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婚约这事儿,云西西的确考虑过,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正好裴白提起,她就顺水推舟的说了。
她既然穿成了师尊,拥有浩瀚无边的灵力,天下之大,自有她逍遥,为何要困在这种地方,走这种狗血剧情?
那么多年轻的少年,他们不香么?
更何况,她原本就打算好了,安顿好谢予安,断了裴白的念想,近日就下山。
从前她离开云氏时并不友好,爹娘遗物都被叔伯侄婶瓜分,是时候讨回来了。
裴白垂着眼,僵在那好一会了。
云西西便道:“既然你没有意见,那就这……”
裴白闷声道:“不成。”
云西西眼眸一压:“这事儿什么时候由得你成不成?”
裴白一滞,还是咬牙道:“不成。”
云西西以为他的执拗来自剧情的不可抗力,便道:“你现在自是难以接受,但等过几天你再想想,会发现迎来了新的生活。”
裴白沉着黑眸:“不成!”
云西西有些恼,怎么好说歹说都不成?
不过裴白的确对婚约很有执念,从前他做师尊的时候,一次也没提过解除。
哪怕满太初山的非议,哪怕所有人都说她配不上他,哪怕麒云宗宗主亲自上门,替自己的女儿说亲,他也只淡淡指指她,说有姑娘了。
其实说来也奇怪,即便他要利用她,也犯不着捏着婚约不放,毕竟以她的痴恋,有没有婚约都不影响她作死。
从前她没细想,这会儿他做了徒弟,怎么还是拽着这个东西不放?
就像是她解除婚约他就能当场去世一样。
但这玩意儿影响她行走江湖啊,今儿非得把这个事儿办了。
云西西倔脾气上来,也不问他,手掌一翻,便开始酝酿灵力,准备解除血契。
裴白却忽而握住她的手腕,道:“别……”
云西西一顿。
他垂下眼睑,轻声道:“只要不解除婚约,我可以当这个婚约不存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这般低姿态,云西西心中一软,可她也不是纯为了伤他的心。
主要这个《霸道师尊你好狠》实在太操蛋了,从前她被虐她觉得恶心,换了裴白,她依然觉得恶心。
因为她经历过,她知道那有多伤心。
还不如断了关系,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虽裴白伤心欲绝,她还是一狠心,唤出血契,口里道:“解除婚……”
话说到一半,卡了。
因为灵府忽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异动。
她内视查看,便是一愣。
灵府内的确有浩瀚无匹的灵力,但此刻,在七处魄穴上忽而多了七把灵锁,牢牢锁住了她的灵脉。
方才还如深渊似沧海的灵力,此刻安静的停留在灵脉里,像是陷入了沉睡。
一丝儿也用不出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盖世神功呢?
难道是来自剧情的警告?
不是吧?用不着吧?
从前她没得选,如今她想做个好人,也不行么?
云西西一脸菜色。
是因为自己要解除婚约才造成的么?那眼下她已经闭嘴了,为何还是锁的严严实实?
这玩意儿到底怎么解?心情便有些烦躁,索性离开试炼台,抬脚往府邸走。
这事儿旁人也不能说,她忽而想起谢予安,他是医修,又是值得信任的人,不若叫他来瞧瞧,便同身后的裴白道:“叫谢予安来。”
裴白见她不提解除婚约,心情略微回转,可又听她提谢予安,心头便又开始不安。
抬眸望了望天色。
方才来的时候天色尚早,可此刻已经完全黑了。
这么晚了,她要谢予安来寝室……是要做什么?
他脸色发白,薄唇紧抿,片刻后才道:“非得是他么?我行不行?”
云西西正被锁恼着,没细想,便道:“你不成,得是他。”
这太冲击了,裴白半晌不语。
对了,她大张旗鼓的又是喂药又是收为弟子……难道她强硬的要解除婚约,是为了谢予安?想同那个男人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这事儿不能细想,越想越崩溃。
云西西等了片刻没回应,疑惑的抬眸一看……
他那震惊失望悲伤心碎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在那英俊的脸上像跑马灯一样闪过,云西西当即反应过来。
满脑子卧槽,这人……都在乱想什么啊……
刚要开口说什么,灵府内忽而传来“咔嚓”的碎裂声响。
云西西:不是吧,她已经大彻大悟不爱了,犯不着也跟着碎吧……
急忙低头查看灵府,这一看愣住了。
原本锁住魄穴的七把锁已经碎了一把,只剩六把了。
细小的灵力开始欢快的在体内流动。
这……
难道只要虐裴白,让他心碎就能解锁?
这……
这也……
这也太操蛋了。
她抬眸看了看裴白,一时情绪复杂,干脆起身离开了试炼台。
裴白站在原地,垂下眼眸,瘦高的背影显得极为落寞。
翌日清晨,云西西走出宅邸,心里满满的脏话想要抒发。
昨夜回去没多久,灵府又传来“咔嚓”一声,她立刻查看。
解开的锁又重新锁上了,七把明晃晃的大锁稳如泰山。
艹,这解锁居然还有时限……
大概是裴白又想通了,自个儿把心黏上了。
云西西抑郁了一会儿又恢复了精神,没有灵力有什么关系,肉、体强横啊,就她现在这身体素质,逛遍太初山下的所有窑子,腿都不带软的。
不管,就算不能解锁,也不能陷入那狗血横飞的破烂剧情里。
她得走。
可刚走没两步,脑袋“嗡”的一声便炸了。
是真的炸了,撕裂一般的疼,疼的她视线都开始模糊。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裴白有头疼的毛病,不过他那时尚有灵力压制,她如今被锁,可是丝毫灵力没有,疼的面目都扭曲了。
就在这时,一双手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徒弟关切的声音响起来。
“师尊,您没事吧。”
云西西掀开眼皮瞧了瞧,正是裴白。
她疼的直抽气,咬牙道:“没事。”
她知道现下只要伤他就能解锁,就能缓解头疼,但……算了……疼一会儿就疼一会儿吧……
从前有灵力,从未疼到如此程度,是以裴白也没见过她这种状况,满目担忧,问:“师尊究竟怎么了?我扶你回宅邸。”
云西西不想回头,裴白在她眼前晃,无疑是一块儿蜜糖,诱使她伤他自救,她冷汗直冒,道:“不用,你且回去。”
裴白却不肯走,敏锐的感知到什么,问:“师尊……是不是要离开?”
云西西望着他那俊俏的小脸,莫名想起他心碎的模样,皮肤苍白,薄唇沾染血色,细碎的黑发遮着湿润的眼,脆弱又期盼……
她猛然甩甩头,冷漠道:“与你无关。”
裴白执拗:“我与师尊同去。”
云西西:我疯了么,我带着你……
她努力露出鄙夷的眼神,可太疼了,眼神便不够犀利。
裴白看的仔细,忽而恍然大悟,支支吾吾片刻,才道:“谢予安刚从无涯矿场回来,身上尚存灵矿的戾气,师尊昨日召了他去……势必伤了身子,往后可千万……节制……”
云西西:!
好,是你逼我的!
她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一眼:“裴白。”
徒弟乖乖俯首。
她舔了舔红唇,恶狠狠的道:“他可比你软多了。”
裴白明显一怔。
“咔嚓”“咔嚓”“咔嚓”。
连开三锁。
灵气奔涌而出,一瞬间充盈在经脉中。
头疼刹那间缓解了。
云西西长舒一口气,斜眼瞧了瞧伤心欲绝的徒弟。
舒坦了。
·
在此之后,云西西迫于无奈,带上了裴白。
毕竟头疼起来要人命。
她如今灵力飘忽不定,裴白又只是筑基期,高端飞行灵器用不得,只得雇了个小马车,晃晃悠悠往云氏去。
她靠着软塌小憩,裴白搁哪儿发呆。
就这般过去两个时辰,灵府内三锁还开着,第四锁也一副即将崩碎的样子,她掀起眼皮,悄悄看了徒弟一眼。
昨日开了一锁,很快就重新锁上了,今天已经开了三锁,这么久还碎着,他不会心痛而死吧……
她轻咳一声,佯装不在意的道:“昨夜一个人,睡的不甚好。”
裴白没抬头,指尖却动了动。
云西西灵府当下便传来“咔嚓”的声响,她垂首一瞧,好了,七锁又全都锁上了。
切……
云西西不再搭理他,倚着车里的软塌睡了。
徒弟老老实实坐在对面,目光温柔的落在她身上。
云西西是被一阵锣鼓声吵醒的,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抬手掀开窗帘。
窗外是铺满了半片天空的火烧云。
似烈火似蜜糖,浓烈又甜蜜。
面前一座巍峨城门,上书两个字【云城】。
城内外人来人往,颇为热闹,即便这个时辰,进城的百姓都排起了长队,甚至还有从远方逃难来的,挑着大大小小的包裹,拖儿带女。
这跟记忆中不大一样。
比从前她离开那会儿富庶多了,从前云城不过是个小城镇,零星的百姓,贫瘠的商业,云氏作为支配管理者,也只是个三流氏族。
可如今竟繁荣至此,城池早已扩建几倍。
难道云氏换族长了?
她一边思索一边慢悠悠的跟着人群进了城内。
城里依旧敲敲打打,锣鼓喧天,进了城内,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原是有大户人家成亲。
城里的百姓往一处汇集,她不欲凑热闹,直往云府去,这一去才发现,这成亲的正是云府的三小姐,云沐。
她驻足在云府外,云府大门洞开,露出内里喜庆的鲜红。
灯笼、红绸、美酒、佳肴,还有扯着红绸的新娘和新郎。
有仆从走出来,拎着篮子,将瓜果花生糖往天空撒,孩童们便嬉闹着冲上去抢。
云西西立在人群中,细碎的交谈之声混合着锣鼓与爆竹的炸响一道灌入耳中。
【太可怜了,沐小姐是个好人,平日里待我们不错,却被迫嫁给这种人。】
【我听闻沐小姐不愿意,可她一个女孩,又能如何?】
【云家为了联姻,将沐小姐嫁给这等禽兽,真是令人不耻。】
【哎,可听说那人地位显赫,谁也没办法,凡事往好处想,也许沐小姐嫁给他,从此青云直上了呢。】
【嫁给那种魔头,不被打死就不错了。】
【可你们看,沐小姐未被捆绑,却也未曾挣扎,想来是认命了吧。】
云西西听了这话,将目光再次落在云沐身上。
这个姐姐,她记得,且印象深刻。
从前她尚在云氏的时候,因爹娘早死,无人问津,族中长老叔伯将她爹娘留下的财产分空,又妄图玷污她时,是这个姐姐抽出剑来,砍下了那人的头颅。
虽然事后她二人都被报复的很惨,但她笑着同她说。
【苦难算什么,活下来就很好。】
【活下来,总能遇见值得的人。】
后来这个姐姐参与家族事务,她又被逐渐边缘化,便再也未能见过。
后来她入太初山,打算学成归来,第一件事便是寻找云沐。
如今云沐大红喜服,嫁的却不是心爱的人。
她红唇紧抿,仔细望向礼堂上的新娘。
新娘瞧着未受任何束缚,也并未佩戴灵气锁,难道真是自愿?
她再次凝神观察,表情却是一沉。
那喜服鲜红刺眼,却并不是一种红色,仔细分辨,便能发现深浅不一的痕迹。
那是鲜血的颜色,遍布在喜服全身。
新娘子正在流血,出血量如此大,想必是受了什么咒术。
台上有人高喝,“一拜天地”。
新娘愣了片刻未动,身旁的新郎便不耐烦的扯了一下,新娘身子一晃,踉踉跄跄的便向下拜,动作细微,喜服却立刻被新涌出的血液覆盖。
云西西眼眸一眯,抬脚便往礼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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