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虚的人, 眼神总是四处乱瞟的,锦常在手脚发冷,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也没想到简宿涵会见红,那一滩血艳红刺目,像针似的扎她眼, 整个人身子已经僵了, 只知在侍女的搀扶下盲目跟着众人走,连怎么到的漪澜殿都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婉妃明明说了, 只是少许的催产药,纵喝了也不妨事, 怎么会见红
锦常在隐隐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天大的圈套里,她见简宿涵躺在床上,面色痛苦的蜷起身子,石榴红的洒金绸被愈发衬得她苍白虚弱,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孩子是保不住了。
她又去看婉妃,却见后者也是面色难看, 一双手不安的绞着帕子,仿佛有什么事想不通似的。
众妃都簇拥在屋子里, 皆都心思各异,原本清雅的地方便显得挤了,没多久,太医终于赶了来,打头的便是余长春,但见他对简宿涵把完脉,又施了针, 而后对皇后深深叩首道“回娘娘,月婕妤这是服了极其烈性的堕胎药。”
皇后微微蹙眉,显得有些焦急“那皇嗣”
余长春无声摇头“微臣无能,胎儿月份尚小,实在难保,只能尽力保住大人。”
余长春一番话说下来,锦常在如遭雷劈,身形都晃了晃,反应过来,目光恶狠狠看向婉妃,指尖深深陷入皮肉中,只恨不得扑上去生撕她解恨。
皇后眉头皱的愈发狠了,显出两道深深的沟壑,她狠狠一拍桌子,护甲尖端闪着锋芒,众人不禁抖了一抖,只听她压着怒气道“哪里来的堕胎药,给本宫下去查,不可有丝毫错漏”
身下的血已经渐渐止住了,简宿涵却仍是疼的满身冷汗,余长春配的药太烈,强行催动气血,绞的五脏都在疼,她神智恍惚,隔着一道纱帐,见自己床头拥满了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直到外间传来太监唱喏,她们这才像被掐了脖子似的,倏的静了下来。
皇帝许是急赶过来的,长靴边缘还沾着雪沫,披风也未系,帘子被他一把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众妃一见他,便被那周身阴沉的气势摄的不敢出声,连皇后都静默了,僵硬着行礼,堪堪吐出两个字来“陛下”
皇帝没理她,率先到床边去看简宿涵,走过身旁时带起一阵冷风,让皇后感觉直冷到了心底。
简宿涵一直看着皇帝,哪怕隔着床纱看的并不真切,视线也从未离开半分,从他进屋子开始,直到在自己身旁坐下这一刻,眼中蓄着的泪水才忽而落下,在花枕上浸透大片湿痕。
简宿涵一双眼黑白分明,琉璃似的剔透易碎,她不哭不闹,只抿唇,无声攥住了皇帝的袖口,许久后,才艰难出声道“孩子没了”
皇帝是一路疾赶来的,气息尚未喘匀,他怔怔看着简宿涵,似乎尚未从突如其来的事情中反应回神,明明上一刻他还在御书房给简宿涵腹中的孩子拟名,下一刻便听见宫人来报说她见红了。
还不到三月的胎,就见红了,谁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皇后眼眶微红,似乎极为难过,用帕子拭了拭眼角,上前道“今日众位姐妹在亭中赏梅,也不知怎的,月婕妤就忽然见了红,传太医一看,却说是服了堕胎药,此事蹊跷,还请皇上明查,否则后宫难安啊。”
皇帝闻言,无声握紧了简宿涵的手,视线看向下首跪着的余长春,声音沉沉,让人难辨情绪“月婕妤如何”
余长春被这样的目光压迫得气都喘不上来“回陛下,微臣无能,只能保住大人,这堕胎药加了许多大寒之物,孕妇沾上星点便会导致小产,幸而月婕妤未服食过量,且月份尚浅,否则胎儿渐大难产腹中,只怕有性命之忧。”
锦常在不动声色看向婉妃,后者却避开了她的目光,只当没看见。
皇帝不见发怒,闻言只是缓缓闭眼,用拇指无声摩挲着太阳穴,周身气势如渊,涌动着深不见底的暗沉,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谁都不敢在这个当头出声,就在众人双腿发麻,都有些站不住脚的时候,才听皇帝冷冷吐出了一个字“查。”
男人睁开眼,其间锋芒让人不敢直视“给朕挨个查,今日凡在座的人,一个都不可错漏。”
这件事不是皇后做的,故而她沉得住气,回头查出谁来,对她来说都百利而无一害,闻言道“臣妾这就让人去查。”
皇帝不信她“让吴庸去。”
早前便说过,皇帝才是皇城背后真正的掌权人,他想查的事情便没有查不出的,今日亭中用过的茶具器皿炉火炭盆都被悉数检验了一番,最后终于发现药下在了茶盏中。
单贵妃见不得旁人好,只将这潭水弄的越来越浑,仗着母家强势,说话也全无顾及“今日同月婕妤坐在一起的唯有锦常在了,怎么月婕妤出了事,你却好好的呢”
宫中怀孕的唯有这两个,一个出了事,另一个自然也逃不脱干系,锦常在本就心虚,闻言吓的一激灵,顾不得身怀有孕,直接跪在了地上“贵妃娘娘慎言,嫔妾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种事来,还请陛下明鉴啊”
她神情惶恐不安,难免露了几分端倪,皇帝一个眼神过去,便有人带了她的侍女下去拷问,锦常在见状愈发没了魂,手心冷汗直冒,哆嗦着难以言语。
皇帝从头到尾一直静的可怕,他除了间或看看因为疼痛而昏迷不清的简宿涵,便再没了其他动作。
没过多久,吴庸从外头进来,手中捧着一个托盘,躬身上前回话“回陛下,在锦常在的贴身侍婢的手上搜了个空心戒指出来,里头剩了些药粉,让太医查了,正是堕胎药。”
刑狱的手段非常人能受得住,锦常在起先还抱着侥幸,可当瞧见自己的贴身侍女血人似的被拖进来后,心底的最后一丝坚持就瞬间崩塌了,她捂着肚子,艰难连滚带爬的到了皇帝脚边,攥着他的衣裳下摆泣不成声,一个劲摇头“不是的陛下不是的不关嫔妾的事啊陛下”
皇帝无动于衷,只将自己的下摆抽了回来,声音冰凉“你是自己招,还是等生了孩子,再将你送到刑狱去”
锦常在闻言连哭声都止住了,她本以为自己怀着皇嗣,再怎么也不会罚到她身上,却没想到皇帝一点旧情都不念,心神俱惊,直接跌坐在了地上“陛下为什么您明明也宠爱过嫔妾的”
她最得宠的那段时候,甚至可以与漪澜殿平分秋色,锦常在只是一个小小的舞姬,她没有母家撑腰,自然只能把希望放在孩子身上,日后年老色衰也有个依靠,可每次侍寝过后,皇帝都赐了避子药,次次都是如此。
锦常在知道自己不可能攥住皇帝一辈子,她只是想要一个孩子而已,趁着自己尚且得宠,要一个孩子而已,于是她前脚喝了药,后脚就都偷偷吐出来了。
她想要一个孩子,如愿有了,但意料之外的,宠爱也到头了。
皇帝并没有因为她腹中多了一块骨肉而生出怜惜,反而像陌路人一样,渐行渐远。
锦常在哭的凄楚,在场众人却没有谁会可怜她,都在暗地里看笑话,末了,皇帝似是失了耐性“若不想牵累你在宫外的家人,便如实说来,朕不想滥杀无辜。”
锦常在在宫外还有父母兄弟,她闻言似是猛然惊醒,抬手直直指着婉妃,在后者错愕惊慌的目光中将一切事情都抖了出来“陛下,是婉妃是婉妃那个贱人嫔妾是受了她的蛊惑啊陛下她给了嫔妾这包东西,说只是普通的催产药,让嫔妾喝下去,略多只是腹痛一阵,回头只栽赃月婕妤让她吃个暗亏,好让陛下心生嫌隙,却不曾想茶盏稀里糊涂乱了位置,故而才有此出”
锦常在迎着婉妃吃人的目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嫔妾原不愿,可她威逼利诱,说日后有我的苦头吃,嫔妾人微言轻,迫不得已只能照办,谁曾想婉妃心思如此恶毒,给的竟是堕胎药,想要嫔妾一尸两命”
皇后闻言,面上适时露出一丝惊骇“婉妃,锦常在说的可是实话”
婉妃也慌了神,她并不知简宿涵已经识破自己布下的假孕之事,只以为漪澜殿承宠多月,真的有了身孕,又恰好茶盏被弄错位置,才有了今日这出,忙跪下赌咒发誓的自证清白“陛下,臣妾从不曾做过这种事,锦常在分明是胡乱攀咬,无凭无据的,臣妾纵死了也是个冤死鬼,还请陛下将她从速发落,这样的人宫中怎能留她”
数年情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彼此都再清楚不过,皇帝睨着婉妃的眼睛,似乎要透过躯壳瞧见她的内里,一点点剖析那些嫉恨心虚,声音沉凝“你知道朕的手段,是自己说,还是朕去查”
不
不能认
她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的位置,不能跌下去,绝不能跌下去,婉妃不信锦常在能拿出什么证据来,咬紧了牙关道“臣妾无宠无孕,害她又有什么好处,陛下若说旁的,臣妾认,独这件事,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死了也不会认。”
她一番斩钉截铁的作态,倒让人信了三分,锦常在恨的眼睛都红了“你这个贱人分明是故意害我,诓着我喝下堕胎药一尸两命,再栽赃给月婕妤,死无对证,真是好毒的计策,陛下万不可信了她,嫔妾以腹中孩儿的安危起誓,所言若有半点虚假,死后便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单贵妃道“可怜见的,臣妾瞧着锦常在实是受了委屈呢,婉妃,你既没做过,也不妨让底下人去查一查,届时还你清白,两相和乐岂不好”
婉妃不理会她,只凄凄切切的看着皇帝“陛下,臣妾真的没有”
有或者没有,皇帝与她心里都清楚,何须装模作样,只是盼着她能自己说出来,留一份体面。
皇帝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多年的放任与不管不顾,已经将她的心养大了。
他抵着额头,闭目不语,婉妃却看见了男人手背上紧绷的青筋,心控制不住的寸寸陷落下坠,她想,这么多年,自己做过那么多错事,他从来都是不管的,但这次,还会护着自己吗
许久,皇帝声音终于在她耳畔响起“婉妃暂且幽禁景和宫,伺候的宫人尽数带下去严查,等查明真相,再行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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