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窥视

    “我被男友囚禁了。”

    “我不敢，我男友就是警察。”

    “自由的感觉怎么样？”

    晚上六点，唐狰被局里一个电话召了回去。原以为是下午查的纸钱有了线索，没想到是张队翻出了黄薇薇失踪案。

    唐狰第一反应是这些聊天记录有问题。“黄薇薇的账号……”

    办公室里，北青分局刑侦大队队长张华打断了他。张华是个40多岁的男人，皮肤黝黑，面容消瘦，留着寸头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就是他带着分局刑侦大队一直保持着林城刑事案件破案率第一的成绩。

    “黄薇薇的账号没什么问题，知道她账号的只有她本人和家林。技术科也确定了，信号来自华典公寓。不过那一块信号有问题，只能圈个大概方位。”张华说。

    当初张家林女友黄薇薇失踪，局里一直没什么线索，黄薇薇失踪案便成了悬案。依着习惯，办案组解散后会留下一名同事专门盯着这个案子，继续收拢着各方线索。这段聊天记录就是今天发现的。

    唐狰心沉了下。华典公寓，正是张家林和黄薇薇新房的地址。当初张家林要买华典公寓的房子，小宋还私下嘀咕说华典公寓的房子不好，那块地一直传闻闹鬼，不如买旁边小区。但同样地段，旁边小区的房子比华典公寓一平米要贵出一千，一套九十平米的房子就是小十万，装修费都出来了。张家林最后还是挑了华典公寓。

    “家林不是这种人。”唐狰拧眉替张家林分辨了一句。

    张华面色不变：“黄薇薇失踪我们一直找不到人，出事的可能性有，但别的可能也说不定。我不是说怀疑张家林，真要怀疑他就不会找你了。你们两个是同一批进局里的，平时关系也不错。我想你去见见他，聊聊他最近的情况，不然家林可惜了。”

    只凭一段聊天记录说明不了什么，但在黄薇薇失踪三个月后突然出现的聊天记录，就像黑暗中的一盏灯，让这个案子有了新的可能。当然张华没忘了唐狰现在重点还是吸血的那个案子，找唐狰也是因为局里他最合适。

    唐狰看了张队一眼，答应下来。

    赶在下班晚高峰，他一路走走停停，用时一个小时才到了华典公寓。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七点半了，他熟门熟路把车停在18栋楼下，边给张家林打电话边上了楼。

    电话没人接，和在路上一样。唐狰站在509开始敲门，半天无人回应。他停下动作，楼道感应灯忽的灭了下来。黑暗笼罩了整个过道，黑漆漆的静谧无声。

    唐狰隐约感觉到有谁在看自己，目光如刺扎在背上。他重重咳了声，感应灯亮起。几家邻居的门都关的严实，楼道里只有他一个人。

    给张家林发了条短信，唐狰打算去楼下再等会。等他走到电梯前，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出现了。他顿了顿，若无其事上了电梯。很快电梯门合上，他没有摁楼层，而是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吱呀！

    是防盗门打开的声音，唐狰第一时间摁下开门键，朝外看去。楼道里空荡荡，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他皱眉看了一圈，重新合上电梯门。下行的数字跳起，楼道里响起一声轻微的吱呀。其中一扇门缓缓推开，露出一只朝外看的眼睛，死死盯着电梯的方向。

    ……

    唐狰想的心事回到车上，靠着背椅发起了呆。谷兰的案子，黄薇薇失踪还有卫颜，短短一天太多的信息如龙卷风般袭来。他一会想到谷兰的案子皱眉，一会想到张家林开始担心，每每这个时候卫颜的身影就会出现在脑海，照亮了唐狰疲惫暗淡的脸。

    想到卫颜，他情不自禁笑了笑，记起卫颜在自动贩卖机前挫败的样子。他有些好奇卫颜是怎么长大的，没有飞信，不会用贩卖机，手机通讯录干净地只有他一个人。

    转念也不知道卫颜现在做什么？

    唐狰脑海博弈半天之后掏出手机，找到了卫颜的电话。为了不显得太过唐突，他没有直接打电话，而是改了又改发了一条短信。

    “回家了吗？”

    唐狰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就是15、6岁早恋的少年，捧着手机患得患失，不知道喜欢的人会不会看到他的短信。

    等了会卫颜没有回信。唐狰把注意力从手机上收回，无意看了车外一眼，注意到小区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雾。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在空中盘旋，整个小区虽然还亮着灯光，但却悄无声息。不久前听到的车流声、夜跑声、虫鸣鸟叫声都离唐狰远去，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

    他打亮车灯，发现一会的功夫小区里面的人都不见了。昏黄的路灯有气无力地照射着一米内的范围，无边的黑暗朝着远处蔓延。

    唐狰隐约觉得奇怪，看了眼时间愕然发现都已经晚上十点了。

    怎么回事？他记得到楼下才七点半，感觉最多过了半个小时，怎么都十点了？想到什么唐狰又给张家林打了个电话，注意到信号断断续续，对面还是没人接。

    他心里有点失望，也有些担心，不知道张家林这么晚去了哪。考虑到明天还得去局里开会，唐狰不打算继续等下去，准备开车回去。

    一分钟后，他看着前面这栋眼熟的建筑有些懵逼。谁能想到他居然会在小区里面迷了路，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原点。重新开了导航，他开车往出走，又一分钟后用力踩下刹车，再次停在了18栋楼下。

    握着方向盘唐狰觉察出了不对劲，他看了眼窗外，雾气还是和刚刚一样，并不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按理说不至于看不清出路。他沉下心第三次拐出去，越走感觉雾越浓，正纠结一个分岔路该朝哪个方向拐时，一辆黑色的公交车穿破浓雾朝前驶去。

    小区里面怎么会有公交车？唐狰顿了下开车缀在了后面。

    到现在他反而不急了。华典小区并不大，要么前面的这辆车出小区，他跟着一起出去。要么是从外面回来，他再绕一圈也不算什么。只是一分钟后，他眼睁睁看着那辆车停在18栋楼下，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怎么回事？

    他已经是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这一刻唐狰想到传说中的鬼打墙，放在以前他是决计不信这些的。但今天一天的经历实在是……在要不要下车去跟公交车司机问个路之间犹豫片刻，唐狰抬头看到了卫颜的身影出现在了18栋楼下。

    ……

    一、二、三、四……三十八。

    入界署昨晚发出去39份短期入界证明，今天只回来38人。卫颜站在门口，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看不出心情好坏。但一众从接灵车上下来的人却各个战战兢兢，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不敢发出什么动静。

    “出事了？”梁子俊从窗口探头问。

    卫颜嗯了声：“少了一个阴灵。”

    “谁？”梁子俊吃了一惊。

    卫颜伸出手，重明章在掌心浮现，丝丝缕缕的黑线在半空中纠缠、勾勒出谷应光的形象。

    不少人认出他，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孤零零、处处与人为善的老头竟然如此大的胆子，借着探亲试图黑在人世界。他疯了吗？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人群里有人低声道。

    卫颜朝着说话之人瞥了一眼，对方缩了缩脖子，恨不得缩到地下。不过卫颜也没反驳他的话，对着梁子俊道：“可能是意外。”

    听到意外，下车诸人纷纷在心里松口气，只要不是故意偷渡就好，否则他们都可能会受到牵连。毕竟入界署向来是宁可错杀三千不会放过一个。而卫颜听说出自忘川海那个鬼地方，更是不把鬼命当命。

    卫颜合上手，半空中黑烟勾勒出的老者形象散去。他转身看向诸人：“界门开启时间是在丑时，我会在丑时之前回来。这段时间我不希望再有任何意外发生。”

    “卫小哥放心啦，咱们都是懂规矩的人，不会有意外发生的。”说话的女人是马春花，穿着旗袍讪讪笑道。

    “是呀是呀。”有她挑头，背后的人胆子也大了起来，纷纷点头。

    “懂规矩就好。”

    卫颜屈指敲了敲左手掌心，一头似鸾似凤的羽类缓缓从他背后钻出，黑色的羽翼往前抱拢，四颗血红色的眼珠不怀好意地盯着面前的一众阴灵。渗入灵魂的寒意肆意喷薄，靠着卫颜最近的几个阴灵好似冰激凌融化，衣服和身体已经黏在一起，却无一人敢抱怨。

    “卫、卫小哥……”马春花壮着胆子想要说什么，却不妨被一道陌生的声音打断。

    “卫颜。”

    “……”

    钻出一半的重明鸟卡在半途，卫颜愕然地看着唐狰走过来。“唐警官你怎么会在这里？”难得他失态一次，想不出唐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唐狰看不到重明鸟，却能看到车上下来的这些“人”。随着他走近，几个好似冰激凌融化的“人”赶紧拉拉袖子踢踢腿，勉强恢复了原状。“我来找朋友，他住楼上509。”唐狰解释了一句，看向周围：“这是？”

    “旅行团。”

    回答他的是梁子俊，一头红毛从窗户探出，笑眯眯地解释。“我们是林城一日游，这不是逛了一天太累，在卫颜开的民宿订了房间。”

    “是呀是呀。”

    “卫小哥的民宿又干净又卫生，我们每次来都喜欢住这里。”

    “卫小哥人也特别好。”

    随着梁子俊看过去，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众多阴灵纷纷力证卫颜就是一个民宿老板。若放在之前，唐狰见到卫颜肯定会高兴，但现在他只是拧眉拉着卫颜走到一侧低声道：“卫颜你住在这个小区？”

    卫颜点点头。

    “这个小区不对劲。”唐狰斟酌着用词，“好像是不太干净。”

    卫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