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第10章

    樊春熙重新坐下后，几大峰再次为自家看中的苗子争论不休。而她并不知道，此时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宗主眼中。

    选徒会继续，但宗主的心思明显不在上面了，反正这些弟子如今都在青云宗的大碗里，不过是从这个峰到那个峰的区别而已，于青云宗而言没差。

    主要是这会他已经回过味来了，如果他推测不错的话，他被他那师侄给算计了一把。

    宗主饶有兴味地扫了樊春熙一眼，恐怕打一开始她就打上他手中不死泉的主意了，而丹阳真人和燕族长等人直接或者间接推动了整个过程。

    即使察觉到这些，他也不打算揭穿，且不说这结果皆大欢喜，即使结果不如意，自己吃了亏，那也是自己技不如人。大家各凭本事活着，没什么可指摘的。

    只是他这师侄，如此行事，与以往大为不同，之前咋说呢？

    被娇养的不识人间疾苦的单蠢，咳，错了，是单纯。身负振兴家族的重责，努力了，但没有章法，努力的方向也不对，还耽于情爱。

    这样的人也好管理，他不欣赏，却也不会讨厌。

    但如今，许是历经生死，似乎变了一些？

    不对，按照她以往的性子，遭遇这样的灭顶之灾，即使有想要之物，心防底线崩溃之下，定然是破罐子破摔也要将东西拿到手的，哪会像今天这样步步为营却谨守底线的谋划？只有希望不灭之人，才会这样做。难道说，她有法子治好她那金丹之伤？

    宗主失笑，觉得自己太异想天开了。但心里还是有个念头在回响，万一呢？

    他心想，即使有万一，他也没打算出手。她能治好，那是她的本事。

    他管理偌大的青云宗，让青云宗稳定迅速发展壮大，才是他这个一宗之主的职责所在。只要不损青云宗的利益，在他看来都是好的。

    其他的细节，不必细究。

    上一任青云宗宗主是他师叔，就是太死板了，他在位的那些年青云宗板板的，以致对外的时候则吃了很多暗亏。

    况且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于青云宗而言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一方独大不利于宗门发展。

    正在看着各峰热热闹闹地抢徒弟的樊春熙没想到宗主一个复盘就猜到了那么多，不过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太过担忧。

    宗主从来都知道道德只能用来约束自己，不能要求别人，并且他不拒绝任何形势的合作以及关系，前提是对青云宗有利。

    这样的做法和为人，在她看来就是大气。可以说，他身为一宗之主，是非常合格的。

    这也是樊春熙在整理归纳完身边人后，最欣赏她家宗主的地方，并且敢于谋划今天这一出的原因。

    此时的大殿下，吵吵闹闹一阵之后，大家还是决定抓阄选徒，只有这样才最为公平，他们也最能接受。

    在一致决定抓阄之前，邵训庭开口了，“吾这次会收一徒。”

    场上为之一静。此乃邵训庭首次收徒，以往他都不参与选徒会的。他这次一早就出现在无极殿上，众人已有心理准备，此刻听他开口，只不过是靴子落地而已。

    有与之交好的峰主说话了。

    “可喜可贺，邵师弟终于愿意收徒啦？”

    “邵师侄这是第一次收徒，这首徒自然得慎重，不知邵师侄看中了哪一位？”

    邵训庭乃新晋元婴道君，又是首次收徒，大家都会给个面子，无论他挑了谁，他们都会相让的。

    邵训庭手一指。

    众人看过去，哟嗬，新晋紫宸道君看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身怀冰灵根的女娃。得，这批新招的弟子中其中资质最好的两个娃娃都被预定了，他们还是将目光放在其他娃娃身上吧。

    落霞峰峰主失落得很，但也只能退让。成为紫宸道君门下首徒，自然比成为她的徒弟之一来得好。

    樊春熙是完全不意外，因为书里就是这么写的啊，他们肯定会成为师徒的。

    “你可愿拜我为师，成为我座下弟子？”

    邵训庭立于殿上，垂眸，视线锁定秦歌伶。

    别看底下的都是娃娃，这世道，孩子都早熟，多少都通晓了些人情世故，知道好赖。

    只见秦歌伶上前两步，双手合十朝邵训庭拜道，“弟子愿意。”

    “那好，即日起，你便是我邵训庭的首席大弟子，到我身边来。”

    秦歌伶双手执着裙摆，莲步轻移，乖巧地立于他身后。

    樊春熙对这一切并不太上心，她端坐在一旁喝着灵茶，这灵茶不愧是日夜受灵气滋养而生，口感极佳，比她在后世喝过的茗茶都要好。

    等她回过神来时，菜市场的小白菜们都被挑完了，噢不，是无极殿上所有孩子都有了归属权。有人得了心仪的弟子，一脸的高兴，有人抓阄结果不如意，一脸的沉闷。

    就在大家以为这次的选徒会即将结束之时，一个孩子突然站了出来，朝宗主大声道，“我不要抓阄的结果，我能自己选择师父吗？”

    声音沉稳洪亮，没有颤音，光听声音便知其胆大。

    听到这话，樊春熙心想，哟，这批娃儿是真真有出息啊，资质好就不说了，关键是人家小小年纪便有了自己的想法，并敢于表达，不错不错。

    樊春熙连忙咽下最后一口灵茶，有些好奇地抬眼，想看看是哪位小勇士，要知道他这话必定会让在场领了徒弟的都黑了脸。

    樊春熙循声望去，却才发现这小勇士不是别人，正是她之前帮了一把的男娃，他的名字好像叫魏雪尘？

    樊春熙看了一眼抓阄的结果，他被分到厉阳真人座下。厉阳真人是春华道君的徒弟，也是性情最肖似他的弟子，性格板正正的，行事间更是充满了正义的味道。

    而这魏雪尘，她不知道他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但凭他在危急关头，不惜祸水东引的举动，便可推知他应是以己为本，是非观念很模糊。

    两人性格南辕北辙，两人成为师徒的话，双方都难受。魏雪尘身为弟子，会更为艰难一些。毕竟周厉阳身为其师，占据着道德制高点，日后对他的制肘太大了。

    况且魏雪尘在春风十里坡的作为被传开了，‘小小年纪，心肠太狠’，这是流传于暗处的评语。她不觉得周厉阳会喜他这样的性子。

    只能说这样的抓阄结果，太难为孩子了。

    厉阳真人那未必是个好去处，但他这大胆之举，也不甚妥当，于抓阄成了他的师父的人而言便是明晃晃的嫌弃。只能说，两害相权取其轻吧。

    樊春熙扫视一圈，觉得魏雪尘这样的性子，其实拜在宗主座下最好。

    大殿上，终于有人打破了沉寂。

    “这小兔崽子胆子挺大的。”

    “师徒之间也要讲究点缘分的呢。这确实是我们考试不周了，应该问问小娃们的意见的。”

    “小子，你可愿意来我九华峰？”只见玄真道君饶有兴致地问道。金火双灵根，资质还不错，当个剑修也是可以的。

    魏雪尘挺直了小身板站在大殿上，面对他人的议论和询问，小脸一派镇定。

    他五感远超常人，能模糊感受到在场众人对他的喜恶。大殿上，有人恶他，有人不屑于他，有人对他感兴趣，也有人对他的作为不喜不怒。

    樊春熙发现了，面对这些若有似无的不赞同，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冷静，真不像个孩子啊。

    “你要自己选师傅？”宗主问他。

    “是的，不可以吗？”魏雪尘仰着头反问。

    “厉阳，你的意思呢？”宗主问厉阳真人。

    厉阳真人瞥了魏雪尘一眼，“随他。”

    意思就是他没意见，宗主思索了一会，对魏雪尘道，“在你选择师傅之前，我问你一个问题。”

    “宗主请问。”

    “如果你选择的师傅不愿意收你为徒，你待如何？”

    宗主话里的潜在意思很直白，在场的人一听就懂了，规矩是在你这里坏的。现在呢，师傅与徒弟是双向选择，你看不上抓阄选出来的师傅，但你看上的师傅未必看上你，到时你该如何？

    魏雪尘也听明白了，他想了想，道，“那弟子就到外门去吧。”

    他的回答让宗主眼睛一亮，他一挥衣袖，“很好，那你现在就开始选择师傅吧！”

    樊春熙能看出的问题，宗主自然也看出来了。但他刚才并没有插手的意思。

    即使魏雪尘有不同的意见，他不觉得他会做什么。很多人在做决断时，不能摆脱他人观感对自身的影响，不免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但现在魏雪尘弃抓阄结果，请求另选师傅。他一个孩子，这样的做法，在外人看来是独了些，但这样的选择，确实比默默接受周厉阳为师要好。

    可也就这样了，在宗主看来，顶多就是一个孩子不甘于这个结果，并敢于争取而已。

    但魏雪尘面对他那问题的回答，瞬间让他的观感提升不少。至少能看出来这是一个敢于争取勇于承担的孩子，小小年纪，也是难得。

    各峰的人都没走，都饶有兴致地想看看他选谁。

    只见魏雪尘回了话之后，径直越过宗主等人，来到樊春熙跟前，屈膝一跪，“真人，请收下弟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