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五十九[朝日的不快乐营救经历 前篇]

    武藤惠子没有想到, 即使做了鬼,她还是挣脱不了丈夫的阴影。

    在很早以前,她不堪这个人对她的虐打, 一个人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的时候,就在想要不然死了吧, 死了就能永远摆脱这个人了吧。

    她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天真。

    狯岳形容狼狈地缩在角落里。这是浅草附近一个不知名的破地方, 四面漏风的一个破屋子。

    很难相信繁华地带的边缘也会有像这样的地方,冷风从木板与稻草之间的缝隙里钻进来, 屋顶以一个危险的方式潦草地搭在四面薄脆如纸的墙壁上, 这巴掌大的一小块地方几乎被血迹浸透,混合着浓稠的臭味和酒气,足够把一个身体健康的人熏到当场晕过去,即使是小时候惯于在泥水里打滚的狯岳也从未见过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

    这就是鬼超凡的耐受力吗

    只需要风就可以吹的吱呀作响的桌子边挤着两个人, 或者说一人一鬼。

    待遇相差不大, 都被有一个成年男子三指粗的藤编绳五花大绑, 死狗一样扔在地上。

    狯岳被抓进来已经有三天了, 这三天里他水米未进,似乎抓他回来的鬼只把他当作一件消耗品,时限大概四五天, 不过鉴于鬼杀队员不同于常人的身体素质,可以坚持更久一点, 虚弱有助于阻止他逃跑, 最起码现在, 他没有办法挣脱绕过他手腕和脚踝的绳子。

    他的日轮刀放在手边, 这与需要他做的事有关。

    这绳子上似乎加持了某种血鬼术, 用刀都难以割开, 不过这可能是因为他的学艺不精和身体的虚弱,毕竟这个鬼把他抓回来没有立刻杀死,而是收走了他身上所有的东西,先把他饿了两天,第三天才慢悠悠地将他的日轮刀还给了他,并给他交派了任务。

    那被捆着的女鬼被饥饿惊醒,发出一声干枯而痛苦的呻吟。她挣脱不出来,昨天晚上的时候她刚从这间屋子跑出去,一路寻找着能遮蔽身体的阴影,却迎面碰上了她提早回来的丈夫,慌不择路地躲进了隔壁的柴堆里。

    “她去哪了”男性鬼的四肢难以言喻地隆起成一个极为夸张的弧度,他简直像是把污泥和恶臭夯实了聚拢在一起形成的东西,站直身子的时候几乎要把屋顶顶破,两天前他还没有这么高。

    肌肉虬结的小臂上刺破皮肤生长出来的一根锋利骨刺对着狯岳的脖颈,对于鬼来说脆弱一点的脖子之于人类同样脆弱,黑发少年面色苍白,瞪大了眼睛想要躲开这根被血和暗黄色的不明污渍糊满的利器。

    他那双苍青色的漂亮眼睛直直地对着柴堆里的武藤惠子。

    同样苍白且瘦骨嶙峋,与一个普通人无异的女鬼眼里的哀求几乎要变成血从干涸的眼眶里滴落下来。

    「我什么都没有做,求求你」

    这个几天前武藤三郎刚抓回来的人类少年动了一下,露出一个虚弱而饱含恶意的笑容,抬起手指端正地指向她。

    “在那儿躲着呢。”

    武藤惠子在迷糊中被人挪动了一下,她被从藏身之处拖出来砍掉了四肢,能杀死鬼的只有日轮刀和太阳,但因为作为鬼生下来几乎只喝过一点血,她的自愈能力慢的惊人,伤口的断面处碎骨支在地上。

    日轮刀割开她的身体,鉴于她的血几乎已经流无可流,狯岳只好切开了她的大半个脖子。

    狯岳私心里是极不乐意这么做的,倒不是出于对鬼的同情,这个女鬼似乎有着某种奇怪的血鬼术,她的血混进普通人的血里能达到稀血的效果,那个男鬼就是因为这个才死活不放她走的,毕竟鬼是不爱群居的怪物。

    鬼的身体,能力都会被稀血人类的血肉所加强,狯岳从最开始就因为打不过这个鬼而被抓住,原本鬼只抓住了他,他被迫出卖了他的搭档来表示自己倒戈的决心,那个蠢货因为反抗的太厉害直接死了,可能是日轮刀没办法在鬼手里发挥出能削弱鬼的作用,对比之下相当乖巧的狯岳被留下了性命。

    但是随着这个鬼用女鬼的血一次又一次加强自己,狯岳完全看不到活下来的希望。

    门陡然发出一声巨响被撞到一边,一个大的能塞满整间屋子的壮硕身影挤进来,把手里提着的死人扔到一边,屋子的男主人回来了。

    他随意地扫了一眼瑟缩在墙角的狯岳,目光凝在了装血的破旧木碗里。

    “怎么只有半碗你这小杂种干了什么”

    狯岳在心里暗骂一声缩起身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加虚弱一些“我尽力了,她就只有这么多血了。”

    这对武藤三郎来说远远不够,虽然变成鬼之后脑子浑浑噩噩,但本能告诉他这个人类小男孩不敢撒谎,他蹲下身去把只剩下躯干的妻子抱起来“怎么会只有这么多呢惠子,这不够啊”

    原本轻柔的动作骤然加重,鬼像发疯了一样挤压着女鬼的伤口,像是要从她身体里榨出汁来“这不够啊惠子,还差一点我就能匹敌下弦的实力,从那位大人身上得到更多的血,我们全家都能过上好日子,听话,你再多给我一点这还远远不够啊”

    女鬼在痛苦中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惨叫,惨白的嘴唇动了动,她的丈夫凑近了想要听听她的解释,被一口吐在侧脸上。

    这侮辱不敬的行为完完全全激怒了他,武藤三郎抓着妻子的半截脑袋把她整个人摔在地上,像他们还是人的时候那样给她一巴掌,这一巴掌加上鬼的力量几乎要把那个头从脖子上扇飞出去,女鬼的脑袋被一层皮摇摇欲坠地吊着,她终于意识到一点危机感,从断掉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尖厉的哭求。

    “我错了,对不起,不要,求你再给我两天时间,血会再流出来的,不要打了,求你”

    “你撒谎”有狯岳脑袋那么大的拳头雨点一般落在她身上,丈夫更加愤怒了,他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只觉得这样的背叛从很早以前就有了“你总是这样藏着掖着不肯拿出全部来,你想做什么你想要离开我吗”

    “我没有我没有要离开你,你相信我”

    破裂的断口处再挤不出一点血来,今天的鬼动作格外暴烈,等他冷静下来的时候妻子已经差不多快要变成一滩碎肉了,他盯着这一团看了一会,突然找回了一点神智,跪下来痛哭起来。

    “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

    狯岳整个人蜷成一圈,大气不敢出地看完了一场鬼之间的家暴,只害怕下一秒钟这样的酷刑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从他的角度看,男鬼好像是突然具备了知性一样,开始陷入某种剧烈的心理挣扎,头大的拳头攥紧又松开,下一秒仿佛就要把屋子锤散架。

    也不知道哪种想法占了上风,他默不作声地走到角落里一把把狯岳提起来,人类的胳膊经不住鬼的力道,咔嚓一声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少年痛的冷汗直流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咬着牙任由鬼拎着他的胳膊抓住了日轮刀,比在了女鬼看不出是脖子的脖子上。

    “对不起,没事,”这个男鬼与刚才发疯的样子判若两人,近乎温柔地把那一堆骨架血肉半扶起来“以后你再也不用这么痛苦了。”

    那稀烂的女鬼在半昏迷的状态中意识到不好,尖叫蠕动着挣扎起来“不,不要杀我我不想死不要杀我求你”

    她的求饶在绝望中停止,日轮刀带着呼啸的风声斜劈下去。

    同突然冒出来的另一柄长刀狠狠相撞,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声金属切割声。

    狯岳被挤到一边去,一个他无比熟悉的白发女孩茫然地出现在他和鬼的中间,单手横刀架住了他的日轮刀,缓缓地眨了眨眼。

    被召唤带来的眩晕感逐渐从脑海里消退下去,朝日的视野一点一点清晰起来,她维持着握刀的姿势不变,虎口被这力道震得发麻,环顾了一周,看到了不能理解的情况。

    她一刀格开狯岳的刀,少年本来就断了的右胳膊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吃痛之下刀掉在地上,抓着他胳膊的小山一样的鬼在惊讶和震怒之下抬起手来,源氏名刀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在狭窄的破房子里自下而上闪电般刺穿空气,拉出一道银白中夹杂着金色的弧光,照亮了鬼被切下来的半边肩膀,手里还攥着狯岳的胳膊。

    失去牵引的狯岳重重地落到地上,少年反应很快,在脱困的瞬间就滚到了一边,捂着自己扭曲的半截小臂。

    明明是千钧一发的时候,他却满脑子都是别的东西。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才这个突然出现的幼女前辈使出来的那一招,真的很像他到现在都不会的,雷之呼吸的霹雳一闪。

    那老头宁愿传给外人都不愿意传给他吗

    少女在逼仄的屋子里翻转腾挪,她似乎对于这种环境得心应手,在最初一瞬间的茫然过后很快掌握了节奏,刀痕绚丽的尾光还没有完全暗下来,那个狯岳和女鬼无论如何都不能战胜的鬼就沉重地摔在了地上。

    接下来的场景相当熟悉,朝日走过去从狯岳脚下捡起他的日轮刀,干脆利落地把鬼的头切了下来。

    “你没事吧”

    朝日以为自己的任务就结束了,她转回去扶起狯岳,觉得自己和这人真有缘,已经被召过来两次了。少年面色苍白地捂着胳膊站起来,对朝日摇了摇头。

    “前辈,还没完,这里还有另一只鬼,我们得把她也杀了。”

    他没想到的是,听到他这句话的白发前辈活像大吃了一惊似的,一个箭步冲到地上那一滩女鬼的面前,看一眼鬼看一眼他,打量了好一会。

    “不可能吧不可能吧不可能吧不可能吧,不要这样对我啊”她反复重复着这样的句子,迟迟没有对鬼下手,过了大概五分钟,才终于像是认命了一样绝望地安静了下来。

    “是这样的,”女孩语调古怪,眼睛里闪烁着迫切的真诚“我觉得这个鬼对我们鬼杀队来说很有研究意义,我决定先不杀她,把她带到蝶屋去给蝴蝶前辈看看,你觉得怎么样”

    黑发少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慢慢地后退一步,用左手拿起了他的刀。

    “”

    在寂静而诡谲的气氛里,狯岳觉得自己窥测到了某个秘密。

    离接到任务赶至目的地的富冈义勇到来,还有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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