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白舟到楼下的时候看到搬家公司的车旁边站了一个瘦高的女生,长直发扎成马尾,白色半袖的下摆塞进水蓝色的背带裤里,双手抱着一个样式很熟悉的整理箱,背对着自己的背脊看起来格外挺直。
许妈站在女生身边,听到许白舟这边的声音后向后看了一眼,推推眼镜向他招手。
可许白舟却是只冷漠地扫了一眼,就绕了个道,从车的另外一边绕过去。随便在车上挑了个纸盒箱就往楼上走的时候,他听到母亲在背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但也没回头,继续抱着纸箱,走进楼梯间。
身后的声音又唤了两声,他闭着眼睛微微昂头,膊肘抵在楼梯把手上,心里念了两个字。
——真吵。
直到最后所有东西都搬完之前,许白舟都没有再碰到那个女生一面——这楼有电梯,或许只有他这样不正常的人才会选择在楼梯间爬楼梯搬东西,碰不到也是正常。
不过许妈的决定他一向没有反驳和逃避的余地,从超市卖完必需品后,开门的一瞬间,他就看到门垫上那双多出来的白色帆布鞋,再一抬头,迎面对上一个满脸通红的女生,脖颈纤长,腰背挺直,看着身材,正是刚才被他故意无视过去的那一个。
许妈听到开门声,从厨房走出来,见两人的样子,复又推了推眼镜。
“正好你回来,这是隔壁的乔悄,跟你同岁,刚才帮我们搬家来着,以后就是一个学校的校友了,你俩认识认识,以后要互相照顾。”
许白舟面上没有多热络,冷淡地看着重复了一遍:“乔悄?”
还不及再说什么,面前脸红得滴血的人就连着点了几下头,有些紧张地搓了下手后,拉了一下他的袖口。
他还没想明白对方这是什么套路,屋里又走出一个男人,看着乔悄的动作双手环胸,笑着对他说:“她让你把手给她。”
听了这话,许白舟也依旧没动,双手插在运动外套的侧兜,兀自转身想要借着放购物袋的动作,摆脱了乔悄的纠缠。
但乔悄被躲过了却也没气馁,又调转方向牵了下许白舟,许白舟不动,她就又牵。
许白舟被她扰得烦闷,就转眼看向她,他眼底总带了份一如既往的冰冷和淡漠,长时间盯着人的时候,对方的感受一般都不会太好,但这次两人四目相对,许白舟却先耗不住。
乔悄眼底晶亮,却也带着灼烈如火般的温度和认真,他忍不住一怔,最后还是不甚情愿地伸出手,乔悄将它展平,指尖在他的手心勾画,侧脸藏在半边的阴影中,小巧的耳朵依旧燥红,但抿紧的唇显得格外认真。
乔悄写在他的手心上。
然后他的心上,也跟着念。
乔。
悄。
两个字,是她的名字。
……
姜时外表虽是花哨,但毕竟影帝出身,演技上向来挑不出错处,没被岁月沾染上多少痕迹的脸干净而俊朗,平日里在时林面前总是傻笑兮兮的眼睛此时内里微沉,真的就像是《悄悄》故事里那个俊朗而阴郁的少年了。
但即使这样,对于导演季白易,最让他眼前一亮的,却依旧是时林的乔悄——一瞥一笑,一低眉一回首,那个如春花般绚烂而热烈的纯朴少女,真的就这么走出故事,活了起来,他这样在旁看着,也忍不住晃了神。
心神悸动,心火燎原。
季白易忽然开始期待,因为事实证明自己这次的抉择不禁没有失误,而且说不上,属于时林的这个“乔悄”还会给自己更多超出意料的惊喜。
……
许白舟再见乔悄是在周一的讲台下,他作为转学生被班主任推到讲台上做自我介绍,他个子高,长相也俊俏,即使是周身气度有些冷漠,看在怀春少女的眼底也成了“有个性”。
从他站在台上开始,台下女生们小声的兴奋讨论就没停过,但在他这种不领风情的人眼里,这种现象——他就只觉得烦。
许白舟捻了根□□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许白舟”三个字,唇线抿紧,看着下面坐得密密麻麻的一堆在他看来乳臭未干的矮萝卜头们,不想说话,看了眼站在教室门旁的女老师,示意他结束了,然后台下见不惯他这么嚣张的人就冒出头来了。
“又是个哑巴么?”
“巧了,正好跟乔悄一对儿啊!”
……
趁着老师还不及发威,下面几个男生一唱一和此起彼伏,许白舟本阴戾且充满威胁的眼神听到那出乎意料的两个字的时候忍不住也怔愣了一瞬,下意识在屋内又环视了一圈——靠窗倒数第三排的位置上,乔悄又是一脸通红,但又有所不同,这次是一肚子的羞愤和尴尬给憋出来的。
许白舟盯着那个红着脸的乔悄,一瞬不瞬,嘴上却是对着那些不痛不痒且无聊至极的言论说了一个字。
“滚。”
台上台下,世界安静了。
……
乔悄骑着自行车跟在几步之外慢悠悠地顺着马路边沿走的男生身后,对方慢一点,她就慢一点,亏得她平衡能力不错,车骑得这么慢,她倒也没撑不住栽倒,反倒自得其乐。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样沉得住气,乔悄跟到又一个拐弯的时候,前面的人终于忍不住了,转头露出一张唇边带淤青的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乔悄被他忽然的停下弄得一愣,身体下意识地也跟着停下,本就行得缓的自行车,一个不稳,便向外栽。
许白舟冷眼旁观。
乔悄自己在最后一刻稳住,抿抿唇,抬头看对方,又抿抿唇,拍了一下自行车的后座。
许白舟不领情,就当没看到:“你到底想干什么?”
乔悄也执拗,又拍了拍后座,她本就不能说话,连无视他都成了合情合理的。
许白舟:“……”
见许白舟又没了动静,乔悄从口袋中摸出便利纸,写下字。
——为什么打架?
许白舟抿唇,眸光发沉。
“不关你的事。”
乔悄瞪了许白舟一眼,她不示弱的时候,又是一种明媚又执拗的灵动,看得许白舟一怔。
——你受伤了。
许白舟咬牙。
“你到底想干什么?”
乔悄抿唇,再一次用嘴咬下笔盖,虚叼着,大笔凤舞龙飞,便利纸比在他眼底。
——载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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