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肆月说完这句话, 偌大的客厅有如变成冰窟,她还没来得及分辨顾雪沉的神色,就已经被彻骨的寒意冻得忍不住瑟缩。
死寂, 人像被抽走灵魂,连呼吸和心跳声都没有。
许肆月胸腔被压得刺痛, 她忽然有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仿佛“离婚”两个字不是一句简单的威胁, 而是能致命的武器。
顾雪沉眸中所有激荡的情绪因为“离婚”全部消失,只剩下黑洞洞的空茫。
“许肆月,”他摇摇欲坠, 眼廓已经快盛不下那些红色, 定定凝视她,“我没听见。”
没听见, 就不存在,不作数, 没有发生过。
许肆月却更绝望。
圆月是真实存在的,顾雪沉对圆月的在乎赫然在目, 她跟他相当于摊了牌,表明她知道替身的事,可她都提了离婚,他却只想这么轻描淡写揭过去
不解释没有更多的话跟她说
她的心就不是心吗,她的感情就可以随便扔到一边不管
希望渺茫到几乎不存在了, 许肆月依然不愿意接受, 她不信顾雪沉会这么敷衍她
许肆月穷途末路,被他激得抽泣了一声, 情绪也逼到死线, 她无措地摸到左手无名指上, 胡乱扯下那枚婚后从未摘过的戒指扔给顾雪沉“那你听清楚我说的是离婚顾雪沉,我要跟你离婚”
钻石闪着光,砸到顾雪沉肩膀上,很轻,却把他伤得微晃,又“啪”的落在地面。
拴着理智的那根头发丝随着这声轻响被彻底扯断。
肆月不是没兴趣了,是又一次不要他了。
她知道圆月,把他感情的根源也弄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他从十一岁相遇那年起,就在为她活,追她的车,追她的背影,影子一样在她身后,十三年过去,又把她据为己有。
以前他总想,肆月忘了才好,一辈子都不要记起当年的圆月,更不能发现他一直疯子一样爱着她,免得她会有负罪感,为他的死有什么波动。
原来知道一切以后,肆月的选择,是要跟他离婚。
顾雪沉脸上再也没有血色,他唇角翘了一下,像是在笑,眼眶却无法负担重量,第一次清醒当着许肆月的面,眼泪滚落下来,透明水迹仿佛掺着血,划过脸颊,滴到瘦白的锁骨。
他一字一字,很慢地问“许肆月,抛弃我一次,还不够是吗”
许肆月呆住,唇徒然张开,干哑到说不出话。
顾雪沉太阳穴深处被无形的利爪翻搅着,他视野里的光开始被剥夺,眼前一片昏黑,耳中也渐渐听不太清声音。
他的命原本就系在她身上,那些早就耗干的心血之所以还维持着不倒下,只是因为贪恋。
想跟她有多一点时间,想为她多做点事。
哪怕明知是假的,也偷偷沉溺在她的热情里,幻想自己真的被她爱着。
到头来,她对他只有厌恶,必须丢掉不可。
顾雪沉维持这么久的冷静完全崩溃,他上前抓住许肆月手臂,五指几乎嵌进她骨头里,眼睛有些失焦,又覆着一层泪,狠戾疯狂“我就这么让你恶心离婚不可能,你想都不用想你是我妻子,一直到我死,你都是”
许肆月厉声“那你告诉我,你不离婚到底因为什么是为我,还是”
客厅里的光线骤然一变,大门被从外打开,阿姨毫无准备地站在门口,被两个人的样子吓得脸煞白,手里刚买的食材掉落,她不敢太靠近,颤声问“怎么了这是小两口好好的,别吵啊。”
许肆月没问完的话被堵了回去。
她胸口急促起伏,睫毛上湿漉漉的全是水。
她想问,到底因为她,还是因为圆月,是舍不得她,还是舍不得一个替代圆月的替身
阿姨是按标准时间出去采买,回来准备打扫整理的,太太出门这些天,顾总就没怎么回来过,一直住办公室,她盘算着今天太太差不多该到家了,才喜滋滋打算做饭。
怎么也没想到撞上这样的惨况。
许肆月紧闭上眼,心脏鼓胀得快爆开,她手机似乎在响,响了好一会儿了,她都无视,对方却锲而不舍,一遍一遍打过来。
阿姨在场,她问不出来了,也不敢看顾雪沉,挣开他,装作还撑得住的转过身,拿出手机来接通。
许肆月只想有一丝暂时喘息的空间,根本没看对方是谁。
她耳中乱糟糟的响着,直到听筒里的女声反复问“顾太太,您在听吗顾太太如果可以,请您马上过来”
许肆月茫然看了眼屏幕,上面竟然显示着疗养中心。
外婆住进去以后,她一开始频繁去看望,后来外婆跟左邻右舍的老太太们成了姐妹,每天各种小活动玩得根本不得闲,她放了心,也就渐渐专注于自己生活。
上次地震以后,她回明城一天就赶去海城了,加上多少带些伤,怕外婆见着担心,还一直没去看过。
对方再一次说“老人家摔了,现在医生正在检查,她非常想见你”
外婆摔了。
许肆月掐着喉咙,只挤出来几个细碎的音节,对方焦急地催促她快点,隐约还有外婆的声音传来,她头重脚轻地往外跑,到门口时回过头。
顾雪沉仍站在原地,目光空茫,没有看她。
许肆月像失了声,喉咙要涨破也说不出几个完整的字,她来不及了,一口气冲出去,叫车赶往疗养中心,根本不知道她刚一走,顾雪沉就摔在了沙发上。
瑾园去疗养中心不远,加上许肆月的状态实在吓人,司机开得格外快,十几分钟就赶到。
门口有护士在等她,也被她没擦干的泪吓了一跳,以为她是因为外婆,忙解释“您别担心,老人家摔得不严重,是踩着椅子找东西,失足掉下来了,不高,没大事。”
许肆月一路被带着,脚步错乱地跑去诊疗室,老太太躺在床上,医生正给她处理外伤,见许肆月到了,主动安慰“片子刚出来,骨头没事,就是划破流血了。”
医生护士做完必要工作,很识趣地退出去,老太太始终望着许肆月,忧心问“我是不是给小月亮添麻烦了”
许肆月用力摇头。
老太太伸出手,神色格外温柔“那我的小月亮是不是受委屈了。”
许肆月咬住唇,想继续摇头,眼泪却先掉下来,她伪装不了,紧几步跑到外婆身边抱住,把脸埋入她臂弯里,放肆地哭出声,瑟瑟发抖。
外婆把她搂紧,让她哭到累,一句也没催,不停摸她头发,轻声说“是因为小顾吗”
“小顾”许肆月顾不上外婆能不能听懂,乱七八糟地呜咽,“小顾爱别人,爱那个,小时候的圆月,他就算对我有感情,那个人也存在,永远都存在”
外婆愣了一下,琢磨片刻搞懂她的意思,一脸啼笑皆非,满肚子话要说,一时又卡住了不知道怎么表达好。
老太太急得冒汗,赶紧推她“起来起来你为这个哭的让你死心眼,一直不好好听外婆话”
许肆月不解。
老太太连忙把枕头边摆的一个旧盒子拿过来,拍得啪啪响“我让她们找你来,不是因为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伤,是我上柜子顶翻你外公老相册的时候,意外找到个东西,必须得马上给你看”
她掀开盒盖,把里面最厚一本相册掏出来“我怕睹物思人,这么些年了也没看过这个相册,到哪都把它藏得高高的,谁知道今天睡午觉梦着你外公,不知不觉就想开了,结果”
许肆月眼神跟着外婆翻动的手,一帧帧经过那些泛黄的老照片,直至停在其中一张上,落款是十岁那年的明水镇,她跟妈妈和外婆的合影。
她身上这条裙子
好熟悉。
不太可能是十来年前的记忆,倒好像最近在哪见过。
不等许肆月多想,外婆就把这张照片从塑料膜里抽出来,向背面翻转。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口照进来,晃得许肆月眼前花白,她说不清为什么,某一根极度敏感的神经,在无形中被缓缓抽紧。
照片背面,还有另外一张照片,完整地重叠着。
外婆彻底翻过来的一刻,许肆月瞬间血液凝固。
她皱了皱眉,又松开,伸手想去碰,吓到了似的不敢上前。
这张照片上,她穿着同一条裙子,黑发轻垂,眉眼含笑,细嫩的手向前伸,紧紧牵着一个男孩子。
男孩子跟她差不多年纪,五官精致,浑身带伤,黑瞳专注地凝望她,又暗又浓,藏不住甜意。
熟悉啊,怎么能不熟悉,同样的裙子,她刚在梁嫣的手机里看过,那张跟她几分相似却又不同的脸,到了这张照片里,变得跟她一模一样
外婆激动地把照片转过去,让她看后面的白板。
许肆月脑中不断地塌陷,她手指轻抖着,触摸上那行她亲笔写下的字。
“我是天上的圆月,你是地上的阿十,就算你触碰不到我,我也会一直照亮你。”
许肆月牙关里溢出一丝不堪承受的气音。
她恍惚回到那个寿宴的晚上,酒店里,顾雪沉眼里带泪,哀戚望着她,断断续续对她说“你是天上的圆月,我是地上的阿十,就算我触碰不到你,你也会一直照亮我。”
她居然只听到了圆月。
怎么可能
许肆月死死抓着外婆的手,濒死的溺水者一般“阿十,阿十。”
她的机器人阿十。
从最开始,顾雪沉要给她的,每天每夜在床边陪她的,就是阿十。
外婆眼睛也湿了“我跟你说过那么多次,你都当成是我糊涂,从来不信,我确实是糊涂了,居然忘了这张照片,没有早点找出来。”
“阿十不喜欢自己本名,你就给他取了这个昵称,还把自己叫做圆月跟他相配,那天你领阿十回来,我跟你妈妈就在院子外面,给你们俩拍了这张合照,当时还有隔壁照相馆的老板,说瞧着两个小孩儿真好看,也从侧面拍了一张。”
“照片洗出来以后,你在后面写了字,说想送给阿十留纪念,谁知你妈妈突然病重,咱们一家子匆匆忙忙回了城,没多久你妈妈过世,你受的打击太大,连着发几天高烧,意识都不清醒,后面又昏昏沉沉病了好几个月,等好了以后,就对那年夏天的事没什么印象了。”
老太太长叹“医生说是受了刺激或者高烧不断导致的后遗症,算是一种自我保护,那时候我身体不好住院,你爸忙生意,也没顾得上仔细照看你,就那么不了了之,那个夏天代表着你妈妈最后的时光,好像从你生命里被挖走了。”
许肆月把照片捂在心口,脱力地趴在床沿上。
老太太按住她的肩“你对那个夏天的记忆,只剩下许丞当时告诉你的,你跟着妈妈和外婆去过明水镇,妈妈给你画了一幅画像,其他的都没了,阿十就被丢在了你那段空白里,等后来我出院想起这件事,再跟你讲,你不感兴趣,也听不进了。”
“时间太久,我也记不太清阿十的长相,但自从见了小顾,总觉得像他,直到这张照片今天被我翻出来,一个模子印的”
许肆月咬着手腕,极力去回忆,却只有一点点隐约的影子。
有个男孩子被一群高年级的男生围攻,那些人拿着工地捡来的钢管和木棒,合起伙来打他,一群人伤害他一个,嘴里骂很多难听的话。
男孩子身上的小衣服沾了尘土,慢慢有血渗出来,他一声不吭,眼睛死水一样,阴沉又孤苦。
她好像透过人群,跟他对上了目光,然后她挥着刚从超市里买来的玩具木剑,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没有了,后面还有太多太多画面,她撕扯开自己也找不到痕迹。
许肆月嘶声痛哭。
她挖走的不是一个夏天,是那年身在泥沼的顾雪沉,全部的光明和喜乐。
短短三个月的恋爱,的确支撑不起那么深的感情。
那十三年呢。
十三年够不够
许肆月突然抬起头,她刚才对顾雪沉说了什么,离婚。
从来没有什么替身,雪沉不知道替身他听到圆月,自然以为她清楚了过去所有事,而她不但没有给他一点温柔,还歇斯底里地要跟他离婚
他爱她。
从小到大,他只爱她。
她呢,上学到现在,到底都对他做了什么。
许肆月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换来少许清醒,她跌撞站起来,粗暴抹去眼前的雾气,暗哑说“外婆我要走了,我得马上去找他,我做错事了,做出了好多好多事。”
外婆不拦她“去吧,他太苦了,做错事不怕,你要弥补,人活着,除了生死,别的都能补救。”
许肆月跑出疗养中心,不顾一切往家里赶,进院子时脚软摔了一跤,她一刻不停地爬起来去推门。
阿姨正好在门口,怀里抱着个小箱子,慌忙扶住她“太太”
“雪沉,”她艰涩说,“雪沉呢。”
阿姨眼圈发红地说“您出去顾总就摔在沙发上了,我吓得半死想打救护车,他不许,过了一会儿,他又勉强站起来,被司机接走了,看样子好像是去公司”
摔在沙发上还去公司
许肆月转身就走,阿姨下意识拉住她“还有这个,刚收到的快递,箱子破了我就拆开”
许肆月管不了什么快递不快递,甩手时误碰到箱子,阿姨一下没拿住,翻倒在地上,一个瓶子头朝下掉出来,瓶身在泡沫里移动了一截,玻璃制的瓶盖磕到地砖,砰的碎裂。
哗啦一声,洒出一滩黄色椭圆的药片。
许肆月呆呆看着。
是黄色椭圆。
为什么雪沉的药瓶里,是完全不同的药片。
他怎么了。
许肆月站在阳光下,浑身却一下子冷透。
没有替身,没有不爱,那压抑着顾雪沉的那个问题,比十三年感情更严重,逼得他不能坦诚的原因,又会是什么
能是什么。
药片反着光线,刺进许肆月眼睛里,临走前外婆那一句“除了生死,都能补救”猛然回到耳边。
她笑着摇头,开什么玩笑,她是疯了吧在想什么绝对不可能的原因
但双腿比心更惶恐,已经胡乱地迈下台阶。
深蓝科技基地大楼十六层的办公室,对开门紧闭,从里面反锁,窗帘全部落下来,透不进光,整个空间像是个暗无天日的死牢。
顾雪沉跪在洗手间里,胃拧成一团,再也没什么可吐,他摸索着水池的位置,极力撑着站起,用冷水把自己洗干净。
就是今天了吧。
他不想拖了,只要死在今天,肆月就不能再跟他提离婚了,他就没有失去她,她依然是他的妻子,永远都是。
顾雪沉的意识涣散破碎,那些维持着他的神经,尽数被承受不了的疼痛碾成灰,脑中像是掏空了,被锋利的钢针填满,每一秒钟都生不如死。
他眼睛看不见了,一直在控制不了地流泪,视野里没什么光,几乎全是黑的。
他很不熟练地走出洗手间,路上被绊了几次,撞到桌角上,他又站直,执拗地往前,要去房间里房间的床上,还有她留下的味道,枕边放着一件她穿过的外衣,被他整整齐齐叠好,晚上就抱在怀里,用来熬过她不在那五天。
顾雪沉被蚀骨的剧痛压弯了脊背,他跌到房间的门边,膝盖折下去,无法再站起来。
他拖着身体慢慢往前,攥住被角,用尽力气挨到床头,摸着衣服紧紧搂住,却上不去这张床了。
顾雪沉蜷缩在地板上,手艰难地伸入领口,解下一个垂在胸前的小绸袋。
里面是他攒的,肆月的头发,本来想不管什么时候支撑不住,都能跟她一起烧成灰,轮回转世也要纠缠。
但现在肆月厌恶他。
他连这个也不配拥有了。
顾雪沉把套在小指上的女款婚戒握进掌心,睫毛抖动着落下,遮住空洞的眼睛,他皮肤白成了霜雪,只有嘴唇上沾着从口腔渗出的血迹,凝成斑驳的暗红。
黑暗飞快蚕食他的意志,将要把他完全吞噬。
他极力幻想着被肆月抱在怀里的感受,想象被她爱着。
门外走廊里,乔御已经要哭出来,他无论怎么敲门,怎么打电话,办公室里都没有人回应他。
他的备用钥匙打不开,证明门是从里面上了锁,只有专属指纹才能行得通。
十分钟之前,给顾总开车的司机慌慌张张来找他,说他奉命把顾总接来公司了,但顾总状态完全不对,站不稳不说,连视力好像也不够稳定,进了办公室就把他赶出去关了门,他想来想去害怕出事,才憋不住来求助。
乔御预感不好,立即冲上楼,就被阻在门外,他汗流浃背,没办法不想起上次顾总发病的惨烈,他先给江离打电话,紧接着打给许肆月。
如果是太太过来,顾总也许会打开门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乔御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许肆月失真的声音“他在哪是不是在办公室”
“在门反锁了打不开”
不到三分钟,乔御就见到了跑出电梯的许肆月,他印象里的太太向来光鲜明亮,艳色逼人,哪怕在地震刚结束的时候也是鲜活的,从没像现在这样,仿佛从地狱里捞出。
十六楼清场了,不相干的人全都撤走,静得没有一丝活气。
许肆月扑到门上捶了几下“顾雪沉。”
她只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情绪就控制不了,大声喊他。
乔御见连太太也得不到回应,百分百确定出事了,他吓出哭腔,脱口而出“上次,上次顾总发病就昏倒了,这次会不会也”
许肆月僵硬地扭过头,死死盯着他“你再说一次,谁发病。”
乔御卡了一下,随即顶不住地低喊“顾总病了,病很久了上次是你为了三幅画去许家的那天,他病倒昏迷,是江离把他从这儿背出去送进医院下午他醒过来就去墓园接你了我怕今天”
许肆月疯了。
她重重踢向门板,厉声叫顾雪沉,手指无意中碰到指纹识别处,红灯竟微闪几下,变成绿色,紧缩的门微微一动,向外弹开。
这间她没来过几次的办公室,早已被顾雪沉录入了指纹。
他每一次孤身在里面,都在期待她出现。
许肆月闯进去,里面一片昏暗,只有借着楼廊的光才能隐约看到轮廓,工作台上整齐堆放着各种文书,没有人。
她望向那间休息室,一步一步走过去,快到门口时,忍不住飞奔。
房间其实很小,但跟地板上蜷起的孤伶人影相比,又大到空旷冰冷。
许肆月跌到地上,扑过去抱住他。
顾雪沉身上很凉,左手紧紧攥着,在被她抱起时,扣住的五指无意识松开。
一枚妻子戴的婚戒露出来,钻石不再闪耀,蒙了一层血,深深嵌进他伤口裂开的皮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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