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什么事儿吗？”僵持片刻，最后还是宁兖先开了口。
梁梓看了眼客厅里堆放的箱子，沉声应道：“没事。”
宁兖顺着对方的视线，回头一望身后的狼藉，瞬间明白了。
正准备组织语言道歉的时候，梁梓已经走向不远处的隔壁，一言不发地闪身进去了。
他站在原地，盯着那扇黑漆漆的门，怔神了好久。
楼道里恢复了夜晚该有的安静状态，宁兖心情复杂地关上门，拿出手机看看时间，竟然已经十点半了。
虽说城市里热爱夜生活的人在这个点才刚进入热身阶段，可对于不需要加班的普通人来说，到底也是睡觉时间了。
将买来的东西通通堆放在角落，宁兖还是决定向梁梓道个歉。
一句“对不起”发送出去，还没等到需要体会忐忑心情的时刻，他便收到一条发送失败的系统反馈，看着那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和两行“开启了朋友验证”的小字，宁兖失神地笑了。
原来，真的是被删好友了。
视线停在没来得及打开的行李箱上，宁兖心想，还有必要打开吗？
现在这种情况，自己仍然坚持住这儿的话，会不会更让梁梓觉得烦？
从隔壁回去，梁梓站在玄关前，脑子里接二连三蹦出数不清的问号。
刚刚真的不是幻觉吧？他怎么会住在这儿？参加完婚礼没走吗？临时住的话，没必要租房子吧？为什么住在自己隔壁，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他感觉自己有上百个问题，可他们已经不是能随心所欲问话的关系了。
他从前也不是没幻想过。
他去对方读书的城市出差，幻想一出机场看见宁兖来接他，穿着他给买的新款风衣；或者他喝糊涂了，恍惚间订了机票跑去他所在的城市堵他，宁兖心疼地说和好吧。
但他从没敢想过宁兖会主动找他，毕竟分开的头一年里，那人连他过节时假装群发的消息都不回一次。
梁梓在日复一日的怀念中越发笃定，相比自己，宁兖是真的狠心，能彻底做到一字一句的关心都不给。
毕业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梁梓也没能缓过来。
工作半年，他毫不犹豫地辞了职，选择自己创业。起步的时候，整日心情不好，加上压力大，梁梓活像个精神分裂患者，前两天刚决定要把宁兖当成一个普通朋友，后两天就又突然发誓要忘记关于宁兖的一切，删好友就是发生在那期间的事儿。
可是等情绪过去，也不好意思再加回来了。
躺在床上，这会儿隔壁再没有一点声音了，梁梓却知道，注定又是一个难以入睡的夜晚。
杜勤度完蜜月回来，已经是一天后的事了，两人一见面，没等杜勤主动提起婚礼当晚那茬儿，梁梓自己倒先问了：“你知道宁兖怎么回事儿吗？”
“啊？什么怎么回事？”杜勤记性不算差，此刻还记得那天两个人没一起走，难道还有什么后续。
“他现在住我隔壁。”省去无关紧要的细节，梁梓解释道。
“靠，真的假的？我前两天问他工作怎么样，他还装得跟没什么事情似的，半点风声没透露。”
“当然真的，前天晚上我亲眼见的。”梁梓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几口。
“他怎么知道你也住那儿？故意的？”
“不是你说的？”问完，梁梓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在乎了些，“算了，你不清楚的话，那可能就是意外，无所谓，我就随口一问。”
杜勤从他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只身创业打拼这几年，自己这个发小成熟了太多，但还是忍不住再次确认：“真无所谓？”
其实自从和宁兖分开，关于两个人分手的细节，他没有跟第三个人摊开了说过，因为一旦开始回忆就会想起太多甜蜜的细节，别人再亲再近也不能感同身受，痛在其中的，只有自己。
这么大人了，没必要。
“都放下了，无所谓。”这些话说过太多次，以前明白是在自欺欺人，现在梁梓自己也有点信了，“前任突然变邻居，稍微关心一下而已。”
“那你干嘛还不谈恋爱，阿姨上个月不还给你介绍对象了吗，听说见过面了，感觉怎么样？”
“你这又从哪儿听的？”
“昨天打电话我妈提了一嘴，说你这回的相亲对象特别好，估计能成，我结婚前，两人一起买花被子的时候，阿姨还给你备了一套，”杜勤顿了顿，问，“能成吗，兄弟？”
“人确实不错，也在遥城工作，比我大两岁。”
没说能不能成，但杜勤立刻就听出来了，还是没戏。
虽说两人是从穿纸尿裤开始就有的兄弟交情，可年纪大了，有许多话不好意思说，好在有些话不用说，彼此也都心知肚明。
杜勤话题一转，拐到发小那个始终绕不过的心结处，毕竟唯独在这件事上他看不透：“宁兖会不会打算在这儿工作了？”
不会吧，梁梓心想，宁兖妈妈不可能同意的。
看一眼梁梓的表情，杜勤继续道：“不是固定在这里工作的话，租房子干嘛？”
梁梓说不上来，毕竟只是参加老同学婚礼或者玩儿几天，确实没必要在小区里租房子住。
“那我在我们宿舍群里问了哈，万一他突然公开向你表白求复合，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杜勤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开玩笑。
“怎么可能，宁兖脸皮那么薄一人，以前……”四年里，有过太多这样欲言又止的瞬间，杜勤低着头在专心打字，梁梓自己噤了声，短暂地出神。
想起以前，宁兖当众被抱一下都要害羞半天。
嘴上说得那样洒脱，说放下了，说不可能，可看见群消息里突然跳出熟悉的头像，梁梓脑子里好几根弦儿还是同时紧了一下。
『工作定这儿了，在财大当老师，前两天瞎忙，抱歉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
后面配着一个鞠躬的表情。
“我靠，还真是。”杜勤看起来比梁梓本人还要激动。
梁梓把手机揣起来，一口气灌下了杯子里最后的一半咖啡。
回完几条消息，杜勤露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你不发表点什么感想吗？梁儿？”
“我能有什么感想。”话音刚落，梁梓起了身，一副要立刻走人的架势。
“哎哟，这就迫不及待地要去找人了？”
“想什么呢，吃饭去，那相亲对象约我了。”
“不是，”一听这话，杜勤下意识急了，“梁儿你什么意思，怎么还约，上次吃饭没拒绝吗？”
“谁跟你说我拒绝了。”
“那宁兖怎么办啊？”杜勤脱口而出，他自己心里已经认定，宁兖到这里工作就是冲着梁梓来的。
“这话说的，这四年没有我，人家不照样过得好好的嘛。”梁梓笑了一下，转过身挥挥手，“走了，我就先撤了，回见。”
话说的是没错，可杜勤还是觉得怪怪的，他完全想象不到自己兄弟要跟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人在一起，当年梁梓跟宁兖两个人，多般配呀。
既然已经顶着世俗的压力公开出柜，便没必要像普通人一样找个差不多合适的对象结婚生子，那势必得找一个自己特别喜欢的。
这一出，倒叫人看不懂了，冲着梁梓离开的背影，杜勤小声嚷嚷一句：“真能折腾，快三十的人了也不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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