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兄弟们,你们听说了吗?”
一句话就将原本教室里浓厚的补作业气氛消散开来,打开了汩汩不断的八卦闸门。
“咋了呢,说话说一半的,欠揍是不是?”有人搭腔。
“嘿嘿嘿,听说咱们班新来了一个转学生!”
“瞧你那样,不会是个女生吧?”
“你做梦吧?咱们这男子高校,就一和尚庙,别说女生了,就连只耗子都公的!”
“切,那你整这神秘兮兮的,转学生就转学生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就是!没兴趣没兴趣,还不如好好补作业。”下面跟着人帮腔。
通风报信的陶涵一脸吃了瘪的样子坐回座位上,余光扫到后桌的周嘉然,他本来想打个招呼,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地坐正了身子。
前桌魁梧的身躯陡然投下一片阴影,遮挡住了周嘉然的光线。
少年的眉头不易察觉地微蹙了一下,手中的笔却未停歇下来。笔尖划过流畅的纸面,推演着早已烂熟于心的数学公式,直到雪白的纸张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计算过程,周嘉然才把那道困扰他一早晨的数学奥赛题解出来。
他搁下手中的笔,揉了揉眉心。
果然,他和别人还是有一点差距的……还得再加把劲才行,这个水平,只能拿到数学奥数比赛前五名的成绩。
早读的时间到了,作为小组组长的陶涵开始挨个收作业,一个个不是动抢的,就是动夺的,直到收到最后一排——周嘉然的时候。
周嘉然的作业整齐一致的搁置在课桌的右上角,陶涵已经习以为常,也不和他啰嗦,淡定地将他格格不入的大片的空白作业一齐交了上去。
陶涵不经想起第一次见到周嘉然的时候,当时新生开学,这个和尚庙的和尚们个个身穿深蓝色肥大校服,脚踏潮流鞋,肩披各种时尚名牌包。
恨不得把毫无设计感的校服穿出巴黎时装周的味道。
唯独周嘉然,单手拎着简单的黑色单肩包反扣在肩后,一进教室就随随便便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安安静静地坐下来,手里拿着一本习题册在那看。
任外界再喧嚣吵闹,他眉头都不带皱一下。他仿佛一块雕刻精美的雕塑作品,气质清冷,身上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陶涵不得不承认,就连他这个男生都觉得周嘉然这块雕塑作品很完美,哪怕是身上那件宽松肥大的校服都把衬得他好看极了。
这块雕塑作品唯一的瑕疵之处就是:在大家都以为他是学霸的时候,没想到是个学渣。
陶涵默不作声地在心中叹了口气,把作业收齐后交给了课代表,课代表踏着铃声,奔着生死时速才将作业安全送到办公室。
“李老师,我这孩子生来就调皮,也是在那边学校捅了篓子我才给他办的转校。”
“听说您带的十班纪律严明、成绩优秀,要是我们家这小子给你惹麻烦,您也甭客气,也别给我脸,直接拿鞭子抽就完了。”
“哎呦,您这是什么话,我看陆时涧这孩子挺乖巧懂事的,听说成绩也一直排在A中年级前十?”班主任李岚说。
“李老师,您这是捧杀他,他没那能耐,我这有块表是从欧洲带回来的,也不知道您喜欢不?”
“我这孩子以后要托您多照顾照顾了。”
陆时涧背靠在办公室外的墙上,听到办公室里自家老爹在和班主任说些有的没的客套话,他就烦。
校服拉链被他拉到顶,遮住了半边耳朵,AirPods里传来清晰动感十足的音乐声,将耳畔的声音盖过去之后他才渐渐觉得内心舒坦了不少。
左脚甚至开始不自觉地跟着音乐的节奏打着拍。
也不知道聊了多久,李岚满脸堆着笑,像是在看自家亲儿子一样,语气温柔地说:“现在早读课刚下,我带你去见见新同学吧。”
陆时涧没吱声,不动声色地把耳朵上的Airpods关了揣兜里,迈着大长腿跟在李岚后面。
李岚一进教室,原本喧闹的教室一下变得鸦雀无声,她清了清嗓子:“这是咱们班的新同学,陆时涧,以后大家好好相处。”
底下陡然活跃起来。
“不是吧,陶涵可没告诉我们这个转学生这帅,这下周嘉然的校草位置是不是要拱手相让了?”
“周嘉然也不想要吧……和尚庙里的校草之位,也没有校花跟着组cp。”
“陆时涧是哪三个字啊,不会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人不知道想哪去了。
陆时涧听觉一向比常人敏锐些,周嘉然三个字自然也入了他的耳。
他转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陆时涧”三个大字,笔走龙蛇,张狂嚣张。
李岚逡巡了一圈,指着最后一排角落说:“暂时只有周嘉然旁边有空座位,你跟他坐吧。”
周嘉然?
陆时涧挑了挑眉,顺着李岚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恰好与一道清清冷冷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那双眼睛的主人也不觉得尴尬突兀,在听说要有新同桌之后,才抬起头看了眼。确认是个中二病的叛逆少年后,又低下了头。
陆时涧感觉遭到了赤/裸裸的蔑视,一瞬间激起了他那根与生俱来的逆骨。
这个周嘉然刚刚仿佛一只站在墙头上高高在上的贵族猫,高冷地睥睨着他这只趴在地上的哈士奇。
等等,哈士奇是什么鬼,他好歹也要是只凶猛无比的藏獒犬!
陆时涧弯下腰拉开周嘉然旁边的空座椅,懒散地坐了下来,狭窄的空间让他两条大长腿无处安放,甚至有点憋屈得慌。
他忍不住发了个哈欠,找了个话题,准备和新同桌打个招呼,“喂,同学,下节课是什么课啊?”
周嘉然没有吭声,只是随手在课桌里抽了一本书出来,封皮怼给陆时涧。
这般冷遇,陆时涧更不痛快了,这人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家里开矿的?
但他的面子上依旧和和气气的,“哦是生物啊,谢谢啊。”
陆时涧开始翻桌屉,嘴里还念叨着:“咦,我那生物书呢……”
动静有点大,带的旁边周嘉然的桌子跟着一起震动,胳膊肘被碰的往左一划,手中的铅笔在纸上画出优美的弧度,成功地将他好不容易画好的多边形立体图上添了一条抛物线。
周嘉然瞥了一眼这个冒冒失失的新同桌,发现他口中念念有词要找的书就在他手边。
呵,原来是故意的。
陆时涧确实是故意的,得逞之后他还带着小窃喜,假装才找到自个儿的生物书,“原来是在这呢,找了半天。”
一抬头,发现他那不讨喜的同桌已经将桌子挪到更里面些的地方,他俩中间就这样隔着一条长长的银河系。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机发出“嗡”地一声震动,是他家老头发过来的短信。
只有短短一句话。
“与同学相处,和睦友善,切记。”
陆时涧瞅了眼信息,嘴里发出一声不屑地“切”,就把手机往桌屉里一扔,坚硬地小方盒与桌屉的另一边发出撞击声。
不大不小。
引得前排的陶涵回头,虽然事先已经察觉到了背后暗潮涌动的敌意,但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条过道还是让他惊了一下。
“嚯,你们搞啥呢?牛郎织女,鹊桥相会?”
“去你的!”陆时涧朝他丢了个纸团。
上晚自习前,陆时涧被陶涵带到食堂,喂了一顿在他眼里可以称之为“饲料”的食物。
得亏陆时涧长得帅气,陶涵才打到这么多饭菜,上一次食堂阿姨没有手抖的时候,还是他拉着周嘉然一起吃饭的时候。
陆时涧吃了这么一顿倒胃口的饭,让本来即将戒烟成功的他,又被勾起了烟瘾。
学校到处都是摄像头,陆时涧找了半天才找到一片小树林,树林里还有条用木头搭成的小路,倒有点曲径通幽处的感觉。
晚霞在不远处高高挂着,西沉的落日将它的余晖倾洒在大地,勾勒出长长的斜影。
陆时涧依靠在一棵大树旁,动作娴熟地点上了一根烟,甘甜的烟草味在口中蔓延开来,又慢悠悠地吐出烟圈儿,缓缓上升。
“周嘉然,我说你就答应我呗?”一道尖锐且不美妙的声音打碎了这般美好的氛围,陆时涧的眉头不着痕迹地拧了起来。
“老子都追了你这么久,软的硬的你都不吃。是我给你脸,让你真觉得自己是什么人了是吗?”
“只要你以后花点心思讨我开心,我就让你吃香喝辣……”
“变态。”
那人话没说完,就被站在那的周嘉然打断了。
那人猝不及防,没想到周嘉然居然会当着他一群弟兄的面骂他。他愣了一下,继而笑了起来:“我就喜欢你这样,够带劲!”
站在不远处的陆时涧被这句话恶心到了,烟越抽眉头拧巴得越紧。
这就是男子高校?
他家老头子口中所谓的市重点?
周嘉然背对着陆时涧,其他几个人的视线都放在周嘉然身上,根本没人注意到附近还有别人。
“周嘉然,老子告诉你,我看上你,是给你脸!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是个什么野种!”
那人话音刚落,周嘉然一记拳头就抡了过去,把那人打得连退了三步远。
“艹!居然敢动手!”
“给我打!”
那人没想到平时默不作声、任由他们挑事的周嘉然,今天不知道吃错什么药,竟然先动手了。
除了带头的,对方一共三个人,把周嘉然团团围住。
陆时涧依靠在树旁,优哉游哉地抽着烟,仿佛在品茗这一出好戏。
不过这三个人人高马大的,他这同桌细胳膊细腿的,应付得来嘛?
显然,陆时涧低估了他这个同桌。
周嘉然一脚踹飞了眼前的小跟班,又一扫横踢,绊倒了俩人。接着痛揍了一顿,动作快准狠,下手毫不留情。
尽管他自己也挂了彩头,但好在把那几个混混给打跑了。
周嘉然逆着光,白色的T恤因为汗水紧紧贴在身上,坚实流畅的线条若隐若现。落日余晖为他渡上一层金黄色的光芒,细碎的刘海贴在额角,冷白色的皮肤因为运动氤氲起淡粉色。
周嘉然的嘴角蹭破了一块皮,他用手轻轻揩了一下,随手捡起地上的校服外套,走了。
陆时涧临近晚自习前又去了趟小卖铺,买了瓶水,就在老板给他找零的时候,他瞥见收银台旁的创口贴。
陆时涧捏着那片创口贴,摇了摇:“不用找了。”
顺手揣进了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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