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人做自我介绍时，郁野没有仔细听，他坐得规矩，神色冷淡，别人鼓掌他就象征性拍几下手。
那些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同学，他都没投入注意力去记，表面只是清冷，内里还有不合群。
刚才那个填空，他验算了一遍，结果证明亓凛的“17种”是对的。
郁野用余光瞥了眼一旁的亓凛，见对方倚在椅背上，神色倦怠，似乎有点困，他收回目光，在“1”右边写下了“7”。
“都介绍完自己了，那接下来就选班干部吧。”许载竞出声，看着手机念，“选班长一名，副班长两名，学习委员、宣传委员、文艺委员、体育委员、卫生委员各一名，不记名投票，想要试一试的同学可以上台演讲，现在给你们十分钟的准备时间。”
许载竞说完，从前门出去。
“哎，狗子，老狗子，哈士奇，你想当个官儿不？”孙乐霖拿按动笔戳了戳亓凛的后背，深情呼唤前排的亓凛。
亓凛侧了下头，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孙乐霖：“知不知道有句诗叫’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行行行，知道您老不愿意为五斗米折腰了，但是我想折腰，你觉得我当个班长怎么样？”孙乐霖说着，眼睛里充满期待。
亓凛冷漠开口：“那你就想想吧，你想当班长带领全班走向解散？”
孙乐霖踹了他一脚。
最终，在方况的鼓励和支持下，孙乐霖还是上去做了演讲，当上了宣传委员。
郁野没给任何人投票，全程不参与，连个围观群众的表情都没有，神色始终很平静。
考虑到刚开学，茗河一中管理层人性化了一次，走读生本周可以不上晚自习，住校生回宿舍上自习。
下课铃打响，郁野还在盯着一道化学平衡大题的答案解析看，可能是真的无事可做，他下午总共看了四道大题。
“郁爷爷说了，今晚去你家吃饭。”亓凛玩着非联网小游戏，双腿交叠，头也没抬地说。
郁野像是没听见，沉默不语，亓凛也不催，等班里人走了大半郁野才合上化学卷子，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东西，也没多少东西可以收拾，只有一沓卷子，两支笔。
亓凛早就收起了手机，斜倚在讲台沿，他的黑色短裤不算很长，刚到腿弯下边一点，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笔直修长，没有赘肉，弧度轮廓都很好看，乍一看，很吸人眼球。
郁野拉好书包链，抬了抬眼皮，就看见这么一双腿出现在视野里。
“收拾完了？”腿的主人点了下脚跟，语气里透着慵懒，带着点磁性，有些抓耳。
郁野收回目光，眼睫轻轻颤了一下，抬腿往外跨了一步，穿过讲台和第一排桌子间的过道，冲前门走去。
他个高腿长，步子稳健，眼皮微垂，神色冷淡，简单的走廊被他走出了T台的直视感。
下楼梯时，余光瞥到一抹红意，对方像条红色小尾巴似的，一直在他身后跟着，离着差不多五步的距离。
郁野不予理会，自顾自的走，小尾巴就在后面晃悠悠地跟着，也不主动叫他。
出了校门，往前走了段路，拐进林秀小区，进了单元门，最终站在301室门口，前后也不过十分钟。
郁野从裤兜里拿出门钥匙，侧了下头，看见那条红色小尾巴站在台阶上，低头摆弄手机，离他还是只有五步左右的距离，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不开门？”红色小尾巴低头又看了看手机，然后摁灭手机，双手插兜问。
郁野垂着眼皮，俯视着充当了一路小尾巴的亓凛，不答反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吃饭啊，我晚饭在你家吃，不跟着你回来我还怎么吃。”亓凛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微仰着头和郁野对视，他右肩轻靠在墙上，吊儿郎当的，笑得有点痞。
目光在空气中对上，郁野表情冷淡，声音也凉凉的：“我家不是收容所。”
“不是，刚才放学的时候我说了什么你没听见？郁爷爷说晚上在你家吃饺子。”亓凛扯了下嘴角，语气有点无奈。
郁野没说话，静静看着亓凛，似乎在确定他的话的可信度。
“怎么都在这里站着？进去呀，来，小野，开个门，我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郁鸣圭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门口的两人不约而同往下面看去。
郁鸣圭两只手里都提着几个塑料袋，看起来爬楼梯爬的有点吃力，亓凛往下退了几个台阶，伸手拿走了郁鸣圭的几个塑料袋，减轻了老人的负担。
郁野开锁，等下面的一老一少进门了才跟着进去，随手关上了门。
亓朗骏看样子早就到了，在上发上坐着和郁森一起包饺子，茶几上放着盖垫，已经被胖乎乎的饺子攻占了大半城池。
“老郁，买盐了吗？”亓朗骏擀着面皮，抬头看了眼那几个塑料袋，问。
郁鸣圭放下袋子，闻言一顿，有点懊恼地拍了下脑侧：“哎呀，我忘了，人老了真是不记事了，小野，你下去买包吧。”
“嗯。”郁野放下书包，没换鞋，拿起挂在一旁的钥匙就要开门出去。
“臭小子，你也跟着去，别在这儿晃悠着玩手机，我看着眼烦，赶紧的，跟着小野去买盐。”亓朗骏瞪了一眼拿出手机准备玩的亓凛，赶客似的催促。
亓凛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把手机音量开得很大，游戏音效瞬间响了起来，然后在亓朗骏想起身拿擀面杖过来敲他时退了游戏，摁灭手机，跟在郁野身后夺门而出。
“臭小子惹完事跑的倒是挺快，也不知道是随谁。”亓朗骏瞧了眼关上的门，擀面杖握在手里，气没处撒，看着面相温和的老友开始旧事重提，“你不知道，这个不成器的上次来我这儿，把我那砚台给摔了，好大一道口子，惹完事接着就跑，小兔崽子，真是气死我了。”
郁鸣圭笑笑，安慰老友：“别生气，小孩子嘛，活泼点总归是好的，老话说得好，小时候越皮，长大了越沉稳，而且等以后他去上大学了，你们爷俩见面次数就少了，你砚台落灰了也没人给你摔一摔了。”
亓朗骏还是一副气哼哼的样子，坐下接着擀面皮，倒也没再说自家孙子的劣迹。
“两块五。”收银员扫了下码，看向眼前穿着茗河一中校服的少年，少年手里拿着手机，神色冷淡，不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出类拔萃、抓人眼球，应该很招女生喜欢。
“扫码。”少年点出付款码，举着亮着屏幕的手机，胳膊往前伸了伸，白皙皮肤在超市灯光的照射下白得晃人。
收银员扫了码，看向下一位顾客，也是个少年，穿着红上衣，印着翻白眼的表情包图案，一只手拎着一大袋糖果，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垂着眼睛盯手机。
她刚想提醒一下对方，红上衣恰巧在这时候抬了下头，见轮到自己了，把袋子往收银台一放，又低下头去，语气散漫地说：“我也扫码，谢谢。”
“五十五块八。”收银员念完数字，看了眼那鼓鼓的一大袋糖，又看了眼红上衣，忍不住问了句，“家里有喜事？”
“啊？哦，没，我自己吃。”红上衣调出付款码，说。
神色偏冷的少年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付完款拎着袋字往前走的红上衣。
“吃吗？”亓凛拆了贴纸，抓出一把糖，跟彩虹似的，红的蓝的绿的，各种颜色都有，往手里拿着一袋盐的郁野面前伸了伸。
郁野顿了一下，小幅度摇头，转身往超市出口走，走了没几步就听见糖衣被撕开的声音，估计是亓凛开始剥糖吃了。
一路无言，只能听见糖衣被撕开的声音，短短不到一千米的路，郁野听见了不下四次。
“你真的不吃啊？这个牌子的糖挺好吃的，软糖硬糖都很好吃。”
快到楼下，亓凛走在郁野身侧，腮帮子动了动，应该是在嚼软糖，少了几分痞气和嚣张，像是被捋毛捋舒服的猫，眼睛里写着餍足。
郁野没理会他，专心走自己的路，但喉结不可抑止地小幅度动了一下，不注意看都不会发现。
“蓝莓味的，我感觉是他家最好吃的口味了，尝尝。”身旁的人不由分说把几块糖往他的裤袋里塞。
郁野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亓凛的手落空，糖掉在地上，发出轻微响声。
两人皆是一愣，抬起眼对上视线。
片刻的沉默后，郁野曲着腿捡起蓝色糖衣的糖，握在手心里，糖衣的棱角有点扎手。
他手心往上，张开五指，把糖摆在亓凛面前，意思不言而喻。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收回来，你不要就扔了吧。”亓凛瞥了他一眼，径直往前走，看不出生没生气，但是脸色没有刚才那么恣意了。
郁野看了眼那几颗糖，沉默着塞进裤袋里，那糖衣的棱角透过薄薄的校裤布料轻轻戳着他的腿，却又不像是只戳了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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