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南泽显然也听见了,微微眯起眼睛。
郁唐没答话。
“睡着了?”外面的人没听见声音,疑惑道。
本以为他没得到回应会走,谁知下一秒门就被人推开了,裴疏端着一杯水进来,看了眼坐在床头的他,脚步没停,径直走过来。
这么不客气?郁唐把平板屏幕朝下扣在被面上,冷声说:“谁让你进来的,你有没有礼貌?”
“没有。”裴疏答得干脆,把水和药放他床头,“你今晚还没吃药。”
郁唐稍顿,瞥一眼床头柜,和周婶一样,他也把药分成了苦和不苦两拨。
东施效颦。
郁唐心里不爽,但惦记着视频还没挂,商南泽那货一定在支楞着耳朵听呢,闹起来不好看,便敷衍道:“你出去,我一会儿吃。”
谁知姓裴的挑了下眉,长腿一勾,拖了个矮凳过来,施施然地坐在床边盯着他,摆明要亲眼看他吃下去,否则不走。
他还面带微笑,满眼揶揄,好像在说“你不会是怕苦吧”。
郁唐最受不得被人这样激,闭上眼深吸口气,端起水杯,一把抓起药,很豪气地一口闷了。
有粒分散片黏舌头,愣是没咽下去,药粉迅速分散溶解,舌苔上顿时被苦味占领,他皱紧眉头,被苦得头皮发麻,喉中泛起恶心感。
悄悄看一眼裴疏,这王八蛋目光灼灼,一定在等着看笑话!
面子要紧,吃药算什么!他强忍恶心又灌下一大口水,终于梗着脖子吞下去,不过粉末都彻底化开了,整个口腔里又苦又涩,表情差点失控。
“苦吧?”裴疏笑得欠揍,随手丢了几颗糖过来,拍拍大腿站起身,“忘了说,蜂蜜用完了,刚才的就白水。”
操!姓裴的故意的吧!
郁唐怒从心起,把水杯往床头柜重重一跺,指着门口:“滚出去!”
姓裴的大概欣赏够了他的表情,很爽快地滚了,可这人一向没脸,都出门了,还不忘回头,轻佻地眨了下眼:“小老板,晚安。”
晚安个鬼!
郁唐抓起糖就想扔出去,可一晃眼,糖纸粉粉的,动作顿住,凑近再一闻味道,水蜜桃!
扔还是不扔?
算了。
嘴巴里真的很苦,郁唐泄气,边暗骂边粗暴地扒糖纸,想象扒的是裴疏的皮,心情果然立竿见影地好多了。嘴里咔嚓咔嚓地嚼糖,正享受糖果带来的愉悦,忽然听到咀嚼声里混入了奇怪的音调——
哪儿鬼叫?他起了身鸡皮疙瘩,左看右看,最后才反应过来是商南泽在鬼哭狼嚎。
“眼前的黑不是黑……”商南泽声情并茂地唱着,没一句在调上,唱完清了清嗓,幽幽道:“宝贝儿,你是不是该掀帘了?”
他黑着脸翻过平板,就见商南泽一脸八卦,挤眉弄眼:“那是谁?声音还蛮好听。”
郁唐不想提郁崇安,就含混道:“一个无赖。”
商南泽脸上的好奇都快溢出屏幕了,这人格外肤浅,注意点一向集中于外貌,往屏幕前凑了凑:“长得帅不帅?”
郁唐想也不想,毫不犹豫:“丑!”
“哦,那就是帅咯。”商南泽眯着眼舔了舔唇,隔着屏幕都能闻到他的骚气,“宝贝儿,你很讨厌他吧。”
郁唐毫无感情地“嗯”了声。
“然后还赶不走?”
“嗯。”
商南泽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一看就是在酝酿什么坏水:“不如这样,你把他介绍给我,我来帮你处理。”
“你能怎么处理,往床上带?”就商南泽的德性,只要看上了,什么类型的都吃得下,还肯花心思追,活脱脱的在世情圣。
闻言商南泽装出一副娇羞样,捏着兰花指矫揉造作:“哎呀,别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嘛,再说人家又不是那种欺男霸女的人,都是自愿的好不好。”
“我怕你消化不良。”
“吃了才知道。”
郁唐舔了舔上颚,苦味已经消散了,齿缝间都是甜蜜蜜的水果味,心情莫名好起来。不过他还真没拉过皮条,挺新鲜的,又能恶心姓裴的,一箭双雕。
“行。”
商南泽眉开眼笑,摸着下巴的胡茬说:“那就说定了,等我先回国,然后回京城看看我姥爷,完事儿就来陪你。”
商南泽又拉着他说了一会儿话,见他打哈欠,才想起时差,恋恋不舍地道晚安:“Goodnight,Ganymedes[1].”
郁唐一秒都不耽搁,啪一下挂断视频。
时间已经逼近12点,躺下缩进被子里,习惯性想蒙头睡,但不知为何,最后还是把被子拉到了鼻子以下。
或许是吃了药的缘故,今晚睡得比较快,不过中途还是醒了两次。常年的睡眠障碍相当磨人,他睡了醒醒了睡,乱七八糟的梦做了一箩筐,到天才开始亮的时候,就已经睡不着了。
他强行闭着眼,想要努力睡个回笼觉,可脑子有自己的想法,打了鸡血般,处于一种异样的亢奋中,也不管身体疲不疲倦,自顾自地运转起来——想游戏关卡,想酒吧的事,想讨人厌的裴疏……
冬天天亮得慢,郁唐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眼前的光感越来越明显,直到再也无法忍受,就睁开了眼睛。
视线一开始是模糊的,天花板上的吊灯只有一个轮廓,他眨了好几下眼,才聚起焦。
视线迟钝地追着光,窗帘没拉实,可以看见窗外那棵银杏的树枝,露了一角灿灿金黄。
现在是冬天了啊。
强睡灰飞烟灭,还不如起来醒醒脑子,于是借着拐杖移到窗前,刷一声拉开窗帘,再顺手把窗也推开了。
楼层低装了防盗网,好好的景被铁栏杆生硬地分成好几块,平白生出种从笼中看世界的错觉。
银杏的叶子黄不拉几,落得一地都是,对面的常青树又绿油油的,仿佛季节错乱倒置。
有阵冷风吹过来,身前的屏障似乎被吹裂了,各种各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车喇叭哔哔响,还有不知道是哪家孩子的哭声,一股脑地灌进耳朵里。
他捋了下被风掀起的额发,起床气姗姗来迟,烦躁地一把关上窗。
吵死了。
后知后觉地察觉有些头晕目眩,这个高度还是有点勉强,他呼吸发紧双手酸软,差点撑不住拐杖,赶紧拉上窗帘,慢慢退到轮椅上,坐在窗前平复呼吸。
脑子放空的时候听觉变得异常敏感,连门外的声音都能轻易捕捉到。
是周婶吗?不对,今天周婶不在,而且也不会起那么早。
坐着轮椅出门,他发现不远处公用浴室的灯开着,哗啦哗啦的水声隔着玻璃门依然清晰。
轮椅缓缓带着他来到浴室门外,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鬼使神差地握住门把,往下一扭。
门没反锁,稍稍一推就开了。
浑身赤.裸的人背对他站在花洒下,闻声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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