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背着炭的男孩子看着朝日的时间太长, 以至于她不得不把嘴里的冰块三两下咽了下去。
“你要来一点吗”
她把盛着果酱的罐子递过去,目光向着屋子外的石檐瞟了瞟,示意他自力更生。
这一转头就让灶门炭治郎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下延伸向上的朱红印记, 那双冬日结冰湖面一般的干净金瞳友好地看过来,让他想起想象中神社里会有的那种亲人的白毛小狐狸。
“啊不好意思”少年笔直地一个鞠躬, 为自己无礼的想法道歉。
然后他冲着朝日伸过去的果酱罐子摇摇头,笑眯眯地拒绝“谢谢你, 你自己留着吃吧。”
然后他发现那只手不仅没有退回去,那孩子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开始瞪圆了。
“谢谢, 但是”
“你能再说一句话吗”那女孩子后退了一步“说一句长一点的。”
卖炭少年眨了眨眼睛,他是家里的长子, 已经有了丰富的应对小孩的经验, 对于朝日的古怪要求也没有生气, 耐心地一一满足。
“嗯长一点的唔”他抬了抬头,看了一眼湛蓝无云的天空“今天天气真好啊。可以吗”
“嗯, 谢谢你。”女孩子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脸上的表情还是一种介于惊吓和戒备之间的严肃的茫然。
朝日确实很忐忑, 髭切听出来了。
“那个, 髭切你有什么失散多年的人类兄弟吗”她觉得这个说法似乎不太严谨,又加上了一条“或者八百年前算卦的人说的上天安排的主人之类的。”
这声音,真的一模一样啊。
抛开语气语调的不同,这种流水一样又低又轻的音色, 顺柔无比的音节转换, 仿佛哄孩子一般的咬字,简直已经到了路边的蚂蚁都会因为太像而吓一跳的程度。
「没有哦。」
「兄长怎么可能还有除我之外的弟弟」
两个声音一同响起来, 然后髭切温温柔柔地忽略了他弟弟外强中干的反问, 疑惑地接了一句「家主想丢掉我了吗」
“天哪,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就是觉得你们的声音真的很像。”
「嗯」听说付丧神的人形有着奶油白发色的太刀沉吟了一会「好像确实有点像呢。」
「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情况呢。」
“”
这句神秘莫测的废话成功地把朝日的满肚子的疑问噎了回去,反正看样子这个卖炭少年似乎和她的刀没什么联系,朝日结束她的脑内谈话,然后发现那男孩子还站在原地,耐心又疑惑地等待着她回神。
这下朝日是真的觉得这人很好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说话声音很像,所以多想了一会。”朝日上前一步,顺便把捧着杯子喝热水的富冈也拉近了一点“我叫朝日,这是我哥哥义勇,我们是昨天来到这边的,现在在铃野夫人家暂住。”
“这样啊。”
卖炭少年立刻就接受了这个解释“我叫灶门炭治郎,住在这边的山上,今早来给铃野家送炭。”
“哥哥”
从院门外扑进来一个小女孩,咚一声撞在灶门炭治郎后腰上。
她后面跟着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然后一个比灶门小一号的男孩子左手拎着一个弟弟进门来“花子都告诉你不要走那么快了”
叫花子的小姑娘在她哥怀里冲他扮了个鬼脸“竹哥不也因为想哥哥走得飞快嘛”
“谁走得飞快了”那孩子瞬间炸毛。
啊,真热闹啊。朝日看着面前的仨孩子,露出慈祥的笑容。
刚才的卖炭少年不着痕迹地背手揉了揉被妹妹撞了个结结实实的后腰,搂住弟弟摸他脑袋“好好好,我也想竹雄了。”
他弟弟一副拿他很没有办法的样子“唉,这不才刚刚分开一会嘛。”
哇,傲娇,可爱。
朝日看着这边的兄弟相处,又看了看边上茫然喝水的富冈哥哥,叹了口气。
灶门炭治郎的弟弟妹妹是和他一起下山来帮哥哥的忙的,兄妹俩一起送完了别处的份额,铃野家是最后一家。
小姑娘花子齐刘海剪到眉毛,露出一双亮闪闪的圆眼睛,藏在灶门炭治郎身后看朝日。朝日想起蝶屋里的前田光,从口袋里摸摸索索,掏出一把糖来。
因为富冈生病的原因,从来出门不带行李的朝日背了个包放围巾毛毯水壶之类的东西,还顺手抄上了一包糖。
托鬼的积极奉献,朝日现在已然是个有钱人了,买糖基本都买的是她能买到的最好的,各种口味都有,包裹在亮晶晶的玻璃纸里,在阳光下折射出让小孩头晕目眩的光芒。
但她没动,花子紧张地捏住哥哥外套的一角,想接下来,又有点忐忑自己该不该伸手。
炭治郎安抚地拍拍自己妹妹,开始想今天的进账够不够买下这些漂亮的糖果。
“其实”
白发少女的手还停在半空,她看了看想要说什么的炭治郎,慢吞吞地开口道“我想问,你们之后有时间吗”
一刻钟之后,结束了工作的灶门三兄妹揣着零食高高兴兴地带朝日出了门。
还没退烧的富冈义勇被朝日勒令留在铃野家休息了,铃野太太向朝日保证一定哪都不让他去。
虽然家住在山上,但因为生计原因和人格魅力,灶门炭治郎几乎对镇子上每一户人家都很熟悉,作为导游真的超值。
虽然这个“请对我讲讲镇子上发生的事吧”的请求听起来有些奇怪,但从女孩身上闻不到任何恶意,卖炭少年的目光迟疑地划过她背后像缠满了布条的棍子一样的东西。
那上面传来铁和钢材的气味。
“这前面是雏叶家,会在镇上卖一些竹编的斗笠雨伞之类的,朝日如果有需要可以去找他们。”灶门炭治郎看了看朝日落了一层薄雪的头顶。
少女后知后觉地摸摸脑袋,小狗抖毛一样猛晃两下。
“”红发少年眨眨眼睛。
这个小镇面积不大,基本等走过一圈,把卖红薯的卖乌冬面的,木匠铁匠医生,还有住在山上的灶门家和藤原家都说了一遍之后,大致图像就在脑子里成型了。
不过奇怪的是,灶门炭治郎本人并没有听说过关于在夜里吃人的鬼的传闻,听说了这件事的是他的小妹妹花子。
“是谁跟你说的”
“我不记得了。”小姑娘歪着头思考“好像是上次带着六太去玩,远远听柴崎家附近的孩子说的。”
“唔”朝日不再为难她,转向炭治郎“那你有听说过最近有谁家的人走丢了,或者被吓到了之类的吗”
“或者谁家突然发财了也行。”
“发财的话我知道哦,”那个叫灶门竹雄的男孩子突然出声“上次我路过石黑医生家的时候,听到他们拒绝了织子姐姐,说最近有钱了想休息一下,不再跑那么远给人看病了。”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了吗”灶门炭治郎开始怀疑最近镇子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在严禁带刀的现在,朝日后背的两把刀给了他一种严重的不安感,但因为她看起来实在太小,又实在没有什么危险的感觉而兀自被压了下去。
“是的,我其实是个隐姓埋名的资深侦探,呃,就是脑子聪明的武士,带着哥哥走遍日本解决疑难案件的,现在听说你们这里有怪谈,就赶来保护小镇居民。”
灶门炭治郎“”
他觉得刚才有不祥预感的自己简直是个笨蛋,这明显就是哪户人家犯中二偷跑出来的大小姐嘛。
“那朝日现在发现什么了吗”他好脾气地附和道。
朝日听着他和刚才哄妹妹如出一辙的语气,终于感觉到了有哪里不对。
“我觉得你好像误会了什么,”她停下来,表情严肃“你几岁了”
“十三”
“那我十四了,我比你大。”这还是蝴蝶忍看骨龄告诉她的。
朝日眼看着那个叫灶门炭治郎的人愣了一下,然后不知道像是自顾自想了什么一样瞬间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嗯嗯,真好,我也想快点长大。”
“”
算了,朝日深吸一口气,我总不能拿刀砍他。
“总之,”她已经跟着灶门家的三个孩子一起走到了入山口,连绵的阴云正从远方的天空向着小镇翻涌过来,从这里湛蓝和深灰的界限泾渭分明“你们最近还是少出门比较好,如果觉得自己遇到了危险,就吹哨子叫这孩子吧。”
胸前有一撮白毛的乌鸦从不远处的枝头上飞落下来,停在朝日的手臂上。
灶门炭治郎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他看着眼前疑似离家出走的小姑娘,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真的有天黑之后出来吃人的鬼吗”
“有哦。”那孩子站在入山口,背阴处庞大山体的影子将她遮住了一半,浅金的眼睛在阴影中微光闪烁,她看上去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眼睛里仿佛在叹气。
“听说还是相当厉害的一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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