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很尴尬。
云西西刚想解释,忽而觉得这样也挺不错,这不正是她想要的么?便懒懒的道:“怎么,不走是想观摩么?”
裴白想不明白,不过离开片刻,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这男的是谁?
他仔细一打量,发现屋内并没有苍耳,而地上被云西西笼在身下的男孩,散发着同他相近的气息。
这是苍耳?
他就知道这小混蛋有问题,居然……
那小姑娘呢?是一直都知道,还是突然之间得知?可看她处变不惊的样子,怕是一早就知道了吧。
那方才她硬要跟他一间房,难道就是为了这一刻?就为了同苍耳……
这样一想,心头便酸涩难当,喉咙亦干涩异常,他哑着嗓子,问:“师尊,你这……”
云西西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便知道他进行了一场头脑风暴。
他的眼神告诉她,他正在推演一场狗血乱飞的虐心大剧。
她当下便斩钉截铁的告诉他:“同你想的一样。”
裴白的表情在一瞬间裂开了。
云西西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想了什么,但一定比她想的肮脏,与其她编造,不如交给他自行想象。
她从他龟裂、震惊、心碎、崩溃的表情得到了满意的回馈。
云西西:啧啧,果然肮脏!
裴白被自己打击的不轻,说不出话,深深望了她一眼,踉踉跄跄的转身离去。
云西西瞧他走远,这才起身,从苍耳身上离开,苍耳因为痛苦陷入昏睡,尚闭着眼。
长长的鸦黑睫羽笼在眼睑下方,衬的那小脸愈白。
云西西没想到他竟然不是小孩子,一时之间苦笑不得。
少年脆弱苍白,毛绒绒的发间有两只银白的狼耳,此刻软软的垂着,让人瞧着份外怜惜,甚至有些心痒,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撸一把。
云西西正胡思乱想,苍耳眼皮动了动,喉间发出一声低吟,随后悠然转醒。
他在看清眼前一切的时候,一下子坐起来,眼眸睁圆,毛绒绒的耳朵也在一瞬间向后飞去,口里结结巴巴的道:“尊、尊上……”
配上他那张小脸,实在是过于可爱。
云西西坐在椅上,眼睛从他的耳朵上移开,问:“你是夜狼族?”
苍耳生怕她生气,急忙道:“我是,您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
狼崽眼眸里浮现出焦虑,那双耳朵因为害怕和紧张压的平平的。
云西西笑:“别紧张,慢慢说。”
苍耳闻言一愣,随后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道:“我只是夜狼族的普通族人,曾因些小事儿得罪了狼卫,他们才四处找我,被他们抓到就惨了,所以我才离开夜城。”
云西西道:“那你应该告诉我,我就不会带你来夜城了。”
苍耳愣了愣,怔怔的望着她,许久之后,才低声道:“我怕给您添麻烦,您会丢下我。”
云西西笑:“怕什么 ,我不是答应过你么。”
苍耳忽而想起她曾在云府说过的话。
【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他有的,你都有。】
她知道他骗了她,那些话还依然作数么?
云西西道:“既然发生这种状况,那明日一早便走吧,现在狼卫一定满城搜索,守卫是最森严的,离开反而不安全。”
她丝毫没有怪他,苍耳心头一热,眼睛亮晶晶的,耳朵一瞬间竖了起来,
云西西忍不住瞥了两眼,又悄悄挪开,轻咳一声,道:“既然你是如今这副样子,便不能与我在一间,你去同裴白睡吧。”
苍耳全身都在抗拒,脸上更是嫌弃,但还是站起身,应了声“好”,随后慢悠悠的往门口走。
云西西瞧着少年的背影,眼睛里始终是那双毛绒绒的耳朵。
就在她略有走神的一瞬,耳边忽然响起清脆的少年音。
“尊上,给你摸一下好不好?”
她一怔,便瞧见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少年不知何时折返回来,蹲在她身前,那双耳朵就停在她掌心的位置。
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狼牙。
“喏,摸吧。”
云西西正色:“你走。”
少年仰起脸,笑着动了动耳朵。
云西西深吸一口气,一把抓住了那两只毛绒绒又柔软的小东西。
掌心又韧又软。
好的,舒坦了。
片刻后,云西西出现在了客栈楼下。
苍耳知道不宜露头,便躲进了裴白的房间。
云西西下楼来,是想看看狼卫走了没,顺便打探一下消息。
外面已经暮色沉沉,一楼大堂里坐满了客人,各个体型雄伟高大,剽悍粗犷,唯一人格格不入,清俊高冷,正坐在窗边喝酒。
桌上脚边堆满了酒坛,许多已经空了。
他一口一口的喝着,面色平静,瞧不出丝毫情绪。
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修嬉笑着窃窃私语,不时的看向他那边。
云西西一眼就瞧见了他。
太分明了,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
云西西刚想假装看不见,他却忽而抬眸望过来。
云西西一怔,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随后掀起裙摆,坐在他的对面。
裴白喝多了酒,面上不显,但眼眸却深沉,他认真望过来的时候,实在复杂难明。
云西西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就先沉默,再借题发挥吧。
她干脆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默默送进口中。
周围吵闹异常,喝多了酒的人漫无目的的交谈,云西西便听见零星的轶闻。
【三少爷跑了,也太任性了吧?】
【夜宗主那样宠,由得他自由,跑也是正常的。】
【三少爷脾性的确差,这城里哪个不讨厌他,同大少爷比起来可差的远。】
【品行不端,撒谎成性,这么大人了,什么忙都帮不上,就知道添乱。】
【对我们也不友善啊,上回有人无意冲撞了他,他凶神恶煞的差点杀人。】
【夜城小霸王啊。】
【有权有势就是不一样,在城里呼风唤雨的,谁敢惹他?】
这时,有人冷哼道。
【三少爷?他也配,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这样的人,活着对别人都是一种侮辱。】
其余几人便嬉笑着应和,很快便又聊起了其他的八卦。
云西西模模糊糊听了些,只记住一个三少爷,大概是夜长生的第三个儿子,这种宗族之间的事儿,她不太爱掺和,便没往心里去。
酒不知不觉喝了一半。
人微醺,夜微凉。
对面的男人忽然搁下杯中酒,低声道:“师尊,半个时辰。”
这家伙又在说什么,云西西一头雾水的望着他。
裴白眼圈微红:“你同苍耳在那之后,在房里待了半个时辰。”
云西西起先一怔,片刻中才从他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中读懂意思。
不愧是你,果然很有想法!
裴白几度失语,最终还是悲痛的问:“你们究竟……”
云西西轻车熟路:“跟你想的一样。”
裴白打击过重,眼神略有失焦,许久才回过神来,他指尖微抖,紧紧攥着酒杯。
“居然那么激烈么……”
云西西:……
特么的,你到底脑补了些什么东西?
最近是不是乱七八糟的书看的太多了?嗯?
裴白抱着酒坛,伤心欲绝:“师尊,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单纯的馋他身子,还是真的喜欢他?”
云西西没说话,再想要如何回答。
裴白酒喝得多了,便有些上头,他见云西西不回答,更加难受,她从前就一直护着那小子,让他受尽委屈,怎么看都不是单纯的馋他身子。
他的心碎成一片一片,又疼又涩,这会儿胡思乱想,忽而觉得哪里不对,他拧着眉心,终于恍然大悟,红着眼道:“你还是不是人,苍耳前些日子还是小孩子,你就惦记着他,禽兽。”
云西西:!
老子掐死你这个肮脏的玩意儿!
周围的人因着他这声已经纷纷望过来。
云西西站起身,一把捂住他的嘴,他不服的挣扎起来,眼眸里满是悲愤。
云西西用了些力:捂死你这个王八蛋!
裴白很快蔫下来,也不挣扎了,悲悲戚戚的坐着,一声不吭。
云西西气的肺都要炸了,这时候才松开手,恶狠狠的瞪他一眼,见他还想说什么,便警告道:“想清楚了再说。”
裴白便望着她,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
“师尊,我不比他白么?”
云西西:……
这特么是白不白的问题么?
鉴于周围人奇怪的目光越来越多,云西西实在没脸待,硬扯着裴白,将他带回了客房。
还是自己那间。
就他目前这状态,跟苍耳一间,大概能把房拆了。
云西西又气又头痛,干脆坐在桌前,连睡都不想睡了。
裴白气呼呼的也跟过来,往她面前一坐。
云西西瞧见他就来气,他还敢过来,当即拽着他的领子,气闷道:“给我解除!”
裴白抿唇不语。
云西西对着他的耳边吼:“我都跟别的男的共处一室了,你还不赶紧解除?你在想什么?”
裴白捂着胸口,无辜道:“心碎啊。”
云西西:啊!!!
云西西压下暴躁,又道:“同我在一起,你每日都委屈心碎,没有一时开心,我又从不顾及你的感受,我这么坏,你为何不离开?”
裴白眼泪汪汪:“你也知道啊?”
云西西:苍天啊……
她都觉得自个儿坏的人神共愤了,这家伙怎么如此冥顽不灵啊。
裴白见她情绪崩溃,便轻声道:“别自责了,你下次改了就好……”
云西西:我改你奶奶个腿儿!
她恶狠狠的道:“我就是这样的坏女人,只会更坏,让你不断的心碎,践踏你的自尊,让你在深夜独自哭泣,可我身边却永远环绕着温暖的体温。”
“我不会顾及你的感受,我会让你眼睁睁的看着我抱别的男人,还要你在一旁端茶倒水伺候。”
“我会在你每一次心碎黯然的时候,叫你不许露出这样的表情,还要你对别的男人卑躬屈膝。”
“你明不明白?跟着我,只会是无边炼狱。”
裴白显然被她吓到了,半晌没说话。
云西西冷哼:“听清楚就识相点,我这人杀伐果断,辣手无情,你最好解除……”
裴白:“我想明白了。”
云西西一喜。
裴白:“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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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坍塌,眼前一片漆黑,云西西已不知要如何说服他,只觉得一团乱麻,她松开他,颓然的趴伏在桌上,有气无力的道:“所以你绝不会主动解除婚契么?”
空气陷入沉默。
只有两人身上的酒气和热度传入鼻端。
耳边忽而传来男人的低语。
“师尊。”
“嗯?”
“如若有一天,你当真找到了那个真心喜欢的人,我会解除婚契,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云西西万万没想到他这样说,有些错愕的抬眸看他。
烛火下,他眉目清俊,格外好看。
眼眸里倒影着她有些惊讶的面容。
他望过来的时候,总是这样深情而认真。
云西西莫名有些发怔,片刻后,喜出望外。
“我一直忘了跟你说,我其实对苍耳是一见钟……”
裴白打断她,认认真真:“师尊,是不是真心喜欢,由我判断呢。”
云西西:%#¥%
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狗男人!
当夜,云西西上了床榻,沉沉睡去。
裴白一夜未眠,在书桌前挑灯夜读。
那认真又刻苦的模样,宛若在考状元。
桌上摊开的书字字珠玑,让他时而沉思时而皱眉。
烛火飘摇,照亮了封皮上的字。
《仙尊的小奴隶》《保持心态》《那个铁石心肠的女修》
看到动情处,几度落下泪来。
·
翌日,天刚蒙蒙亮,云西西便爬了起来。
裴白原本趴伏在桌面上,听见动静,也抬起头来。
云西西没多说,径自拉开门,原打算去叫苍耳,漂亮的少年却正站在门外。
手里端着托盘,上面置着几小碟花生米和萝卜块儿,旁边还有油纸包着的葱油饼。
瞧见云西西,一张小脸立时亮了。
再一转头,看见了一旁的裴白。
场面陷入了短暂的凝固。
云西西仔细思索着要如何解释,苍耳却毫无芥蒂的笑了笑:“哥哥也在这里,那一起吃粥吧。”
“昨夜尊上一定是指导了哥哥修炼吧?我明白的。”
云西西挑眉看向裴白。
【看看人家,多么纯洁无瑕。】
裴白。
【是在下输了。】
苍耳跨进门来,将托盘搁在桌上,同云西西坐了,自个儿也不动,只笑眯眯的看着她吃。
其实修仙之人体内尽是灵气,这些东西吃不吃都无大碍,但胃里舒服,且因为食物的温暖,会让人有一种活着的感觉。
云西西便捻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口中。
热油炸过的,香香脆脆。
心情便缓和了许多。
苍耳笑眯眯的看着她,忽而从兜兜里摸出一只小巧的白色狼牙,约莫掌心那么大,他递给云西西,道:“尊上,这是我今晨逛坊市的时候瞧见的,觉得甚精致漂亮,便花了几枚灵石买了。”
“尊上一直护着我,我无以为报,只有这点小小心意,希望尊上不要嫌弃。”
云西西接过那枚狼牙,触手冰凉有分量,苍耳眼巴巴的希望她收下,她便不再推辞,珍而重之的收进储物袋中。
苍耳露出微笑,这会儿他化形的彻底,耳朵没有显露出来。
云西西简略吃完早点,便同两人下楼退房,随后避开人群,往车行去买陆行兽车。
此去天衍宗,路途多崎岖,且时常有雾障,云中山平原过来的马车根本无法前行,是以都要在夜城换坐骑。
车行里的排列着一排排的骑宠,大多是耐力好温顺的妖兽。
云西西挑了一辆车厢宽敞,由四头憨厚的食土兽拉着的陆行兽车。
交了钱,三人便一同上了兽车,在薄薄晨色中往城门去。
苍耳默默坐在云西西旁边,他挺高的,微低了身,侧眸瞅她。
云西西察觉到他的目光,他那双眼睛总是温顺而满足,并不像狼,更多的时候,像一只奶狗。
好像你只要摸摸他的脑袋,他就会快活的摇起尾巴。
裴白:气氛忽而不对。
苍耳轻轻靠近云西西,在她耳边小声道:“尊上,要不要摸一摸?”
他本就是英气勃勃的少年郎,嗓音清脆,满满都是竹子拔节生长的青春气息。
刻意压低之后,带着娇憨,奶味儿十足。
云西西根本顶不住,她立刻别过视线,不能沦陷啊,云西西!
苍耳却不依不饶的挤过来,脑袋上“砰”一声,显露出了本型,两只银白狼耳毛绒绒的,跟着本人的脑袋转动。
他低声道:“尊上,我维持不了多久啦,不摸就没了哦。”
狼少年在她面前低下头颅,收敛了尖牙,满满都是依赖。
分明就是一只被驯服的小奶狼。
云西西被撩拨的难受,只好道:“苍耳,别闹。”
苍耳委屈,耳朵便不由自主的往两侧落。
云西西:这谁顶得住啊!
苍耳又毛绒绒的拱过来。
云西西终于不想同本能对抗,“吧唧”,一下子揪住了他的两个耳朵。
舒服啊……
苍耳跪坐在他面前,笑眯眯的看着,眼睛一眨也不眨。
裴白: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云西西只抓了一下,便飞快的松开了。
苍耳却很满足,乖乖的坐在旁边,不再闹腾。
兽车碾过石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周围不时传来吆喝与走动的声响。
就在接近城门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整齐且训练有素的脚步声。
声音很重,像是穿了厚重的盔甲。
云西西掀开帘子,瞧见了一双双冷漠又狠戾的眼睛。
是狼卫。
如果是狼卫的话,那是冲着苍耳来的?
轿外繁乱的脚步声止了,只有一人的脚步声往前来,从容不迫的停在轿前。
男人的声音不卑不亢的响起:“少主,该回去了。”
少主?
云西西看向苍耳。
苍耳一怔,冲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随后道:“尊上,对不起啊,骗了你。”
“我其实不是普通族人,我是夜狼族的第三子,我也不是因为惹事被抓,我其实是跟父亲吵架才跑出家门的。”
“现在玩的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
夜狼族第三子?
云西西一愣,想起了昨夜在酒馆听到的那些关于三少爷的话。
实在是同眼前的少年对不起来。
苍耳道:“尊上,你们出了城,沿着官道一路往北,就能找到去往天衍宗的路,我就不送了,就此别过。”
他转过头,一把掀开门帘,就要跳下兽车。
云西西轻声道:“苍耳。”
少年顿了顿。
“是真心的么?”
少年略一沉默,利落的跳下马车,转身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当然是真心的呀,尊上。”
默默看着一切的裴白:呵。
野狼哪有家养的香。
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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