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雨过后,花圃里难免显得有些萧瑟,简宿涵紧了紧风衫,踩着青石小路走了过去,地面尚有不少积水,她问知夏“昨日的蛇篓子是在哪儿发现的”
知夏指了指一处角落“六乙公公他们搜查的时候奴婢都留心瞧着呢,便是此处了。”
那是靠花圃的一角,泥泞杂乱,有许多脚印,简宿涵不顾阻拦,拎着裙摆过去看了看,倾身仔细观察着四周,雄黄不溶于水,晶体呈现金刚光泽,现场虽然已经被破坏,但仍是能发现些许粉末。
素春道“主子,皇上已将此事交由皇后娘娘去查,这大风口的,您还是回去歇着吧。”
简宿涵只当没听见。
皇后素来庸碌,算不上什么聪明人物,且耳根子又软,极易蒙骗,倒不如自己查来的放心,否则找个替罪羊有什么意思。
红色的宫墙底下已经有些斑驳发霉,简宿涵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最后在与胸平齐的墙面上发现了一枚浅浅的泥脚印,许是用劲十足,花纹样子还未乱,大抵昨日夜黑,六乙他们也未曾发现。
她后退几步,脑海中模拟着当时的场景,最后发现如果不是刻意抬腿去踢,便是一名成年男子助跑几步翻过宫墙才能留下的印子。
仿佛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般,简宿涵忽然转身折返到了廊下,知夏等人不明所以,见状只得跟上。
菱花窗正对着内室矮榻,最适宜下手放蛇,可窗户夜间从里上栓,想打开也需得从里开才行,那放蛇的人若能进得去内室,就不用多此一举的开窗户了。
简宿涵觉轻,再则她只喜一人独睡,知夏她们又守在外间,昨夜基本上能肯定是没人进来的,那便只能是从外间撬开的窗户。
简宿涵命素春知夏一左一右的掀起窗子,然后仔细查看边沿,木质的棱框容易留下刮痕,她顺着栓口摸索去,果不其然在上面发现了一道浅浅的凹痕,上下对应。
事已至此,她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凶手不是漪澜殿的人。
若是漪澜殿出的内鬼,他大可不必费劲翻墙,一个小小蛇篓想来大不到哪儿去,好藏的很,直接养在住处也无人发现,再则那蛇嗅到生人气息,游到自己床上也需要时间,期间凶手把蛇篓处理掉并不费什么功夫,何必扔到漪澜殿随处可见的角落,他难道不知留的东西越多,破绽也就越多么
答案只有一个,对方想祸水东引,打乱漪澜殿内部。
试想一下,只要凶手一日未找到,简宿涵自然就一日不可能放下心,天天怀疑身边伺候的人是否有想暗害自己的,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濒临崩溃,长此以往,不死也疯。
简宿涵平日虽不管事,禄海与知夏都是有手段的,底下人不说多么忠心,但也绝不敢做什么违逆的举动,临到头出了这么一遭,只怕互相怀疑,别人还没打进来,自己就先乱了。
简宿涵微微抬了抬下巴“禄海,去找个梯子,搭在墙头看看上边有什么。”
禄海不知她用意何为,但也十分听命,招呼两个小太监架上梯子,自己一瘸一拐的爬了上去,在瓦檐边看了一圈,心中不由得一惊,朝底下喊道“主子,上头有个泥脚印。”
简宿涵问“瓦片可乱了有碎的吗”
禄海又仔细看了一眼“乱了,碎了两片。”
简宿涵点点头“你下来吧。”
她走出门,绕到宫墙对面,彼时正是清早,杂役房的太监宫女已经开始洒扫了,简宿涵无视了周遭的视线,顺着那条道走了一圈,发现东边路沿有些许微末雄黄粉,在日头照耀下有些微闪光。
简宿涵问“东边有哪些宫殿”
她说出口,又不等知夏回答,只道“算了,只怕少不到哪儿去,回屋你再细告诉我。”
简宿涵又折回去比量了一下宫墙高度,心中默默拼凑着线索。
那放蛇的人想来不是练家子,否则也不会在墙上留下大半个脚印,瓦檐被踩碎,说明身量不轻,而他跳下墙的时候没有借力之处,人会因为惯性而前倾,膝盖手肘都是极容易受伤的地方。
她大病初愈,脸色还苍白的很,披着一件牙白用银线绣圆月玉兔折桂的衫子,一阵风就能刮走似的,但那双眼却偏偏让人觉得难以捉摸。
知夏真是怕极了她又添伤寒,扶着简宿涵冰凉的手腕子道“主子,您就是怪责奴婢,奴婢也不能让您站在外头吹风了,哪儿有这样的,昨日扎针吐了不少血,刚醒过来还没躺片刻,就穿的这样单薄四处走动,害了病可怎么是好。”
简宿涵有时候性子倔的很,闻言斜睨着她“一日不揪出那人,我一日睡不安寝,躺在床上,也如火烙在背,倒不如死了干净。”
她说完,回到殿内,对禄海招了招手“你可有备用靴子,拿一双过来我瞧瞧。”
禄海为难“腌臜之物,又臭又脏,主子何必看,怕污了您的眼。”
简宿涵道“你拿双新的来不就成了。”
禄海只得领命,太监做的是跑腿的活,最费鞋不过,他是首领太监,屋里自然备着几双好的,简宿涵也不去碰,只让知夏她们端了笔墨来,将鞋底的纹路印在了纸上。
简宿涵看了看宫墙上的脚印,又看了看纸上的“所有太监都是这种鞋样么”
禄海道“除太元殿御前伺候的,其余尽是内物府发,一应都是这种纹样。”
简宿涵若有所思,一面叫知夏去拿平日做衣服用的软尺来,一面用指尖隔空虚量着墙面上的鞋印大小。
某种角度来说,人的足长是和身高成比例的,大概一比七,一个人越是高大,鞋码自然也穿的越大,简宿涵以前高中的时候听科学老师闲聊讲过,假设人的平面赤足长为x,那么身高637445x。
墙上那人的鞋印虽不是赤足长,但内务府统发的靴子薄厚都差不多,量一量底下小太监的靴子薄厚,把足印长减去内外差,便可得到赤足长了。
知夏动作很是快,仔仔细细丈量了尺寸,然后依照简宿涵的吩咐尽数写在了纸上“好主子,咱们这下可以回屋了吧”
简宿涵把纸拿过来,终于点了点头“回吧,东边住着谁,与我打过照面的尽数告诉我。”
她不爱串门走动,一些妃子认是认得,但住哪个殿现在还没弄明白。
知夏细细回想着“那便多了,和妃娘娘、柳婕妤、莹昭容、刘才人、沈贵姬都住在东边殿里,另还有些,但与您不甚相熟。”
简宿涵在纸上飞快计算着凶手的身高,闻言又在旁添了几个字。
莹昭容,沈贵姬,刘才人。
这三个与简宿涵或多或少都起过冲突,其中莹昭容嫌疑最大,沈贵姬次之,刘才人虽早已不打交道,但稳妥起见也不能排除在外。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足迹重心会从前往后移动,简宿涵刚才仔细看过那个脚印,前半截花纹最清晰,说明压力面主要侧重在前方,但因为在墙上,不排除助力过猛原因,没办法计算得太过精确,但年纪初步估计在十五至三十之间。
十五至三十岁的太监,身形强壮,身高一米七八左右,膝盖手肘处可能有伤,胆大,不怕蛇,说不定还是个养蛇好手。
简宿涵提取出这几个重要线索后,把毛笔扔到一旁,紧绷的神思这才松懈下来,她右手也不知被扎了多少针,指尖缠着纱布,现在还火辣辣的疼,雪白的腕子针痕星星点点,她素来爱美,瞧了是有些不舒服的,用袖子遮的严严实实。
早膳是用骨汤熬的清粥,另配了几样极其废功夫的小菜,想来是因为皇上昨日陪了一夜的缘故,膳房那伙子人又见风使舵了。
知夏怕她手疼,端了碗一勺勺的喂她,低声道“早知今日,当初不如被撂了牌子,何苦进宫受这遭罪,您在府里的时候,连绣帕子被针扎了都是少有的,老爷夫人与小爷知道了,还不一定多心疼呢”
简宿涵不去思考凶手的问题,手上的疼痛便愈发明显,她却只一个人静默着,实则都疼出了冷汗来,闻言抬眸看了知夏一眼,想说什么,又没有说,片刻后才道“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家,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不见得每条路都是平坦的,再难也得熬”
她二人这番话其实有些僭越了,简宿涵一贯谨慎,担心隔墙有耳,说到半途就没了声,对知夏道“日后这样的话再不必说,今日一遭便罢了,否则我听了是要生气的。”
知夏无声咬唇点头,她哪里不知宫中险恶,只是人到底有七情六欲,有些话憋久了总是忍不住的,眼圈也红了。
简宿涵喝了药,嘴里发苦,吃了半碗粥就没再吃,她对着镜子瞧了瞧,见自己面容苍白,不比往日明艳,便唤了知夏与自己梳发。
简宿涵细细描眉“陛下今日应当会来的吧”
仇还需自己报,她不愿让皇后去查,得想办法从皇帝手上揽回来这个活计才是。
知夏点头“陛下疼爱主子,自然会来,今日挽个什么发髻”
简宿涵将眉眼细细描长,顾盼间清冷多情,她指尖沾了极浅的胭脂膏在唇上微点,睨着镜子道“不挽发髻,用那根青玉簪子挽半缕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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