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凛今早就换上了一中的夏季校服，好端端的校服被他硬生生穿出了几分痞气，和郁野相比，完全就是卖家秀和卖家秀的区别。
刚才听郁森一提想爸爸妈妈，郁野就知道小姑娘哭跟亓凛没什么关系，但他也有点担心，郁森毕竟还是年纪小，对旁人的防备心和警惕性没那么深，万一对方是个心术不正的人，那不就麻烦了吗？
郁野眼睫低垂，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眸色深了深，眼神真的像是万年冰山，阳光都融不开，再加上立体精致的五官，跟个阴郁的吸血鬼贵族似的。
但也只是一小会儿，他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他拿着挂在门口的钥匙，开门出去。
他到达亓凛身旁时，对方刚打完一局游戏，似乎跟别人连着麦，嘴没停:“怎么最后大招放斜了？我蹲在马路牙子边上打的游戏，能拿MVP就知足吧。”
“为什么不在家？被家里人轰出来的。”
“为什么被轰出来？认真的吗？再这么刨根问底我就退出来。”
郁野看着他又点了匹配，怕他进了游戏太专注，抬手拍了下他的肩，亓凛很迅速地转头看了一眼，目光锐利如刀子。
看清来人是谁后，他的眼神才有所变化，动了动腿想站起来，结果可能是因为蹲太长时间了，猛的一起身有点晕，身形晃了一下，大有摔倒在地的趋势。
像是快要溺死的人会抓住最后的浮木一样，他下意识往身旁抓了一下，手结结实实抓住了郁野的小臂，堪堪稳住身体。
胳膊上传来的热意让郁野有点愣神，但旋即他的目光就冷了下来。
亓凛稳住身体后，松开他的小臂，有点尴尬地露出一抹迷之微笑:“今天的太阳不错啊。”
郁野不想回他的弱智发言，留下句“跟着”就往单元门走，也不管对方跟没跟来。
在201室门外站定，郁野往楼梯扫了一眼，看见亓凛站在拐角处，双手插兜仰头看着他，眼神里丝毫不见刚才的尴尬，散漫慵懒。
郁野敲了下门，没一会儿亓朗骏来开了门，见是郁野，问郁森睡了没，又说自家孙子还没回来，不然一定抽得他哭爹喊妈。
“老亓，我还要不要面子了？”亓凛听着自家爷爷越说越来劲，都快没脸听了，只好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亓朗骏往下看了看，发现了亓凛，眼睛一瞪就要进去拿痒痒挠，郁野拦住他，语言简练地为亓凛洗清了嫌疑。
看郁野的样子不像是受迫于人，亓朗骏这才信了亓凛是无罪的，但仍然没给自家孙子好脸色，板着脸进去了，门倒是没关，意思不言而明。
亓凛往上走，郁野垂眼看了看他，没做过多停留，长腿开始往上迈。
“哎——”
郁野顿了下步子，没说话，只是垂着眼睛看他。
对方停下来了，亓凛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叫这一声，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最后只是说了一句:“谢了。”
“不用谢。”郁野说完，往上走了几步没了身影，不一会儿就传来开锁关门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郁野午休时做了噩梦。
他坐起身，眼睛紧闭，额角发疼，双手扶额，深呼吸，努力把脑海中那些令人作呕的画面抹去，被人撞过的肩也隐隐传递着痛感。
手机定的闹铃响起，轻柔的钢琴曲本该令人心情放松，却不知道哪里触到了郁野的反感之处，他解锁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灵活划着，换掉了闹钟提示音。
小提琴声响起，他松了口气。
穿上拖鞋，伸手开门，他离卫生间近，几步就走到，和镜子里发型微乱的自己对视着，郁野看到了自己眼底未退的恐慌。
他洗了把脸，凉水刺激着脸部的神经末梢，让他终于找回了些真实感，他再次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水珠顺着下颌往下滴，有些狼狈，但总归是清醒了很多。
擦完脸，郁野去敲了敲郁森的门，然后回卫生间刷牙，等郁森来敲卫生间的门时正好刷完。
他看了眼腕表，不算晚，穿鞋背书包，拿钥匙开门，往楼下走。
路过201室的时候，他用余光扫了一眼贴着福的门，脑海中又闪出来亓凛起身抓他小臂的模样，对方有点狼狈。
刚想着，小臂被抓过的那块皮肤似乎又有点发烫，一下一下地戳着他的神经。
郁野收回目光，抬脚往下迈，出单元门后又往右边看了看，不远处的墙角里窝着两只猫，午后阳光暖暖的，它们惬意地相互依偎着，看得人心有点发软。
教室里人不少，乱哄哄的。闲聊的，打闹的，学习的，都有，两天半足够他们对彼此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这会儿就跟蜜里调油的热恋情侣似的，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答案解析字体偏小，郁野微眯了一下眼睛，过来几秒还是分辨不出来那行字究竟是什么，这才想起来中午忘了戴隐形眼镜。
他伸手往书包里翻找，拿到了镜盒就往外拉，打开镜盒，拿出吸棒，他微低头，对着镜盒自带的小镜子戴隐形眼镜。
刚戴完左边那只，旁边椅子被人拉开，他动作没停顿，用吸棒吸起另一只隐形眼镜，刚要往眼里怼，旁边的人突然出了声。
“你戴美瞳干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班里一片寂静，这句话显得格外突兀。
对方语气带着不解和讶异，像是很不理解他的行为，被这句话雷到，郁野差点把隐形眼镜戳眼里。
他抬起眼皮看了看像是发现新大陆的亓凛，余光一扫，看见班里不少人在偷偷打量他，像从来没见过他似的。
气氛忽然诡异到了极点，班里安静到能听见针落在地上的细微声响。
郁野微张嘴唇，正欲说些什么，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从前门走进来，说:“那个，今天还上自习，都赶紧拿出试卷来做做题。”
说完，他就往四周扫了一眼，发现什么了似的往后面走，没一会儿拎着后面的椅子折回讲台，顺手在旁边的图书角拿了本杂志，坐在讲桌后面翻杂志看着班。
郁野把隐形眼镜戴好，扣好镜盒，觉察到身旁的视线，微侧脑袋，看向亓凛。
亓凛懒散地倚在椅背上，一双长腿藏在黑色校裤里，从桌下放肆地往外伸，桌面上什么都没放，他没玩手机，双手插兜，微微歪着身体往后仰。
见他侧头看，也回看他，眼神里还带着新奇。
“哎，这不是老孟吗？”
身后传来孙乐霖刻意压低的声音，郁野收回视线，没有了解释的想法，拿起笔边看答案边做题。
“他现在应该是隔壁班的班主任，咱们的代班主任。”方况也压着声音，但语气还是很温和。
孙乐霖啧了一声，又说:“老孟的化学课太催眠了，听着就犯困，不过，我一直怀疑他是赵广平派来的卧底。”
“嗯？”
“我每次上他课睡着都能被到处晃悠的老赵逮着，你说是不是很惊悚？跟商量好了似的，专门欺负我这个小可爱。”
“你可要点脸吧，我在班里的时候，你每节课都睡。”亓凛听不下去了，侧头怼孙乐霖。
“我——”
“咳咳。”在讲台上翻杂志的孟正川忽然用手掩嘴咳了几声，打断了孙乐霖的话，后者顿时消了声音，只剩下翻漫画书的声响。
打响下课铃的时候，郁野正做着最后一个数学大题，也不能算是做，因为他粗略扫了眼无比简短的题目，确认没有什么解题思路后就侧眼去看答案解析。
解题步骤很长，密密麻麻的小字挤满了纸张，他提笔写了几行后停下动作，在题号边画了个三角号，直接合上试卷。
班里空了不少座位，但也算不上安静。像是抱团取暖般，班里的七仙女位置选得很近，一下课就围在一起聊天。
郁野扫了一圈，发现几个女生都在偷偷看他，与他视线对上后就垂下眼睫，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动了下腿，离开自己的座位，稳步从前门走出去，走廊里人不少，大部分是女生，见他出来都抬眼打量，然后低头笑一笑，拉着小伙伴离开。
估计是因为这一层楼的班级都偏理科，所以男生多，郁野进男厕时看见里面人满为患。
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只垂了垂眼皮，转身正打算回班时被人拍了下肩，好巧不巧，正好是上午被撞的右肩，他下意识微拧眉心。
“郁野，进来吧，狗子出来了就让给你。”孙乐霖站在洗手池边，离郁野仅有几步之遥，十分热情地邀请脸色看起来不太温和的前桌进去。
郁野又扫了眼里面的人，虽然周围比较嘈杂，但是孙乐霖的嗓门大，穿透力强，在一片杂音里中杀出重围。
不知道为什么，像是突然被按了暂停键，男厕里的人齐齐噤声，往郁野那边看。
郁野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群男生的眼神，和上课时亓凛看他的眼神非常像，但又多了点别的东西，多的那点东西让他心里感觉有点儿不舒服。
似乎空气都不流动了，凝固在一起，让人感觉有点窒息，气氛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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