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梦中的人鱼。
蓝席云曾听过岑商黎说过几次, 也曾有所怀疑，但因为他并没有细说过梦境，一直没能找到和曾经世界的联系。
直到现在, 在他怀疑他们是雪狮后，岑商黎的这番话，让蓝席云终于确认，岑商黎应该就是雪狮。
也就是说，他们确实是雪狮, 也是同一个人。
而岑商黎梦里出现的人鱼就是曾经世界的自己, 被关在研究院里无法逃脱的“蓝席云”。
青年那双如深海般的蓝灰色凤眸微微睁大, 里面仿若摇坠着点点星光。他和岑商黎含笑包容的眼神对视着，“我曾梦见与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观, 那里更为宽广宏大, 有着各种奇观景色, 曾经我也为之沉迷。”
“那里每个人都一样，没有以毛绒绒为尊, 品种各有各的天赋优势，虽然天赋有弱有强, 却总能在一方面有自己的强大之处。”
“那应该是个美好的世界，但我还是被梦里的人鱼所吸引，也因此逐渐产生疑惑，为什么他总是在一个地方出现他为什么总是在这里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吗”
仿佛有一只手突然出现, 将蓝席云的心攥紧了。他手指微微颤抖着，又捏紧了手里的纸张。
“我在梦里很惊异地问过他，只能看见人鱼怔愣过后失落难过的表情。为了让他高兴, 我每天都会跟他讲外面的世界, 但唯一没有告诉他的是, 其实我”
岑商黎似是想笑，又有些无奈地轻叹，“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那时还小能外出的机会也很少，多数都是从书里和视频上看见的，又或者是其他人告诉我的。”
“于是我那时就在心里发誓，等长大后，我一定要带着人鱼，一起去看遍外面的世界。”
“我要将世间所有最美好的，都献给他，我们曾经错过而失去的，在以后都要补偿回来。”
蓝席云薄唇紧抿，似是受到触动般，眸中的星光渐渐泛起了水色，然而神色却极为平静，只是不肯眨眼。
“每次在我快醒来时，我都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忘记我的小人鱼。我想将世间所有的美好都送给我的小人鱼。他喜欢听故事，我就做编造故事的人，给他编织最美好的幻境，让他忘却失落和难过，让他快乐起来。”
“我会是他最优秀的编剧，他一个人的编剧。”
“可遗憾的是，每当醒来后，梦境就会开始逐渐模糊，只有零散的记忆碎片，我也记不得在心里允下的承诺。”
“因为对梦里的过于留恋，让我甚至是团长，都认为是有个善于编造梦境的异能天赋者，发动异能攻击了我，但可惜一直都没能找到。”
岑商黎遗憾又自嘲的神情，让蓝席云唇角忍不住扬起一丝笑容。
殷蔺戎在旁边对蓝席云眨了眨眼睛，一双桃花眼看似轻佻多情，眸中却泛着柔和的溺意，“我记得那会儿，我还以为我的军师要疯了，那段时间我们可是刚计划着要征服星际，他居然毫无预兆地就突然沉迷梦境，疯狂地试图满世界去找只在传说里出现的人鱼。”
岑商黎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黑眸幽幽地看着他，“嘴上嘟囔着我疯了，最后还不是兴致勃勃地一起去找了你那会儿可是很相信童话是真的来着。”
“我那不是琢磨着，万一真有，我可就发财了。”
殷蔺戎态度散漫地反驳，却不想转眼就对上蓝席云微微眯起的眼睛，后颈反射性地汗毛炸起，原烈焰团长立刻熟练地露出个讨好的笑容，“说着玩玩，就是说着玩玩，可不能当真。”
“要是真发现了，那肯定要保护好这么个大宝贝啊他想去哪我就跟去哪，他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他一起做。”
殷蔺戎又冲他轻佻地眨了眨眼，语气似真似假，然而蓝席云却能感觉到他眸中的认真柔意。
插科打诨了几句，岑商黎又转回了话题，“至于让我开始真正构思这个剧本的起因，是梦境里有人说的一句。”
他深深地看了蓝席云一眼，“他很有可能是世间绝无仅有的，是这个世界赠给我们帝国的瑰宝，我们要好好保护他，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听到这熟悉的话，蓝席云的手指又不觉攥紧了。指尖用力到泛白，又被岑商黎轻柔地抓到了自己手里。
我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小人鱼的笑容，他是不是不快乐
想太多了，有官方全方位保护照看，什么都不缺，为什么会不快乐
就是，小人鱼可是我们的瑰宝，是独一无二的礼物，要是他们敢让他受伤，我们非得去掀了研究院去
可是他没有自由，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出来啊，他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研究院里有大海吗是他的家吗
我们似乎从来没有想过，他想不想要被保护。小人鱼是属于海洋的，怎么能将他一直关起来呢
这
岑商黎低沉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逐渐与剧本后面的一段对话重合。
蓝席云怔怔地看着他，眼前已经有些模糊，恍惚间似乎看见了冷笑着的雪狮，岑商黎的脸则在逐渐与他重合。
那是不知多少次他们试图逃脱却被捉回来的时候，研究院熟练地将他们分别带走。在他漠然地呆在房间里发呆时，一直看着自己长大的研究员于心不忍，将他偷偷带到了关着雪狮的地方。
他才知道，研究院没办法拿自己怎么样，似乎也无法真正惩罚出身王室，身为公爵幼子的雪狮。
但却可以借着他顶级觉醒者的身份，表面让他协助研究院工作，实则就是强制性抽取他的精神力，让他持续虚弱到只能化回觉醒体。
强制抽取精神力不止痛苦，并且很容易伤害到觉醒者的识海，导致精神力受损退化，对脑部伤害极大，甚至有一定几率会让人变傻。
然而在被关起来强制抽取精神力时，男人一点也不畏惧，就像是早就习以为常的模样。
他面露愤怒的冷笑，眼神冷沉地瞪着眼前的研究员，“你们总是说着要保护他，不能让他受到外界的伤害，你们认为这是对他好，却从来没有问过他到底需不需要。”
“即使他很小的时候就进来，确实是你们保护了他，可难道你们能一辈子都将他关在里面吗”
“他不仅是人鱼，也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难道就因为他的觉醒体是人鱼，你们就忽略了他作为人的需求”
“什么身为保护法珍稀觉醒者，必须受到研究院的保护，全是狗屁你们就是想要将他关一辈子，直到研究出如何人造人鱼，直到他没有利用价值”
“他不属于你们，也不是赠给帝国的瑰宝，不是世界给你们的礼物。”
“他就是他自己，只不过很不幸地长了条鱼尾巴。”
“他是自由的，是属于他自己的，你们无权干涉他的自由”
然而已经虚弱到只能化回觉醒体的男人，坚持说出这番话还不知悔改的雪狮，却在发现他正站在玻璃窗前时，终于露出了惊慌的神情。
蓝席云也是在那一刻明白过来，为什么雪狮在自己被关禁闭后从来都不是第一时间来看自己，总是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出现。
他总是以为雪狮应该是被赶回到了王宫，却从来没有想到，他就在自己被关禁闭房间的隔壁。
就在自己暗暗希望这次雪狮不会被骂得很惨时，其实雪狮就在隔壁一次次被痛苦地强制抽取精神力。为了不让他有愧疚感，又担心他的绒毛过敏症，所以才会等到恢复的差不多后，才会故作轻松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能怎么样不就是被他们骂一通，难道他们还能拿我怎么样”
男人漫不经心的态度，过于轻描淡写的语气，用不耐烦的外表掩盖了曾经不知无数次的痛苦。
蓝席云也就这么相信了。
可笑至极。
蓝席云在这之后，已经放弃了离开的念头，然而被雪狮知道之后，那应该是他第一次真正对自己动怒，眸中几乎冻结了冰凌，“你就这么轻易放弃了那我之前的痛苦都白挨了”
“不就是抽取精神力，我早就习惯了，除了这个他们根本就拿我没办法。反复抽取精神力，现在反而是在提升我的忍耐力，淬炼我的精神力，让它一直在变强大。”
“我都还没有放弃，你他妈放弃什么都到这一步了，我们已经试过这么多次了，说不定下一次就能成功了，为什么要在这时放弃”
“今天我们能说服一个人帮我们，明天就能说服三个人，到下次说不定就有很多人可以帮助我们离开你如果现在放弃，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你看着我的眼睛，你是认真的吗真的要放弃自由，一辈子呆在这里，甚至未来都会被安排等到他们人造出人鱼，再与你生出所谓真正的人鱼后代”
“别开玩笑了蓝席云，我不会同意的。”
男人冷锐的眼眸深处跳跃着火光，就像是冰川下即将爆发的岩浆，极度冰冷又透着烈焰的怒火，让蓝席云竟然一时间不敢直视。
曾经总是跟自己耍无赖嬉皮笑脸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渐渐沉默，习惯用冷漠别扭的表面隐藏内心的柔软。而在他的面前，雪狮也都表现得很好欺负，似乎永远都是被自己欺负的那一方。
直到这次，他才知道，男人生起气来到底有多可怕。
也有多么温柔。
他毋庸置疑的语气，让蓝席云根本无法反驳。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回旋。
扑通，扑通。
直跳得人心慌意乱。
“我还没说什么呢，不是你想的那样。”
就像是被猛兽咬了一口似的，蓝席云逃避似的移开了目光，缓了缓又低声道，“我就是觉得，不应该再”
“连累我”
眼见着男人的神色又不对了，唇角也要扬起冷笑，蓝席云哪能承认，抱着手臂强撑着冷脸瞪他，“听我说完。”
“哦”
“我最开始是有点这个想法，但很快就消失了。”似是生怕他又打断，蓝席云这次的语速明显加快了，语气也是那种故作的冷淡，“你说得对，既然你都不在意，没有放弃，那我一个什么都没有受惩罚的人，又有什么好放弃的呢”
他每说一句都刻意加重了语气，让好不容易气势起来的雪狮，又下意识一点点缩了回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说你没有受惩罚诶，席云你别走啊，你真的误会了，席云啧，你怎么这么麻烦等下我，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对你发火的，席云你别不理我席云”
曾经想要表达歉意都别别扭扭说不出口的人，不知不觉也开始熟练起来。反倒是蓝席云自己，别扭地说不出来想要道谢的话。
输了。
蓝席云心想，他真是拿这种人一点办法都没有。态度强硬的时候让自己无法反驳，可在发现自己不高兴时又会熟练地讨好道歉，怎么会有这么狡猾的人呢
回忆里两人的背影渐渐远去，变得模糊直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岑商黎那张其实与雪狮完全不同，温润俊雅的脸。
他温柔地握着自己的手，似乎正安静地等着自己回过神来。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