾下摆,声泪俱下,再次请求道“求父亲救救女儿。”

    “唉,你先起来。”吕公拉着吕雉的胳膊。

    吕泽瞧妹妹这样,也不忍心,急忙扶她,“地上潮湿,你刚刚生产不久,快起来。”

    “不”吕雉固执的跪在地上,“求父亲救我”

    她这是要一句准话。

    “唉,”吕公叹了一口气,撇开脸道“我能有什么法子呢,沛令如今和咱们家交恶,你不是不知道。”

    吕雉哭道“您和沛令毕竟有多年交情。”

    只要吕公愿意舍下脸求沛令,未必没有机会叫沛令网开一面。

    吕公又叹了一口气,劝慰道“你别怕,刘季是贵人,眼前不过一时艰难,熬过去就好了。”

    熬过去

    吕雉拉着吕公衣摆的手慢慢松开,身形也跌了下去,跌坐到小腿上,

    她明白了,他这是不愿意去试,不愿意去求。

    “唉。”吕公又叹了一口气,听他叹息的语气,仿佛对这个女儿有无尽的爱怜。

    他把提篮放到吕雉身边,道“我们先走了,过几日再来看你,你放心,你的孩子,我们会帮你照看着的。”

    吕公摇了摇头,出了牢门。

    吕泽看着妹妹如此形状,心里不落忍,凑到吕雉耳边,小声说道“肯定会没事的,即便不相信父亲所言,可是刘季是贵人之相,这事小妹也说过,小妹说的不会有错的。”

    吕雉抬了抬眸,满眼泪水的泣声道“我知道,多谢大哥。”

    “唉,”吕泽见此,如同小时候般抚了抚吕雉的额发,“我来时,你大嫂告诉我,小妹和你最是要好,既然算到了此劫,必定也为你想到破解之法,你多想想小妹有没有说过什么,想到了就托人给我带话,父亲,唉。”

    吕泽没有接着往下说,这么些年,小妹的预言一个个应验,二弟妹日日担心得不行,父亲却半点不松口,他们也都看明白了,父亲是拉不下脸面。

    对自己的女儿都拉不下脸,又怎么能指望他为了女儿舍下脸皮去求另一个人呢。

    吕雉又点了点头,吕泽也离去了,任敖进来重新落了锁。

    牢房里,吕雉在原地跌坐久久,慢慢的她挺直了脊梁,而后安静的起身提着提篮走到靠墙的地方坐下,面色冷静,已不见初初入狱的惊慌。

    然而此时的她不知道,牢狱之苦,远不仅是环境之苦,随着她在狱中的时间越久,这黑暗的狱中的恶会慢慢的向她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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