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六十五[改变了的和未改变的 其二]

    朝日没有像往常一样走上前去。

    她站在原地呆住了好一会, 像是在犹豫着什么一样,直到产屋敷耀哉忍不住出声。

    “我这副样子吓到朝日了吗”

    白发小女孩摇了摇头,这个年纪的小孩一天一个变, 她比前一段时间看起来更大了一点, 笔直地站在那里时显示出一两分少女的柔美。而产屋敷耀哉的时间就像在他身上停止了, 他已经不再长大, 只会慢慢枯萎。

    朝日走到他前面去, 温顺地蹲到了他膝边。

    她是知道鬼杀队的主公身上带着一种诅咒的,鬼舞辻无惨一天不死这个诅咒一天不能解除,比她身上的还要更可怕一点。但朝日没想到这玩意能恶化得这么快。

    “你的眼睛还好吗”她担忧地问道。

    产屋敷耀哉摇摇头“不太好,可能再过几个月就彻底看不见了吧。”

    他像是想起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温柔的藤紫色眼睛里短暂地有光闪过, 少年主公笑眯眯地看着朝日“幸好朝日醒过来的比较早,要不然我就再也见不到朝日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朝日被这句发自真心的笑语噎住, 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能给您看看吗”她问道。

    “嗯”产屋敷耀哉偏过头来“朝日是在蝶屋学了医术”

    朝日摇头“不是在蝶屋学的,也不是医术,这个我以前就会了,但是只会拿来看自己,最近才学会看别人。”

    无之呼吸的三之型「净琉璃」是摒弃一切冗杂无用的东西, 穿透繁杂的环境直击本质的环境感知技能, 曾经无数次帮助过朝日在视线受阻的山林街道里索敌寻路。

    桃山的桑岛慈悟郎曾经安慰过学不会新招的朝日和我妻善逸,当一项技能用到极致的时候, 就会产生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飞跃。

    朝日会用的型很少, 日常和敌人拼命一般用基础剑技比较多, 着急了就乱砍一气, 「净琉璃」从在蝶屋开始练习全集中常中的时候就常开着, 在一次受伤之后顺滑自然地产生了异变。

    对常年受伤的人来说, 最需要的能力就是估计自己伤势的能力。哪里的骨头断了几根,有没有戳进要紧的地方,还能支撑多大的动作幅度,什么时候自己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倒等等。有经验的队员会根据疼痛的程度,伤口的外观和自身的感受来判断,有的人比如不死川就会坚信只要有梦想,腿断了也能跑马拉松。

    蝴蝶香奈惠有空的时候会给来蝶屋的队员做个医学知识科普,隐的后勤部队也会有相关培训,但是朝日常年处于单打独斗孤军深入的状态,指望不上别人。

    在一次失血过多晕晕乎乎的时候,她靠在树下面抱着膝丸做白日梦。她又冷又疼,深深地怀疑着自己大限已到,被抓起来的鬼吱哇乱叫,吵得大脑一片空白,小女孩叹气。

    “人为什么要长这么些乱七八糟没有用的东西啊,都看不见里面哪断了,要是我能像x光一样扫描自己就好了。”

    膝丸不知道什么是x光,但他朝日语已经十级了,太刀青年一边戒备着周围,一边开口。

    「你可以尝试一下。」

    “”

    「我是说,」他耐心地解释道「你不是有一个型,就是用来看周围有什么的吗既然向外可以看,那么向里也是一样,你试着把你自己当作你要感知的环境,再用一次试试。」

    “哇,你说的好有道理。”

    朝日的所有型都是在愿望驱动的情况下掌握的,从最开始就跟在她身边的太刀甚至有一种错觉,只要这个孩子想做的心情到达一定程度,她就没有学不会的东西。果不其然,在晕倒过去的前一刻,朝日听到耳边一声闷响。

    就像头上突然套了个布袋,又或者是把头骤然埋到水下,四周的声音都开始变得不清晰起来。而相对应的,当她向内审视时,人类的躯体通透无比地向她展开。

    血液的流动,骨节的连接,肌肉的收缩,以至于自己的胃胀气都看得一清二楚。

    隔了好半晌朝日没说话,膝丸开始慌张起来,担忧她是不是没撑住晕过去了。

    「朝日」

    “我,”

    女孩恍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好强啊。”

    她听起来已经完全精神了,语调里梦幻中带着一种奇怪的亢奋“这是什么,这就是传说中的内视吧对吧我果然是天选之子,被选中在全是鬼的世界里带着随身老爷爷修仙,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就能回归天庭那种对不对”

    「」

    太刀气急败坏地大声道「说多少遍了我不是你爷爷」

    “唉,你说的也对。”小女孩蔫头搭脑地回答他“哪有仙女有胃胀气的呢。”

    「你这前后说的有什么关系啊」

    朝日自从在蝶屋醒来,睁眼的第一个瞬间就发现自己看到了香奈乎,只模糊地闪过了一瞬,她花了几天时间才弄明白这是怎么了,主公还是她第一个主动去看的对象。

    “需要我做什么吗”主公问道,他像是完全不担心朝日因为这一茬事黑化,只是想借此机会偷袭他。

    “什么也不需要,”朝日摇头“只是我觉得没有许可随便看别人不太礼貌。”

    “那我开始了”她问道。

    说是要看看主公,但当他笑吟吟又带着点好奇,全然不设防地敞开身体时,朝日就发现自己完全进入不了状态,只顾着看他的漂亮眼睛。

    那双眼睛被诅咒吞噬掉了大半颜色,明暗交织间有一种奇异又温柔,脆弱又坚固的让人移不开眼的美丽。

    产屋敷耀哉看着小女孩发呆,她的目光里不带有队员们的悲痛和小心,而是直接地写满了“你真好看”,他突然觉得因为诅咒变成这样,似乎也不是一件全然不能接受的坏事了。

    他体贴地把眼睛闭上,帮助朝日进入状态。

    在雪白睫毛覆盖住那块晶紫宝石的瞬间,他的身体在朝日的目光下变得完全透明。

    朝日看过自己。

    普通的,伤痕累累的少女身体,血管里鲜红和暗红交织,生气勃勃地随着心脏的每一次泵动传达到四肢百骸,骨骼在抽长,伤口在缓慢愈合,每一个部分的工作都精密,流畅又理所当然。

    而名叫产屋敷耀哉的人类不同。

    少女灿金虹膜的正中央,瞳孔一瞬间缩成一线。

    漆黑的,张牙舞爪的什么东西代替了每个人都有的大面积红色,顽固地盘踞在他身体里,几乎填满了血管,只有当呼吸的间隙时才能从下面看到一丝原本的红色露出头来。

    像藤蔓又像深海动物的尖利触须,这一刻朝日才真的相信产屋敷耀哉身上带着一个满怀恶意的诅咒。

    而他本人,所有的生命体征就仿佛岩缝下伸出来的野草尖端,扛着数倍于自身的重量,每一次呼吸都颤抖着像是下一秒就要被彻底碾碎在黑暗里。

    朝日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面前的黑发少年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主公,你好难啊。”

    她认认真真地来了一句。

    “噗。”产屋敷耀哉笑出声来,自从朝日变成了那个样子,他很久都没这么高兴过了“看到什么了”

    “看到了非常不妙的情况,”朝日表情严肃“真的没有什么除了鬼舞辻无惨立即去世之外的别的办法了吗”

    他摇头“不知道,大概是没了。”

    白发女孩没再说话,她没说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转而规规矩矩躬身感谢主公在柱合会议时对她的维护,把当时悬而未解的情况重新说明了一遍,略去了自己在昏倒之后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事实上她已经记的不是那么清楚了,膝丸说百分之百是那个人留在她身上的力量在持续不断地起作用,她现在才没疯。

    朝日真的很想他。

    难以置信的是,主公叫她来居然是为了涨工资。

    “这个侦查队员工资这么多的吗那我万一没侦查来什么有用的东西你是不是就亏了”

    产屋敷耀哉已经笑累了,他摆摆手示意朝日不用担心,天音最近投资了新的产业,完全不用担心发不起工资。

    行吧,朝日迷迷糊糊地从主公宅邸走出来,怀里揣着新发的钱开始久违地想去干点什么。

    产屋敷耀哉端坐在屋子里,看着窗外的花失神。

    他手上还残留着温度,这双每天都更加冰冷一点的手就在刚才被短暂地温暖过,那孩子抓着他,担忧地叮嘱他不要放弃治疗,虽然无惨她必不能带头冲锋,但她会在外面帮他找找办法的。

    即使是经历过这样的事,那个某种程度上和他同病相怜的孩子体温还是像个小火炉一样。

    也许真的会有好事发生吧,他看着花想。

    在他身后,有着白橡色长发的年轻女性端着汤走过来,给那快要褪尽的余温覆盖上新的暖意。

    其实也没有那么暖。

    朝日想。

    她站在炼狱杏寿郎的院墙外面,给她开门的是一个有着梦幻的粉绿交织的发色的女孩。

    她友好而陌生地看着朝日问道“你找老师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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