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导师去后台准备的过渡时间,整个大厅里都是练习生们的讲话声,沸沸扬扬的,讨论得颇为激烈。
有担忧的,有不平的,也有吃瓜看好戏的。
“《fierce》?这首歌好难唱的,比《仲夏》的难度高得不止一点,妈呀真真,你选这首是认真的吗?”
“其实选这首歌才有battle的那味儿,不然都是抒情歌会让人觉得很没意思。”
“虽然哥哥他唱歌也很好听,但是,我也不知道他这首能不能拿捏得住……”
“和主唱battle唱歌真的很不公平,有本事就比dance呀。”
徐真真回到台下,依旧在唐萱和郑雅宁中间席地而坐,她刚一回来,就被唐萱按住,搂着脖子伤春悲秋地感叹:“太难了,万一他临场失误了怎么办?万一输了怎么办?”
郑雅宁吃瓜状,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挺好的,这些我们也都经历过,等下就让你明白什么叫多么痛的领悟。”
隔着一个人,唐萱也能伸手给郑雅宁头上一记爆栗。
伴着郑雅宁的哀嚎,徐真真笑了,漂亮的眼睛弯弯的:“怎么就那么悲观呢,就我一个人觉得赢不是问题啊?”
问题是怎么赢得漂亮。
唐萱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嘉辰师兄虽然说从前舞台实力一般吧,但他毕竟是主唱,而且他这一年被送去韩国培训,肯定不容小觑的。”
她眉毛耷拉,无力地说:“哥哥向来是舞蹈比声乐强,比dance我肯定不担心,但是vocal的话……”
她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徐真真忽然意识到她们之间存在的认知偏差。
她们现在这么紧张,无非是担心谢知远和主唱battle唱歌会吃亏。
其实在小糊团没解散以前,谢知远便身担主舞和主唱两职,全开麦舞台从来不用垫音。
得天独厚的音色,后天练习扎实的唱功,以及绝佳的唱商。
这些无论是从团里的商演,还是他在酒吧的驻唱,都体现得淋漓尽致。
后来他和文漾娱乐签约,四人男团在一年的训练后出道,团内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定位。
出道一月,他作为领舞和副主唱,每次舞台分part虽然不多,但都是挑拣最难唱的高音,开嗓便是满场惊艳。
不过后来因为咽炎时常发作,嗓子也一度哑到不能说话交流。
谢知远就在医院做了雾化手术,由于嗓音在几个月内没有办法调节到最佳状态,于是公司改了他的定位,除却在舞台上的合声部分,单人的唱歌part就分给了其他成员,只是依旧还在团内领舞。
整个团的舞台大爆之后,粉丝们也逐渐接受了谢知远全能偏dance的这个设定,他那副好嗓音也掩藏在了舞台王者的光芒之下。
徐真真一路跟来,知根知底,对这些林林总总的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但是大多数不知情的人也并不知道。
他的vocal有多强。
*
半小时后,这期特别的导师踢馆赛的第二场总算拉开帷幕。
前半场是嘉辰的吉他弹唱《仲夏》,深情款款,细致绵长。
把仲夏夜中,少年少女触而不得,辗转难寐的单纯情感唱得颇为动人,这种民谣的空灵歌曲用吉他的弦音,搭上温柔男声,让人感到舒畅而缱绻。
不得不说,他的唱功较前几年发行的专辑而言,着实精进了不少。
只是在谢知远面前弹唱这首歌,有些想一决高下的意味,充斥着挑衅的□□味儿。
他放下吉他,表演完毕,紧接着台下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嘉辰微笑点头致谢。
从谢知远面前经过的时候,他眼里的得意神色愈发明显,更是丝毫不加掩饰。
仿佛大局已定一般。
谢知远径直上台,左手拿了支话筒,右手理了理耳返。
脖颈上挂着的银色吊坠斜斜地滑出深V的领口,性感的喉结上覆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些锋利锐感和魅意相糅。
台下的练习生们都疯狂鼓掌,为这人间美色,恨不得嘴角都能咧到耳根。
伴奏起头,开头的一段配乐响起,练习生们纷纷竖起耳朵,精神集中提高了十二个度。
徐真真将手放在膝头,轻轻垂眼。
那样熟悉的嗓音低低吟唱,像盛满了陈年佳酿的酒杯将晶莹剔透的美液缓缓流泻,转音在迂回间拿捏得极为到位。
这不免将她带回从前的那歌夜晚,透过酒吧里三五成群,觥筹交错的人群间隙中,清瘦少年影影绰绰的身形。
黑发,白衬衫,一把吉他,一副话筒支架,好看的眉眼,抿直的唇线。
修长的指节拂过琴弦,伴着又苏又哑的尾音,也撩拨了心弦。
五光十色,红灯绿酒,杯酒言欢是嬉笑的过客,带着轻薄的暧昧与靡靡的香艳,迷离错落的光线洒在少年清隽的身上。
晦暗的神色中,那双精致的桃花眼带着疏离,掩着讥诮。
音乐在一瞬间戛然而止,紧接着带来一连串冰雹般的噼里啪啦的响声,伴着这样的声响,他会意地挑眉,那样令人疯狂心动的眼神让全场女生都情不自禁地哇了出来,与此同时,他的手臂和腿部也freestyle了一段卡点精准,仿若身体脱节的快速动作,跟着愈发激烈的节奏瞬间加快加急,激进到让台下的人都难以看清他的步伐。
若敏看了都惊呆了,不由得感叹道:“他比从前更厉害了。”
郑雅宁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他还有临场设计,眼睛都直了:“太反人类了,太可怕了……”
蒋艺珩和谢知远一同训练,对这种基本操作表示自己早就震惊过无数回了,早已司空见惯。
他看了眼台下的练习生,发现只有坐在中间的徐真真最为镇定,不由得有些纳闷:难道她不喜欢帅哥?
嘉辰此时已经呆若木鸡。
突然有些萧瑟。
说好的顺风局呢?!
说好的短时间歌扒不下来呢?!
说好的徐真真作为对家粉选歌会挖坑呢?!
这首歌为什么这么适合谢知远?!
怎么还有freestyle了?!居然跟想象的差那么多?!
一段如旋风般燃炸的rap飙完之后,他唇角一勾,就着肆意张狂的笑容,对着话筒将副歌的高音以神仙嗓音飙上几层。
伴奏的原曲已经结束,他一手利落恣意地摘下耳返,自信洒脱地直接开嗓清唱最后的高音部分,带着混响,有如一阵酥麻电击流窜进人的耳膜和心房,给人心头“砰”的一下巨震,久久难以平息。
台下早已暴沸,尖叫声和疯狂热烈的鼓掌声响成一片,但这些都难以表述女生们震惊和无比兴奋的心情。
“我的天!”
“我的妈呀!”
“太可怕了!这还是人吗?!”
“实实在在的降维打击!”
“太精彩了!这舞台,我看的爽快!”
“我被鲨到了!”
“我还以为这真的是友谊赛,导师之间可怕的胜负欲……”
蒋艺珩也忍不住鼓掌,这最后的拆耳返的清唱,说明谢知远对自己vocal能力的自信可不是一丁半点,他一边拼命鼓掌,一边左瞅右瞅着嘉辰铁青的脸色,心里莫名的舒畅。
如果条件允许,他真想问嘉辰一句:“脸疼吗?”
余音还带着点略略的沙哑和轻微的喘息,他捏着手里的耳返,敛了敛眼眸,和台下的那个女生抬起的目光正正对上。
蓦地同他对望,徐真真心里百味杂陈,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她有很多的话都想同他说道,想说从前的那个小姑娘也许已经长大,而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藏小哥哥也终于被世界看见。
好像也没有什么遗憾的。
那陪同了她少女时代的书本里夹杂着的照片,草稿纸的一角细细描摹的眉眼,压在辅导书底下的一本写真,放在柜筒里的几张专辑,都和面前这个闪闪发光的人有关。
她后来也常常做梦,梦见自己一个人坐在场馆里,看着他的舞台,抱着灯牌,举着手幅,一个人坐到演出结束,从天黑到天亮。
梦醒后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午后的夕阳落日,薄暮余晖,流云浮掠,桌前从冰柜里拿出的碎冰梅子汤,白匙碰撞锒铛作响。
滑入口中除却初尝的酸甜,只剩下满嘴的苦涩,不禁想起后来从北京,天津,上海一直追到广州的演出,人如潮水,粉丝云集,他在人群中夺目闪耀,却是再难以企及的距离。
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茫茫然之间她又想起来自己从来未有过,又何谈失去之说。
她想到那时自己对自己说,如果再能当面遇到他,一定要装得不认识他,对他的事情能轻轻松松地拿起,轻轻松松地放下,带着最为矜持而高冷的笑容,最云淡风轻的态度。
以陌生人的姿态,初次见面问好。
不会再知道你曾经同月色下听过他弹唱的一首粤语歌,不会再提起拿着灯牌跑遍了几个暑期,不会再记起午休刷卷想到小哥哥露出的甜蜜笑容,不会想起在灯光迷离的夜色酒吧中他一人驻唱,孤芳自赏,实则总有她在旁悉心聆听。
她想起云禾的书签上写的一句话。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哪能一样呢?
明明那时候还有很多话想要亲口跟你说,如今有这个机会了,却是无话可说。
徐真真收回了目光,掐断了草长般的思绪,看着身旁的人还在沉浸于刚刚震撼的舞台表演,喋喋不休地惊叹于赞美,她扯了扯嘴角。
生活还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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