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寅之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刚起身,打算先去洗个澡,忽然就听见狗子幺鸡在院子里狂吠起来。
尤其是大型犬,叫起来堪比打雷,连地板都在跟着发颤。
宋寅之以为狗子饿了,赶紧把狗粮端下去。
结果就看见幺鸡正冲着围栏边的一处草坪恶狠狠地龇牙咧嘴、口水横飞。
宋寅之还以为是闹耗子,拎着扫把走过去划拉开草坪,一寸一寸细细查看。
但看了半天,什么也没有。
“幺鸡,怎么了?”他诧异问了句。
幺鸡又叫了一会儿,忽然间就像被打了脑袋一样呜咽两声,耷拉着耳朵夹着尾巴灰溜溜钻进了狗窝,时不时发出两声气音。
宋寅之走过去摸摸它的大脑袋,轻声哄道:“那边什么也没有哦,你是不是看错了,乖乖来吃饭吧。”
幺鸡整个身体都缩在角落里,眼睛还一直黏在那处草坪上,呜咽着像只被抛弃了的小可怜。
宋寅之心道这家人和狗怎么没一个正常的。
“嘀——”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
他一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多了,要赶紧给小宝宝准备晚饭才行。
他冲好奶粉,使劲摇匀,接着在手背上滴了两滴试试温度,又切了只苹果打成苹果泥当做辅食,然后端着餐盘兴冲冲来到了小宝宝的房间外。
他敲了敲门:“小雪球,哥哥进去了?”
等了半天,里面没有任何回应,想想也是,要是一个一岁半的幼儿下来给自己开门那才真的是有鬼了。
宋寅之推开门,努力挤出温柔的笑脸:“小雪球,哥哥进来了,我们要吃饭了。”
一开门,就看见小宝宝正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出神,那模样,活像一个在思考人生的老大爷。
只是搭配上宝宝的可爱小狐狸连体套装倒有些不伦不类的,场景十分喜人。
“小雪球,你喜欢的小狐狸奶瓶。”说着,宋寅之将手中的奶瓶递过去。
小宝宝终于缓缓回过头,望着宋寅之,微微眯起他金色的眼眸,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智商不足65的脑瘫。
即使被鄙视了,可宋寅之还是觉得这娃真是可爱的像只误入凡间的小天使。
他捞过小宝宝放在大腿上,晃了晃奶瓶,笑眯眯道:“雪球,来喝neinei。”
虽然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印象中小宝宝就喜欢这种可爱的发音,这样会让他们对说话的人产生亲切感。
小宝宝稀淡的小眉毛拧做一团,然后两只幼嫩的小手一个劲儿在空中乱抓,小脚丫使劲蹬着宋寅之的大腿,一副想要逃跑的架势。
“怎么了雪球?不喜欢喝neinei么?那我们吃苹果泥好不好?”宋寅之一只手护着小宝宝生怕他掉下去,另一只手拿过餐盘上的小瓷碗,舀了一勺,送到小宝宝嘴边。
“哒。”但小宝宝好像非常不开心,如同一只被人逮住的小香猪一样在宋寅之怀里大力挣扎起来。
不明白,这孩子到底想干嘛。
宋寅之怕弄疼他,赶紧抱起小宝宝将他放到床上。
“好,哥哥不碰你,那你自己吃?”
小宝宝像只灵活的仓鼠一样一溜烟爬到床边,脑袋一歪,又开始望着窗外思考起他年轻的人生。
难道成大事的人都这样?从小就开始展现出与众不同的一面。
可是,那也得吃饭啊。
想着,宋寅之又端过苹果泥绕到床的另一边,看着小宝宝冷淡的如同南极冰层的小脸,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这孩子也太可爱了吧,明明才一岁半,怎么老是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
似乎是不满被嘲笑,小宝宝抬头瞪了宋寅之一眼,然后转过身子,开始对着床头发呆。
宋寅之以前在照顾他姐的孩子时曾经看过幼儿心理学,他知道这个年龄的孩子因为大脑身体都没有发育完善,所以很难表达出自己的感受,而很多父母也并不能理解孩子的感受,总是一昧的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比如不能在地上爬,因为地上很脏;不能碰热水,怕他们烫到;更要按时吃饭,这样身体才会健康成长。
从而忽略了孩子的感受。
感受其实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被过度保护起来的孩子长大后对于这个世界会有轻微的思觉失调,他们无法切身理解他人感受,共情能力也很差,也无法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
所以宋寅之认为,既然小宝宝不想吃饭,那多半是还不饿,或者是不想再吃这些单口的食物,自己也没必要非逼着他吃。
想着,他放下瓷碗,拿起床头一只小狐狸玩偶,在小宝宝面前扬了扬:
“宝宝不想吃饭饭,那我们和小狐狸一起玩吧。”
小宝宝瞥了他一眼,眼神满是不屑。
“你看,这只小狐狸有九条尾巴。”说着,他还拿小狐狸毛茸茸的大尾巴去搔了搔小宝宝的脸蛋。
“滚。”
突兀的,一个“滚”字犹如给了宋寅之当头一棒。
是他听错了?这“滚”字是小宝宝发出来的声音么?不对不对,肯定是自己听错了,一个一岁半的小娃娃怎么可能会说“滚”字,兴许是自己出现幻听了吧。
“我们的小狐狸弟弟要和小雪球交朋友哦,我们握握手,就……”
话音未落,就见小宝宝忽然伸出他如藕节般白嫩的小手,一把抓过宋寅之手里的狐狸玩偶,使出吃奶的劲儿砸到宋寅之脑门上,奶声奶气地喊了声:
“滚。”
宋寅之完全被这一下打懵了,疼倒是不疼,就是觉得,太诡异了。
一个一岁半的孩子,拿东西砸别人,还让人滚,这是谁教的,正常财团家的孩子不是从出生前就开始接受胎教,出生后接受精英教育,努力伪装成一个没有缺点的假人么?
还是说,这个孩子不喜欢自己,甚至可以说是讨厌自己,连伪装都懒得伪装,所以才会有这么大反应。
那么自己是哪里让他讨厌了呢。
宝宝背对着宋寅之坐在窗边,背影看起来幼小孤独且无助。
他只是望着窗边,就像是在等什么人。
宋寅之这下子终于恍然大悟——
孩子的父母工作忙,这么小就把他扔给了保姆照顾,他从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爱,也不懂得如何去爱别人,而自己应该做的,不是照顾他吃好喝好身体棒棒就可以,最重要的,尊重他的想法,让他也学会尊重别人。
是啊,就那么大点儿的孩子,能知道什么讨厌还是喜欢的。
宋寅之轻轻走过去,捡起小狐狸放在宝宝床头,轻轻拍着他柔软的小脊梁背:
“雪球,如果不愿意吃饭也不想和狐狸弟弟玩,那哥哥陪你玩好不好,我们一起画画好么?”
说着,他从桌上拿起可擦画板,在板子上画了一个扭曲又丑陋的小宝宝,然后加了颗爱心,故作惊讶道:
“我们的小雪球怎么跑到画板上了鸭?”
小宝宝推开画板,眼都不抬,似乎是懒得搭理他。
宋寅之又在爱心旁画了一个同样扭曲看起来还很像通缉犯的大人:“你看,哥哥也跑到画板上去了,他来找我们的小雪球了呢。”
小宝宝终于忍无可忍,他撅着浑圆的小屁屁爬下了床,踉踉跄跄的赤着小脚丫走到门口,接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宋寅之生怕他摔着,赶紧撂下画板追了过去,双手张开护在小宝宝身后:
“雪球要去哪里?”
小宝宝还是不理他,支棱着两条小短腿跌跌撞撞的就要下楼。
宋寅之也不敢上前抱他,只能跟在他身后,半蹲着身子,双手护着他,老腰都快折成两截,跟着宝宝一点一点的往楼下走。
短短二十一层台阶,走了十几分钟才下去,只见他跌跌撞撞来到大门边,踮起小脚伸手要去够门把手。
“雪球要出去是么?”说着,宋寅之抬手帮他打开大门。
打开门的瞬间,火红色的夕阳洒了进来,将两人白皙的脸都映成了浅粉色。
宝宝踉跄着走到狗窝旁,刚要往里钻,宋寅之便轻轻拉住他:“宝宝要做什么呀?”
宝宝甩开他的手,固执地钻进了狗窝,趴在幺鸡的怀里,眼睛一眨一眨,看起来有点犯困了。
或许宝宝喜欢狗,但之前的保姆从不允许狗进屋,所以宝宝也颇有微词,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来反抗。
真是个有个性的小豆丁呀。
宋寅之笑笑,从屋里拿出来宝宝的毯子,盖在一宝和一狗身上,接着自己也席地而坐。
宝宝的小手紧紧抓住幺鸡的爪爪,呼吸平稳均匀,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透出扇形的阴影,这么看起来,就像是拿白玉精雕细琢出来的完美艺术品。
宋寅之看着,忍不住掏出手机以各种姿势找角度给宝宝拍了几十张照片。
这孩子睡着的时候真的太可爱了,尽管脾气有点古怪,但在这个颜值决定三观的年代,就连他乱发脾气在宋寅之看来都像是撒娇。
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在宝宝身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金粉。
宋寅之就这么瞧着,不禁嘴角微微上扬。
画面太美妙了,气氛太平和了。
之前总是做不完的工作,挨不完的骂,三五不时还要无条件加班,渐渐的,明明是个刚出学校没多久的半大孩子,却在一瞬间学会了在成人世界中将自己伪装成他们的同类。
宋寅之笑了笑,似乎是有点自嘲。
倏然间,头顶的老榆树发出了奇怪的“沙沙”声。
宋寅之下意识抬头望过去,原来是起风了。
风儿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天空也渐渐黑了下来,就是很突然的,像猛地盖上了一层黑布。
晚上气温低,宋寅之生怕宝宝着凉,打算悄悄把他抱回屋里。
头顶的“沙沙”声愈发响亮,就像是年迈的老巫婆正扯着她那嘶哑的嗓子碎碎念着诡谲的咒语。
宋寅之轻轻把宝宝从狗窝里抱出来,托着他的小屁屁,把宝宝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蹑手蹑脚的,像是做贼一样,缓缓转身,想把宝宝带进屋子里。
但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却意外的对上一双浅绿色的眸子——
深棕色疙疙瘩瘩的眼眶里镶嵌着两枚碧幽幽的眼珠,中间黑色的瞳孔细而长,正死死盯着面前的一大一小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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