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肋只有亲近的人才会发现,她二人从前也好过,虽不至交心,却是唯一能说得上话的,简宿涵对许多事情都非常敏锐,云婉仪不说,她只从细节处也能猜个不离十。
简宿涵的裙摆轻轻拂过团花毯子,然后走到了书桌后,她在云婉仪面如死灰的注视下拉开屉子,里头静静躺着一卷画,因为曾经浸过水,有些皱巴巴,但上面春燕衔着相思红豆的神态依旧活灵活现。
“你还舍不得丢,”简宿涵淡淡一笑,屈指轻弹,“沈玉章在京中也算是个才子,画作不少,明眼人一瞧便知是谁的手笔了,陛下不会对长平侯府如何,可一个小小云家,倾败岂不覆手之间”
云婉仪的身子不知何时滑落在地,她强撑着一口气站起来,却仍咬紧牙关不松口“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这种事不能认,死了也不能认,帝王本就多疑,云家眼见落魄,再出这档子事,满族岂有活路,三代之内仕途前程休矣。
简宿涵摊手道“听不懂就罢了,陛下听的懂就行,三人成虎的道理你比我明白。”
她说完,似是失了耐性,转身朝外走去,堪堪将挡风帘子掀起一半,便听得身后忽然响起云婉仪惊慌的声音“是婉妃”
简宿涵闻言动作微顿,转身侧目,却见云婉仪面色苍白,眼神直直的看着自己,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堪堪吐出一句话来“是婉妃”
她也曾是家中掌上明珠,也曾是别人的心心念念,如今落到这幅境地,不可谓不可悲。
简宿涵闻言微顿,她此次来不过是为了排除云婉仪的嫌疑,没想到竟能套出别的话来,收回视线,转身出了内室,知夏等人一直在外间守着,见状忙迎了上来,白露等人则是急急跑进去看云婉仪了。
简宿涵方才一番作态,本也是故意吓云婉仪,如今得到答案,心中也有了底,想起自己刚才浇灭她一盆炭火,看着院中积雪,对知夏道“送些炭过来吧,日后凌水阁的事,不必再管”
这些日子的蹉跎就当还了草原上她算计自己的账,以后简宿涵不会再刻意针对她,但也不会再帮她,两不相欠了
双瑞年纪不大,但机灵点子一个赛一个,他领了简宿涵的命去查那个太医的底细,当即不耽搁,立刻就去办了,提着扫帚在太医院晃晃悠悠半天,挨个儿仔细的找,最后终于瞧见了那个下巴有痣的太医。
双瑞见他去了药房,没敢跟进去,只和洒扫的小太监套话,偷偷塞了些银钱,捂着肚子愁眉苦脸的道“我这几日身上不舒服,想找个太医看看,却又不认识人,我瞧见方才那个下巴有痣的似乎极好说话,是什么名号”
洒扫小太监颠了颠手里的钱袋子,闻言看向他指的方向“谁孙滨孙太医他可不好说话,是个势力眼子,你若想瞧病,我劝你还是找旁人吧。”
双瑞暗自将名记在心底,然后笑着把话题绕了过去,他本想就此离开,可一想套个名字算什么,得办的更妥帖才是,眼睛提溜一转,心中便有了主意。
此时人不多,他悄悄扔了扫帚,埋头走进去,见孙滨正坐在药房轮值,旁边称药熬药的奴才也未注意到这边,轻轻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
孙滨正打着瞌睡,冷不丁被惊醒了,他抬眼一瞧,见是个不起眼的杂役太监,满脸嫌弃,正欲开口驱赶,却见双瑞压低帽檐挡住大半张脸,不动声色的道“丹若姑姑上次从您这儿拿的药分量不够,差我过来再拿一份。”
孙滨闻言瞬间睁眼,立时惊醒了,他起身左右看了圈,发现无人注意到这边,狐疑的看了眼双瑞,这才压低声音急道“那可是十足十的量,再多了会出人命的”
什么药竟会出了人命
双瑞闻言心中升起疑窦,面上却不显,双手揣袖老神在在的道“啧,实话同您说了吧,丹若姑姑不慎将药撒了大半,怕娘娘怪罪,这才差我再来拿一份,您可不能不给面子啊。”
孙滨是个糊涂蛋,闻言竟没发现什么异常,却也心知此事干系重大,不想以身犯险第二次,犹豫着道“那药难配,还得避着人,实在是没有了。”
双瑞闻言立刻变脸,冷笑一声道“咱家明白了,您这是看不起丹若姑姑呢,也罢,等我回头和她说了,是好是坏你自己掂量着办”
他说完也不多留,一甩袖子直接往外走去,孙滨一时被他唬住,左思右想,赶忙跟了上去“别别别,别,公公留步”
丹若可是得脸的大宫女,若在婉妃耳旁嚼舌根,他还有的活吗
孙滨从袖子里掏出几块碎银,笑着塞给双瑞,同时将一个油纸包着的、半个手掌那么大的药包悄悄递过去“公公,还劳烦您多说几句好话,这药我实在没了,只这么点了。”
双瑞接过银子,心道这人真是个糊涂蛋,这么好骗,轻咳一声,故作姿态的沉声道“上头主子说了,管好你的嘴,不该说的别乱说。”
孙滨这种话显然听了不少,忙点头应了,若不是旁边还有人经过,只怕他还得拱手作揖。
双瑞连蒙带骗,这才离开,然而刚走出太医院没几步,他不知想起什么,悄没声往身后看了眼,结果发现孙滨正躲在门后偷看自己,几经思索,脚步方向一转,朝着景和宫的方向而去。
孙滨跟了小半路,见确无异样,这才离开。
简宿涵倒没想过双瑞办事如此妥帖,接了他从孙滨手里忽悠来的小半包药,叫余长春过来查验,却没想到竟是药性极猛的绝子药。
余长春道“回月婕妤,这里头的红花、生乌草、水银、巴豆、益母草都加了十足十的量,孕妇浅尝便致小产,用量多了,日后只怕子嗣艰难。”
简宿涵心中也猜到了七八分,目前宫中有孕的唯有锦常在,自己充其量就是个混数的,这药还能使在谁身上,外间流言蜚语满天飞,只怕来者不善,届时锦常在的胎若没了,首当其冲便是自己的祸。
简宿涵阖目,飞速思索着什么,片刻后才道“上次让你配的药,配好了么”
余长春从袖中拿出一包指甲盖大小的药递给她“回月婕妤,已配好了,此药催动血气,万不可过量,这些日子微臣且开几副方子止住您的月信,对外只说是安胎药便罢了。”
简宿涵接过来,无声攥紧,心头突突直跳。
婉妃,婉妃
是了,这女子从前的盛宠被自己夺来,怎么可能甘心泯然众人,原来早就在暗地里动手了。
简宿涵已确定幕后黑手就是婉妃,但要一举扳倒她,绝非易事,皇帝这么些年的宠爱也不是白给的,纵做了错事,只怕也会顾念旧情饶过几分,俗话说斩草除根,简宿涵要想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否则婉妃日后反扑,自己性命堪忧。
许久后,她才有些疲劳的轻叹了口气“余太医回吧,顺着小道悄悄的,莫让人瞧见了,日后还得劳烦你。”
“月婕妤客气。”
余长春躬身退下,内室便静了下来,知夏在外间候着,往里一瞧便见简宿涵靠在榻上兀自出神,静悄悄上前道“主子,底下凉,若困了去床上躺着吧。”
简宿涵从前有什么话都同她说,独这次,一个人尽藏在了心底,知夏想问,又觉得简宿涵心中自有章程,不言语也自有她的道理,只能忍了回去。
简宿涵肚子里又不是真的有块肉,她将枕头挪了挪,然后侧身靠在上面,轻声同知夏说话“陛下近日有去景和宫吗”
知夏闻言想了想,然后摇头“虽未曾记过,但大抵也是许久未去了,如今阖宫里仅主子您最得宠,外间都道婉妃已失了势,只是您素日不喜欢听那些流言蜚语,不知罢了。”
简宿涵静静望着她“那你觉得,皇上宠我多一些,还是宠婉妃多一些”
知夏笑开“自然是您,谁也比不上的,瞧,您一有孕,陛下就日日来看,纵发了脾气陛下也不见动怒,奴婢听九思说,陛下一个人在书房里拟了好几个字,许是在替未来的小皇子取名呢,婉妃又算什么。”
简宿涵闭了闭眼“你不懂”
皇帝不去婉妃处,并不代表就对她没情意了,日日来漪澜殿,也不代表就对自己有情意了。简宿涵不想对任何人抱着期望,她走一步看十步,每件事都做了最坏的打算,都说凡事需往好处想,可她却只能反着来。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她来异世,懂得的第一个词就是身不由己,只为了活着二字。
晚间,皇帝又来了漪澜殿,诚如知夏所言,他日日都往这里跑,若不是还要处理政务,只怕半步都不肯离去。
简宿涵给他绣的寝衣已经做好了,正坐在桌旁修剪线头,见他从外间进来,身上裹着寒气,也不似往日藏着掩着,把剪子放到绣筐里,起身抖了抖手中的衣裳道“来的正好,试试身量吧,也不知合不合适。”
皇帝在暖炉旁烤了烤手,闻言抬眼,见那寝衣玄色为底,肩膀用银线勾了简单的龙纹,袖饰祥云,简单大气,竟比内务府做的还要好看些。
皇帝蓦的笑了,他险些忘了这事“你真亲手做了”
简宿涵下意识皱了皱眉,把衣服扔到他怀里“还能有假的不成。”
说完又注意到他刚才说的“亲手”二字,似笑非笑的道“我没那闲工夫做针线活,底下丫头做的,陛下将就穿吧。”
简宿涵没有怀孕,脾气却比怀了孕的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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