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现在一点也不惋惜自己还没拿到日轮刀这件事了。
这些日子她遇到的对手都完全不是多一把日轮刀就能解决的事啊喂
朝日维持着单膝跪在地上的姿势, 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部位是不是还保持着完整。她很怕这其实是感觉延迟,第一个照面的时候自己的胳膊或者腿已经被童磨切下来了。
事实证明没有,虽然还是貌似没什么长进的抖得像筛糠, 但确确实实都还好好地长在该长的地方。
她松了口气,撑着地面直起身体来。
有着一头泛着微光的白橡色长发和七彩的绚丽瞳孔的鬼青年很久以前见到过的上弦之二, 正站在离她几尺远的地方, 俯下身子来微笑地看着她。
朝日曾经在非常偶尔的时候,也想过自己再一次见到童磨该是个什么光景。大概就是她带着一众鬼杀队的高手围剿了童磨的新老巢,不费吹灰之力把他挂在阳光下暴晒, 并且凭借这个升职加薪的故事,但是这一美好幻想在她意识到鬼杀队和鬼之间的水平差距之后就完全破灭了,直到今天也没有重新升起来。
但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样的吧
“小朝日可真是让我好找呀。”俊美的鬼笑吟吟地抱怨道,他抬手轻轻挥了挥他的扇子。
“不打个招呼吗”
一股冰雪凝成的寒风毫无预兆地在金扇子华美的扇面间骤然凝聚, 迅疾无比地向着刚刚直起身子的白发女孩直扑过去。
细微的冰花在半空中爆开险恶的凉雾,没有寻到攻击目标, 慢悠悠地消散在空气里,朝日的身形在五米远的地方重新落下来, 把手里的少女轻柔地放了下去。
这个时候,朝日才真正地有了一点她又被召唤到了这个名叫童磨的鬼面前的实感。
“朝日”
被她放下的少女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喉咙里的血沫呛得她咳嗽了一声。即使声音异乎寻常的沙哑, 听起来却仍旧非常熟悉。
“蝴蝶前辈”
被召唤了这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遇到熟人。怪不得蝴蝶忍之前说蝴蝶香奈惠一直没有回去, 连主公的紧急会议都没能赶回来。
童磨在刚才突然袭击的那一下没有得手之后就安静了下来, 站在那里仿佛一尊有生命的玩偶, 耐心等待她们的会话结束。
不得不说即使吃了这么多次亏, 鬼们还是始终抵挡不了自己的好奇心。
朝日在蝴蝶香奈惠身边半蹲下来, 她的眼角还带着深夜被强行唤醒的生理泪雾,眼睛里却完全清醒了,迎着看上去是一片又冷又明澈的金色,朝日看着这位意料之外的蝶屋前辈,明白了自己一开始为什么完全没认出她来。
蝴蝶纹的粉红色羽织,已经完全被血浸得透湿,看不出原先的花纹了。
刀还被紧紧地握在手里,蝴蝶香奈惠一手把刀扎进地面,支撑着身体半跪起来。这一步几乎用光了她的力气,花柱的呼吸声断断续续,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从每个气声的缝隙里崩出凝固的血块来。
这是中毒的症状,童磨的血鬼术里特有的可以把人肺冻僵的毒,万世极乐教的时候朝日和生天目弱得童磨懒得用血鬼术,不死川吸了不少,足足调养了快一年才完全恢复过来。
蝴蝶香奈惠看着突然出现的朝日,说不上是震惊还是别的什么感觉,对于朝日的召唤她从前只是在柱合会议上听主公说过,一直当做都市传说来看的,没有想到会在生命快要结束的时候亲眼见识到。
她是在天色刚黑下来的时候遇到童磨的,当时只是本能地顺着鬼的踪迹一路追到了这里,才发现这鬼是故意引诱她来的。白橡色的长发,七彩的眼睛,头顶像血泼过一般浓稠暗红的痕迹和腰间的一对金扇子,所有的特征都在朝日的报告书里写得清清楚楚,她遇上的鬼是那位传说中的上弦之二。
“哎呀,又是一个鬼杀队的女孩子啊。”他抚着扇子笑道,像是从罐子里抓糖的时候刚好抽到了自己喜欢的那一个味道。
被恶鬼毫无温度的视线从头扫过,全身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的那一个瞬间,蝴蝶香奈惠突然明白了那孩子报告书上轻飘飘的“真的很可怕”是什么意思。
到深夜的时候年轻的花柱已经完全意识到了自己毫无胜算的事实,鎹鸦已经飞出去了,她余下来的不到三分之一的生命只需要用来尽量地拖住童磨的脚步,不让他有机会再伤害周围的普通人。
童磨是个很有意思的鬼,可能是越厉害的鬼就越会在鬼的本性的基础上表现出高度的“个性”来,他看上去虽然全无人类情感,行为和语言却高度“拟人化”,即使在她脱力倒下的时候也没有立刻上前来杀死她,而是兴致勃勃地踩着她讲了好一会话,想要延长“折磨”的部分。
但即使是这样,残留在肺里的冰晶毒雾也在一点一点加重身体的负担,在脱力的一瞬间,视线已经被血迹遮住一半的蝴蝶香奈惠看到白光在空中炸开。
“真的是朝日啊。”
黑发的温柔前辈吃惊地用力眨了眨眼,她用还在发昏的脑袋思考了几秒现在的状况。蝴蝶香奈惠还记得这个从前总是很活泼的小姑娘第一次住进蝶屋来的样子,和宇髓天元之后跟她和炼狱杏寿郎说的,像小时候的香奈乎,因为害怕而不能入睡,深夜孤零零地坐在走廊上的样子。
她再一次有了握刀的力量。
“快跑,去叫支援来。”黑发少女支撑起身体,重新站起来,被血液浸透的羽织擦过朝日的脸颊,朝日在浓郁的血腥味里闻到一丝熟悉的紫藤花香气,仿佛开在漆黑战场的花朵。
既温柔又强大。
朝日轻轻地按住了她的手“前辈,你带着药吗”
即使是现在,朝日还是很难从“召唤她来的人是蝴蝶香奈惠”这件事上回过神来。现在看着这位重伤还稳稳地挡在自己身前的前辈她稍微有一点明白了。
对于蝴蝶香奈惠而言,强烈到足够把朝日召唤过来的心情并不是简单的“我不想死,谁来救救我”,而是放不下妹妹吧。
朝日用「净琉璃」看了她一眼,外伤内伤是意料之中的严重,几乎只比她上一次遇到童磨的时候稍微轻了一线,但见识过不死川实弥被捅穿还能照常行动的绝技之后,朝日觉得这对一位柱级队员来说都不算是什么大事了。
要命的是几乎要扩散满她整个肺部的毒,再这么继续下去说不定她会先窒息死。
在治疗中毒的不死川的过程中,蝶屋对现有的解毒剂做了改良,虽然药效还不能做到药到病除,但已经能轻微缓解和抵御童磨的血鬼术了,只是这种药需要现配,而且保质期不长,没什么人会以“出门遇到童磨”为前提而随身带着。
果然蝴蝶香奈惠摇了摇头“材料不全,而且我也没有时间”
很不巧,朝日就是这样的人。
白发女孩堂而皇之地当着鬼的面开始从怀里掏东西,蝴蝶香奈惠惊讶地发现几乎蝶屋里找得到的药粉她都带了一份,甚至包括好几种药剂的半成品,还有消毒用的药酒,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装下的。
“这些够配吗”朝日问道。
蝴蝶香奈惠迟疑着点点头。
“那辛苦前辈也帮我配一份。”白发金眼的后辈背向她,把刀尖缓缓地抬了起来。
不远处青年模样的鬼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把视线投到朝日背后。
“这是你们研究出来的解毒剂吗真努力啊小朝日。”
“是啊,”朝日回答他,单单只是再次看着这个鬼,曾经被碾碎的手指,打折的骨头,绞成一团的淤血和五脏六腑,就开始顺着骨髓深处开始疼痛起来。
连带着刀尖的颤抖和记忆里少女的笑靥一起,清楚明白地告诉朝日她从来没能忘记。
恐惧和本能一起苏醒,她毫无信心,却不得不做。
“因为配药需要一点时间,所以您能先等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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