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唐被这个荒谬的想法惊了下,遂仔仔细细地看了裴疏一会儿,又发现一点都不像了。
江寒夙偏清冷内敛,而裴疏则更为锋利凛冽,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应该只是因为光线暗而产生的错觉。
吃饱喝足了,便开始犯困,与之前失眠不同,最近一段时间他好像有点嗜睡,打着哈欠缩回毯子里,迷迷糊糊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郁唐睡得并不沉,半醒半梦间,感觉有人把自己抱了起来,似乎还捏了捏他的脸,隐约听到那人轻笑一声,嘀咕着什么猫崽子……
他不满地皱了皱眉,想抗议,但实在是太困了,蜷起身体进入了深眠。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床上,房间里光线很暗,只有几缕微光从窗外照进来,一时间分不清现在是傍晚还是早上。
郁唐撑起身体靠坐在床头,抱着被子发起呆,直到天边最后一缕亮光消失在地平线上,晦暗像黑色的潮水般涌过来,淹没他,灌进他的身体,带来冰冷的死寂。
太.安静了,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像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也对,本来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的意识开始恍惚,仿佛觉得自己也死了,灵魂悬浮在半空,冷漠地俯视着下方,他灰败的尸.体半埋在泥土里,像一个腐烂的苹果,外皮长出霉斑,果肉发酵变质,从里到外都散发着糜败的气息……
而此时的别墅一楼,裴疏正帮着周婶将滚烫的汤锅摆上桌,然后看了眼时间,晚上7点半了,小少爷也该睡醒了。
他今天的心情莫名不错,哼着歌踩着楼梯上楼,到郁唐门外的时候,轻轻敲了敲门。
没人回应。
还没醒?
裴疏挑了下眉,旋即缓缓扭开门锁,门一推开,他就看到了床上的那团阴影。
下弦月刚刚升起来,黯淡月华凉凉地铺在床上,郁唐抱着膝盖蜷缩在床头,他实在太瘦了,缩起来小小的一团,像只没人要的小流浪猫。
裴疏眉峰微蹙,尽量放轻了脚步走过去,直到他在床沿坐下,郁唐都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自发屏蔽掉周遭的一切。
他心里叹口气,抬手按开了灯。
或许是被骤起的光亮惊扰了,郁唐肩膀一缩,缓慢地抬头,茫然又无措地看过来,幽黑眸子里盛满细碎的脆弱,声音沙哑地问:“天亮了吗?”
郁唐问完,自己却先一愣,他眨了下眼,飘忽的灵魂回到身体,视线开始聚焦,对上裴疏平和的双眸,随后听到他说:“天亮了。”
郁唐迟钝地扭头看窗外,漆黑一片,明明是晚上。
裴疏轻笑:“怎么,睡傻了?”
郁唐轻嗤,白了裴疏一眼,他现在全身发软,便靠在床头恢复体力。
裴疏又问:“饿不饿?”
郁唐今天就吃了几块糕点,经他一问,还真觉得有些饿了,便想让周婶送吃的上来。
可他才拿起手机,就听裴疏慢条斯理地说:“今天酒店送了新鲜的鹿肉过来,周婶准备了火锅,先把鹿肉片成薄片,再在滚汤里一涮……”
姓裴的把每一样食材都形容得非常美味可口,像是在故意诱惑他,郁唐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舔了舔干燥的唇缝。
“怎么样,要不要一起下去吃?”
郁唐犹豫了,他最近吃得都太清淡了,嘴里淡得没味道,绷着脸沉默片刻后,状似勉为其难地点头。
裴疏唇角弧度极小地扬起,弯腰抱他起来,正打算放在轮椅上,可中途又折回来,把他放回床上。
郁唐:“?”
他坐在床沿,腿无力地垂在床边,光着脚,因为清瘦,脚背上的趾骨和青色经络凸起,似乎随时会刺破脆弱苍白的皮肤,不狰狞,反而有一种病态的美感。
紧接着,裴疏弯下腰,伸手摸了下他的脚。
“这么凉。”
郁唐:“!”他脑子当机了一瞬,等裴疏转身去开衣柜了,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刚才做了什么。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裴疏背对着他在衣柜里搜寻,衣柜太大格子又多,郁唐眯着眼看他找了一阵,正想刺他凭什么翻自己东西,就听他问:“你的袜子在哪?”
袜子?
按照周婶的习惯,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在左手边最下面的格子。
但他就是不想告诉裴疏,语调里带着挑衅:“自己找啊。”
话音刚落,就见裴疏打开了右手边的储物格,吹了个口哨:“找着了。”
郁唐:“……”
裴疏一眼看去,数十双袜子叠整齐摆放着,清一色的白袜子。
小少爷审美真够单调的,白衣服白袜子,整天披麻戴孝的,就不能有点年轻人的样子?不说整的花花绿绿,好歹也换个张扬点的颜色吧。
莫名的,他觉得小少爷应该会非常适合红色。
裴疏心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这样一幕,郁唐赤.裸.裸地躺在艳丽的大红色里,极致的白对比极致的红,光是想想都美得动人心魄。
他想起方才黑暗中的郁唐,想起他迷茫的神情,想起他冷白皮上异常殷红的唇瓣,像是寒夜里枝头上被雪覆盖的红梅,无助、脆弱、美丽,让他无法自控地生出种想要亲手揉碎的冲动。
他一动不动地立在衣柜前,心越跳越快,突然感觉特别口渴,干涩的喉咙不停吞咽着,脑内画面如发.情的野狗般开始往禁忌的方向狂奔,直到身后响起郁唐清泠泠的嗓音:“喂,你对着柜子发什么呆?”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裴疏一激灵,整个人清醒过来。
他刚才都在想些什么?
他懊恼地皱起眉,好像自从接了王茂那个变态的电话,被迫听了那些龌龊的言语后,他就总会无意识地被带跑偏。
他无声地骂了句脏话,这影响可真他妈要命!性取向都他妈快拐弯了!
不怪团花说他,单身二十多年,人都快憋疯了,他是不是也该考虑着谈个恋爱什么的?
这么想着,他手上用力,把抽屉再拉出来些。
随着抽屉被拉到最外,白色袜子堆里突兀地混入了奇怪的东西,定睛一瞧,最里头居然藏着几双卡通棉袜,还是可爱的马卡龙色系。
裴疏意外地扬眉,一双双翻过去,梅花鹿、垂耳兔、狮子王……居然还有小猫咪的!想象着小少爷臭着脸,但脚上却穿着可爱袜子的模样,立时忍俊不禁。
看不出来啊,小少爷还挺有童心嘛,就是不知道如果现在逼他穿的话,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裴疏稍作犹豫,最终还是选了双白袜子。
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郁唐是真的等得很不耐烦,找双袜子也能耽搁这么就久,姓裴的不会是故意晾着他吧?
他拧着眉,就见裴疏走过来,在他身前蹲下,伸手握住他脚踝。
甫一接触,两人似乎都愣了下,气氛陡然变得有点奇怪。
但裴疏也只是微微一顿,便开始动作自然地给他穿袜子,看得出来他不太擅长做这种事,加上郁唐脚上无力,袜子穿得不是很顺利,磕磕绊绊穿了半晌,都才穿进去一半。
郁唐僵着身子,只觉非常不自在,明明腿上毫无知觉,但不知为何,他竟生出种诡异的错觉,仿佛能感受到裴疏的体温顺着相贴的皮肤传过来,热度从脚踝往上蔓延,一直热到他耳尖。
他想蜷起脚趾,但发现自己做不到,只能手指用力,攥住掌心的床单,以此作为支撑。
随即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裴疏给他穿袜子的行为太亲昵了,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都已经越过了他们之间那条割裂彼此的三八线。
心里的警报骤然拉响,自我保护机制自动运转起来。
郁唐迅速冷下脸,条件反射地竖起利刺,半是讥嘲半是刻薄道:“反正又没有感觉,穿不穿有必要吗?”
他不屑地冷哼,“多此一举。”
裴疏低着头,恍若未闻,一言不发地给他穿好另一只袜子,只在最后惩罚性地用力捏了下他脚踝,就放开了手,可惜他根本感受不到痛。
终于解放了,郁唐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他们在房里耽搁了太久,相对无言地吃完火锅后,都快晚上10点了。
郁唐舔了舔唇,很有些意犹未尽,他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火锅了。
不知道是不是做法的原因,之前吃鹿肉的时候,只觉肉太糙了,不够细腻。但这次却完全不同,薄薄的肉片放到菌汤锅里,没一会儿就打卷发白,蘸着特制的酱料,吃到嘴里特别鲜。
还有鹿血,他以前从来不碰血制品,但今晚被裴疏强制着喂了口后,竟然觉得还不错。
一不留神他就吃多了,捂着圆鼓鼓的肚皮坐床上发呆。
空调低声运转着,或许是温度调太高,他渐渐觉得有点热,还有点燥。
身体里似是着了火,一开始只是小火苗,本以为没多久就会熄灭,谁知竟越来越烈,烧得他浑身发烫。
郁唐有点难受,心想洗个澡或许会缓解一下,于是清了清嗓,正要喊人,裴疏就端着水杯进来了,顺手带上了门。
大冬天的,他身上只穿了背心短裤,看起来格外清凉。
郁唐被热意熏得脑子发蒙,不知怎的就和裴疏斗起嘴来,火气一上来,控制不住地想打架,打着打着,就一起滚到了床上。
郁唐故技重施,压着裴疏打了好几拳后,脱力地坐在他腰上。
他俩互相瞪视着彼此,均是气喘吁吁。
郁唐坐的不舒服,想换个姿势,可身体刚往后挪了点,就感觉身后被什么硬物戳了下,动作瞬间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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