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荣珪带人赶到沈书他们所住的大院,激烈的拍门声响了很久,才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人一见来者身上穿着周军的号服,便要关门,却被高荣珪手里的长|枪顶开门。门后那人瘫坐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出数米,不顾身后有人叫他站住,连滚带爬地踉跄着起身,冲进房间,紧闭房门。
整间院子只有高荣珪白天来过的,沈书他们所住的房间亮着灯,其余一排屋舍俱是黑暗。
显然,事不关己,谁也不想招惹是非。
高荣珪示意手下拿来一把刀,把长|枪丢给另一手下拿着。他轻而易举便把薄薄的刀刃插进门缝,挑开门闩。
屋内所有人都没睡,门后那人举着一根扁担,被高荣珪的眼神扫过,浑身一哆嗦,连忙丢开扁担,跪倒在地。
沈书与纪逐鸢被捕后,这屋子里应该还有八个人,而高荣珪一眼看过去,这间屋子里只剩下三个人,屋子空了大半,铺上坐着的两个人把薄被卷在身上,充满恐惧的眼睛紧紧盯着高荣珪。
“其他人呢?”高荣珪两条长腿往屋里迈进,他站在正当中,环视一圈,对其中一个人问。
那人瑟缩着脖子,恨不能原地消失。
“我们长官问话!”高荣珪身后的士兵高声呵斥。
高荣珪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吓唬人。他一只脚将条凳勾到面前,脚踩在凳子上,倾身向前,手肘支在膝盖上,来回打量那三个人,之后直起身,短刀在他手中飞旋,银光顿住,所有人都看清他手里是一柄无比锋利的刀。
而高荣珪耍起刀来,熟练非常,他甚至不看兵器,兵器像是长在他身上的一部分,随他的意念而动。
“你说?”高荣珪食指藏住刀锋,面朝东侧的人问。
“有两个来了两天就偷跑了,两个被抓,被抓以后大家都乱起来,等我们准备重新睡下的时候,才发现那两父子也跑了。还有一个、有一个蒙古人,今晚一直就不在。”
最初跑的两个人跟这件事应当没有关系,蒙古人,就是跟着沈书他们那个。那两父子倒是可疑。高荣珪转过念头,又问:“谁是许达?”
门背后跌坐的那人爬到铺上去,三人慌张对视,才答过话的人颤声道:“那对父子里儿子叫许达,已经跑了。”
高荣珪一愣。
“两兄弟的床铺是哪个?”
有人指给高荣珪看,高荣珪走近一瞧,铺上十分凌乱,枕头也扔到床铺中间。高荣珪眉头一皱,从其中一个枕头变形鼓突出的一块看出异样,他用手按了一下,是硬的,掏出来一看,却是个木雕。高荣珪把木雕在手里掂了两下,把枕头里的破絮都扯出来,在铺上和桌子上都找过了,除了找到两兄弟装衣服的一个包袱,旁的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找到。
那张字条不见了,知道有字条的只有许达和让许达传话给两兄弟的人。要不然就是让人抢先拿走了,要不然便是那许达带他爹逃走的时候带走的。
高荣珪沉默地缓慢坐下,心底里一阵一阵发凉。
死者是钱贺,军中几乎无人不知他和钱贺不和,能证明他今夜一直在巡城的,都是他自己的手下。而在事发之后,他到牢狱拦下虐待沈书两兄弟的士兵,取走牙牌,打伤一人,还找郎中给那两兄弟看伤。
高荣珪抬起眼,他只带了六个人过来,谁也没见过高荣珪如此沉重的神色,一个士兵小心翼翼地出声:“大人……”
高荣珪做了个手势,把手埋在一只手掌里,狠狠用手搓了一把脸,就手猛然在桌面一击,茶壶茶杯登时发出一阵悲鸣,被震得东倒西歪。
铺上三人纷纷浑身发抖。
高荣珪抬起头,长叹一口气,红着眼往虚无的夜空看了一眼,摆摆手,起身出外。
就在这时,高荣珪奇怪地皱起眉,他眼睛看见地上屋脊的倒影上莫名拱起一条不太和谐的影子。
高荣珪侧头向上望去。
穆华林翻身在屋脊上坐起,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余下深邃双目注视着院子里的高荣珪。
须臾之间,黑衣人站起身,于屋脊上纵身跳进旁边那间院里。
高荣珪没有片刻迟疑,冲出院门,翻身上马,他坐在马上,见到黑影从南面另一排屋脊上冒出,这次黑衣人立在房顶上。
哪怕根本看不清人,高荣珪也感到他在看自己。这人完全可以无声无息滑入夜色,以屋舍、树木作为遮掩,却屡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高荣珪喝令手下不要跟,纵马追了上去。
每当高荣珪以为跟丢了人时,那人影便会再次从房顶冒出。
半个时辰后,高荣珪已不知道他身在何处,湿润的风从东面而来,高荣珪举目望去,前方便是偌大不见边际的璧瓦湖,水天相接之处,半轮红日将出未出,金光蔓散在湖面上。
高荣珪的目光逡巡在一排排屋舍之间,湖岸边的道道白墙醉染成一片灿金,视野所及处,只有三两个粗布短衣的男子出门倒尿桶。
倏然间,高荣珪若有所觉地回过身,一个彪形大汉站在他的身后,影子从地面拖长。
他可以肯定,穆华林是才到他的身后,他追了一夜的黑衣人,正是眼前这一身粗布麻衣的大汉。
“那两个小孩被抓了。”高荣珪蹲在岸边,静静看着水波里自己的影子,一夜未睡,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昨夜城中发生命案,我看见城东有一所房子起火。”穆华林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的住处?你也牵扯其中?”
“现在还没有,今天就会有答案。”高荣珪把钱贺全家被烧死的事说了,朝穆华林道,“都知道我不服他的管,他一倒霉,头一个遭怀疑的对象就会是我,我一时烂好心,让郎中去牢里替那两兄弟看伤,还拿走了牙牌。”高荣珪抬起手,牙牌出现在他的掌心,凭这个牌子可以把沈书两个从牢里提出来。
“更巧的是,昨夜我也不在。”穆华林道。
高荣珪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穆华林,扭转头去,双眼睨起,凝望远方的红日,霞光在天际乱颤,随那轮太阳跃出水面,继而金光大盛,深红的球形被黄金之色覆盖,淡去轮廓。
“我不管你来城里做什么,现在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先下手为强,暂时还没有人来抓我,你只要一露面,立刻会被投狱。”高荣珪顿了顿,一哂,“自然你是不会束手就擒,你一个人要逃出高邮城容易,那两个孩子,叫你一声师父,你忍心丢下他们吗?”
穆华林肃容望着远方,沉默不语。
“如果你有一丝良心,想救那两个孩子,就得跟我合作。”
穆华林仿佛听了个笑话,正待出言嘲讽,却看见高荣珪双腿分开,颓然地蹲着,他一只手拨乱脑后的头发,抬起来满是油光的一张脸。
经过了一夜,他的皮肤格外粗糙,嘴唇干燥,上火令他的下巴鼓起一个痘包,连带他的嗓音听上去也沙哑。
“可惜了,好不容易在这里站稳脚跟,我喜欢这里。”高荣珪怔怔地直视初升的太阳,眼睛因为疼痛而微微眯起。
“清晨这个时辰,就能听见巷子里街坊们说话的声音,有人从后门把洗脸水泼到街面上,顺带便冲洗干净石板路。鸟会在窗户上跳来跳去,叽喳不休,要是当上午的值,便会有几个兄弟来叫我,晚上不出兵时,可以同郎中屈聊会,陪他喝一壶酒。你不知道,我住的那条巷子里,有个姓周的老头,每天出门捕鱼,他很喜欢夜里捕鱼,早上出门,大门的铜环上有时候挂着两尾活鱼,便是老周干的事。我就会把活鱼取下,养在木盆里,归家时还是活的,做得三两个好菜,邀上街头巷尾的几个年纪大的忘年交,吃一顿喝一顿。”高荣珪静了一会,鼻翼翕张,“人生快事,莫过于此。”继而,他发出一声嗤笑,捏了一下穆华林的肩,摇头放下手来,“我跟你说这个,你也不懂。”
高荣珪站起身时,整个人朝旁趔趄了一下,蹲久了腿麻。
“这两个年轻人,是我进城之前救下的,他们一直想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我也从未许诺过要做他们的师父。”穆华林道。
高荣珪一颗心往下沉,不再去看穆华林,就在他想说点什么嘲讽一番时,话到嘴边又觉没意思。高荣珪向后看了一眼他的马,马儿在十步开外的墙下啃缝隙里生出的细草。
“那就算了……”高荣珪话音未落。
“从今日起,他们两个就是我的徒弟了。”穆华林起身。
高荣珪诧疑地回头。
“你的马带不走,我只能弄一条乌篷船,离开之前我还要去办件事。”穆华林道。
“什么事?”
“与你无关。”穆华林淡道,“离开高邮城后,我们分道扬镳,你自去谋一条生路。”
高荣珪抿紧唇,干瘪的脸颊抽动了两下,“好。”但他眼中忍不住现出担忧。
“如果你的怀疑出了岔子,没有人要你的命,你就把我的徒儿带到离这最近的码头。”
高荣珪朝湖边一看,指了指南面:“便是那里,这处码头停泊的都是渔船,战船不在此处,便要追上来,也不是易事。湖中有不少浅滩、岛屿,我都熟悉。但愿是我多虑了。”
高荣珪翻身上马。
穆华林朝坐在马上的高荣珪多说了一句:“你的马带不走。”
“我知道。”高荣珪俯下身,摸了摸马脖子,深情地捞了一把油光水滑的马鬃,低头在马儿两耳之间以唇碰了碰,握住缰绳,双腿用力一夹马腹。
穆华林站在原地看着马跑远,不急不缓地走下浅滩,去找船了。
·
沈书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他头有些晕,还在迷糊,嘴里在叫:“哥。”
纪逐鸢坐着闭目养神,实则一夜没有睡着,把沈书乱摸的手抓住,低声同沈书说话:“在,你醒了?”
“什么时候了?”沈书迷迷糊糊,一听郎中已经来过,鼻腔里哼哼唧唧,再睁开眼,牢房里光线昏暗,无法分辨是什么时辰。
“应该已经天亮了。”纪逐鸢说,“郎中带来些丸散,叫我先吃,他回去再多制一些。”
“嗯。”沈书清醒过来,“他说什么时候再来了吗?”
“配好就送过来。”
沈书睡得头疼,使劲拿手按太阳穴,按了几下又改为刮眉棱,他吸了吸鼻子,没忍住打了三个喷嚏。
纪逐鸢拧起眉头:“着凉了?”
“没。”沈书一只手捏鼻子,“鼻子不舒服,你身上疼吗?”
“药管用,没什么感觉。”
沈书仔细看了一番纪逐鸢,掂量纪逐鸢是不是为了让他安心胡说,看纪逐鸢脸上是没什么痛苦神色,勉为其难姑且信他。
“除了郎中,有旁人来过吗?”
纪逐鸢摇头。
一整夜过去,他们被抓进来少说也已有两个时辰,不过据沈书所知,就譬如说他们乡上,要是偷盗杀人被拿,关几个月也是有的。
纪逐鸢拿手试沈书的额头,不烫,放下心来。他肚子叫了一声。
沈书乐了,嘴角的笑意尚未散去,自己肚子也叫了一声。
“……”
于是二人肚中空空的雷鸣声此起彼伏。
“再睡会,睡着便不觉得饿了。”纪逐鸢让沈书靠在自己手臂上睡。
“睡不着。”沈书靠在他哥手臂里,眼睛却睁得大大的,昨夜这一觉睡得头有点痛,神智还是得到良好的恢复。沈书在心里把昨晚的事情梳理了一遍,朝纪逐鸢说,“别担心,高荣珪跟我们是一边的。”
纪逐鸢虽比不上沈书聪明,但他一直只是坐着,想了一整晚,再怎么样也明白过来,如果是针对他们俩,断不会有人以高荣珪的名义传纸条给他们。
“舒原的两个手下也是人证。”
沈书“嗯”了一声,在纪逐鸢的臂弯里动了动脑袋,溜圆的眼睛看着他。
纪逐鸢心中一动,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避开沈书的视线。
沈书没有察觉,移开眼,径自分析道:“许达、老刘和老孙,都知道高荣珪找我们亥时在书院门口见面,可有一个人不知道老刘老孙的存在。”
“谁?”纪逐鸢握着沈书的手臂,卷起他的袖子查看伤处,用手指碰了碰沈书手臂上的擦痕。
沈书抬头看了一眼,朝纪逐鸢说:“一点也不疼……啊!”
纪逐鸢移开按在沈书伤处的手指。
“……你太大力气了。”沈书抱怨道。
纪逐鸢沉默着把郎中留下的药膏取出来,用手指抠出来,敷在沈书的擦伤上。
“嗷嗷嗷!”沈书险些跳起来。
吓得纪逐鸢登时手足无措,用鼻子闻了闻。
沈书跪坐起来,不肯往纪逐鸢身上躺,他横过手肘,朝伤处吹了两口气,不怀好意地看纪逐鸢,眼珠一转,说:“药太凉了。”
“另外一只手臂好像也有伤。”
沈书放下袖子,肯定地说:“没有了,小伤,你背上的伤上药了吗?这个药破皮也能用?”
“嗯,郎中说都可以,他性子太急,我想让他替我上完药再走,结果急匆匆就跑了。”说着纪逐鸢背过身子去,从肩头把药膏递过来,示意沈书帮他抹,“涂上去好一点吗?”
沈书的伤口本来已经不疼了,涂了这药膏以后疼得一边耳朵通红。
“好多了好多了。”沈书咬牙切齿,嘿嘿地笑着用食中二指抠出一大坨黑色的药膏。
“那来吧,你轻点儿。”
纪逐鸢的肩背已隐约有了男人的影子,宽阔厚实,纠结的头发窝在颈子里,他的皮肤呈现硬朗的古铜色。
身上没什么肉,微微驼背地坐着,便有一道凸起的脊骨从颈后一直蔓延到腰,没入裤带里。
半晌沈书都未动,纪逐鸢疑惑地扭头来看。
正看见一滴眼泪离开沈书细卷乌黑的睫毛,沈书手忙脚乱地用袖子擦了,两只手把药膏尽量在手掌里抹得均匀一些。
纪逐鸢装作没有扭头看过。
“这个药膏很刺,会很疼。”沈书说了实话。他本想捉弄纪逐鸢一番,现在也不想了。
“没事,哥能忍得住。”纪逐鸢把脱下来的外袍卷起,叼在齿间,用力咬着,鼻腔里哼哼了两声。
沈书轻轻把药膏按在纪逐鸢的伤处,按完背又叫他转过去按前胸,纪逐鸢干瘦的腹肌被鞭痕割裂了好几处,肚子上一大片都是淤青。
给纪逐鸢上药时,沈书始终深深低着头。
上完药,纪逐鸢叹了口气,想把沈书抱过来,偏偏一身都是刺鼻的药膏,只有转过身去,勉强把外袍套上。这个天气,全都袒露在外又怕惹上风寒,他生病不要紧,可纪逐鸢不敢病,让沈书照顾他,那他俩都歇菜吧。
沈书镇定下来,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也不敢再擦脸,药膏味道大,闻着就像是会刺眼睛的。
“刚说到哪儿了?”沈书茫然地问。
“有一个人不知道老刘、老孙的存在。”
沈书道:“对,让人传字条给我们的人只要不是在我们那院子里,就是在我们院子里,应该也注意不到那儿去。就赌一把,这个人不知道,如果他不知道,老刘和老孙便是我们翻案的关键。高荣珪应该已经找到了许达,许达可以指认让他传字条的人,左右不过是我们几间院子里的人,或者是高荣珪、钱贺的手下。”
“那也是大海捞针,好几千号人呢。而且许达如果当时心不在焉,加上昨夜抓人的阵仗,很可能根本不记得让他拿纸条给我们的人长什么样子了。不能全指望许达。”
沈书点头道:“起码老刘和老孙可以证实我们去过了书院立刻回院子里了,没有犯案的时间。”
“我们那一屋子的人都能证明这个。”纪逐鸢注视沈书,“可昨夜抓人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问为什么抓我们,我们挨打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仗义执言出来拦一下,甚至我们被带走也没有一个人追来。还有,穆华林什么时候不在屋子里的,谁也不知道。他们大可以推说,也不知道我们到底是不是一直都睡在床铺上。”
沈书哑然。
在人情世故上,沈书完全及不上纪逐鸢。
“大家非亲非故,认识才几日?换做我我也不会贸然为别人出头。”
沈书不服气道:“穆华林救我们的时候才第一次见到我们。”
“是。”纪逐鸢耐着性子朝沈书分说,“他身份够尊贵,光见识就比咱们俩高出一大截,身手更没得说,不要说我们,论单打独斗,这一整个高邮城里,恐怕也难找出几个能做他的对手。”
沈书不说话了。
纪逐鸢以手指抬起沈书的脸,对着昏暗的一点光线看他通红的眼角,用拇指去擦,是已经哭够了,毫无湿润的触感。
“只有强者有资格选择是否善良。弱者只能选择自保。”纪逐鸢沉默片刻,说,“我怀疑高荣珪根本找不到许达,也找不到那张字条。”
牢房里静了好一会。
纪逐鸢听见沈书轻声说:“我会。”
纪逐鸢没明白沈书在说什么。
沈书摸到纪逐鸢的手,拿在手里把玩,把他们的手掌心抵在一起,他看着纪逐鸢,嘴角轻轻弯起来:“如果是我知道的,旁人是无辜获罪,我会站出去,哪怕这会要了我的命。”
听明白后,纪逐鸢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眼前一片昏暗,唯有沈书的眼睛像会发光一般,他不由自主被吸引,心中盘桓的都是沈书的名字,耳畔沈书的话还在继续。
“再说你也不会让别人要了我的命。”
纪逐鸢听见自己的心跳,在黑暗里,一下接一下击打在他的耳膜上。
沈书毫无芥蒂地笑了起来:“我赌穆华林会来救咱们。”
“……”纪逐鸢道,“你到底信他还是信我?我觉得他不会来,也许那把火就是他放的。当面大度,背后睚眦必报。你最好想想如果他们都不来,我们俩怎么逃出去。”
“想,我马上想。”沈书的肚子响了一声。
纪逐鸢:“算了别想了,省点力气,还是睡吧。”
沈书靠到纪逐鸢的肩前,埋怨道:“哥,你好臭。”
纪逐鸢:“……你不臭,你一点也不臭。”
沈书笑了起来。
纪逐鸢一肚子都是气,拍了一把沈书的头:“你还笑得出来,都不知道咱俩能不能活过今天。”
“能的。”沈书说。
开门声传来,有人说话,虽然听不清说的什么,两兄弟对视一眼,沈书要坐起来,纪逐鸢把他往肩前一按,手在地上使劲抠了一把泥灰抓在掌心。
“闭眼。”
沈书闻言立刻把眼睛闭上,整个背脊无比僵硬地虚靠在纪逐鸢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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