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ray暂停了游戏，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说起来，这种养崽的感觉真是好，等副本结束她一定要先看看花园里的崽子们怎么样了。可别又离家出走啊orz她好不容易才集齐了钢铁侠崽崽的碎片的！
非酋泪目. jpg
她登上论坛看了看，现在还没有能通关的，更惨的甚至在纽约副本直接惨遭滑铁卢。嘛，这也正常——毕竟这个副本直接用刀戳心窝子，主线剧情也一团乱。
Spray不能一直沉迷游戏，她洗了个澡又吃了顿饭，把自己的精神养得足足的才取消了暂停，继续带着少年满世界逛悠。
“我爱超英3000遍”的图和场景都画得太好了，这个游戏的里面的人也都很像真的，就连闲聊也会得到回应。
她坐在一块大石上和少年闲聊：“我这个人啊，家里有钱，还有个哥哥。他比我聪明多了，我什么事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下，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证明，我就算不靠我的家人，也能闯荡出一番自己的事业——”
“就算是游戏也能成为大神！”
说完这些，她摇了摇头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一个游戏里这么敞开心扉。但她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呢？”
其实这句话说出来，她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天啊，有朝一日她竟然也能问一个游戏角色这种事情了。
少年沉默着，沉默的时间久到让Spray感到不安时候才慢吞吞地说：“平稳幸福，没有什么大起大落，也没有什么波折，只是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平平安安地活着。”
“嗯，还要有吃不完的糖www。”
Spray笑着揉揉这个说话老气横秋的少年的脑袋：“哎呀，你还这么小，不要这么丧气嘛——”
Spray噤了声。
话说到一半她才想起来，这个世界已经基本毁得差不多了，至今为止也没有见到除他们两个之外的人。就算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沦落到这里，只身一人举目无亲，失去记忆的茫然无措，会非常向往这样的生活再正常不过。
少年和她的经历根本就不同，所以她也没有资格去说道些什么，毕竟她只是个旁观者罢了。
Spray刻意忽略掉某些不同寻常的地方，突然想再走一走主线任务，拯救一下这个世界了。就算少年是一个游戏角色，他这么真实，她也不想让他一个人孤独得徘徊于世间、孤寂得对废墟问话——至少也要帮他找回记忆才行。
“要不，”Spray眨眨眼睛看向少年，“我们还是救回这个世界吧？”
少年抬眼，暗灰色的眼睛里空无一物，平静且空茫，像是知晓了自己命运的、从容赴死的战士。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似乎还是那一张未染尘埃的白纸。
Spray一瞬间竟觉得有些看不透他了。
“即使，你会非常悲伤？”沉默了半晌，他轻飘飘地问。
“……呃，没错……”Spray有些不自然的顿了一下，微微偏头，眼睛不敢对上少年的目光，又接着说，“毕竟，我可以救回一整个世界的人和超英呀。尤其是超英们，他们人那么好，却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她难受地呢喃：“我不甘心呀。”
两人之间的气氛极静。
这么沉默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又好像让少年回忆起了什么，他点了点头。
“好，”他说，“救回这个世界。”
少年站起身来，露出一抹小小的笑容，好像做出了什么十分艰难的抉择，又像是做出最后抉择之后的放松。
Spray觉得有些莫名不舒服，像是即将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在她欲言又止的时候少年的下一句话打断了这种预感。
“我们回纽约吧。”他这么建议道，发丝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便Spray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就是在那里出现的。”
“这和拯救世界有什么关系？”Spray虽然不明白，但还是选择听少年的，驱车一路漂移回到了纽约。
在外面浪的时间长了，这么一回来，倒还真有一种“梦开始的地方”的感觉——但Spray还是不习惯看见这一地废墟，她记忆中的纽约应该是生机勃勃的。
“我这里还有一块糖。”少年忽然出声，抬起暗灰色的眸子：“送给你。”
“哇，谢谢。”Spray惊喜地说，看到少年把那本日记交到了她的手上。
“不看了？”她接过日记本，疑惑地发问。
“嗯。”
Spray和少年一起下了车。
“等等，你要去哪儿？”
刚下车，少年就抱起了当时他指引给她才发现的律令之盒，默不作声地走向大厦的正中央——那里是她推测的大战发生的地方。
Spray再次感受到了不妙，刚才的预感再次来临，一个十分糟糕的猜想从心中升起。
系统提示音响起——
［叮咚～支线任务已完成～］
［支线任务完成奖励——关于宇宙结晶的真相！］
宇宙结晶的……线索？Spray脑袋发懵，似乎已经窥见了答案，却根本不敢揭开它的面纱。
［实不相瞒，宇宙结晶就在少年的身体里哦。当然，宇宙结晶剩下的能量可不足以支撑律令之盒的开启～那么现在，二选一的题目来啦！］
［——你是想要游戏通关拯救世界，还是想留住少年呢？］
毫不掩饰的恶意，从字里行间中赤/裸裸地显露。字中好像埋葬着纽约几万人的生命。
砰、砰、砰。
Spray的心脏不住地跳动，僵硬地看着少年逐渐远去的背影。她想叫住他，却一时之间卡了壳——她竟连他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
最终少年在废墟中央停下了脚步。
律令之盒仿佛和某种东西共鸣，脱离了他的手，飞悬在了半空中。
少年的衣袍翻飞，越来越多的流光从少年的身上——或者说胸口处——涌向律令之盒，那个看起来一无是处的东西散发的威压也更盛。
“等等——”
即使是再普通的人也能感觉到少年身上生命的流逝，少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下来。
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如同游戏系统所言，二选一——你是要少年还是要游戏通关？是选择留下他，还是选择牺牲一个人去救更多人？她不想，也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去选，她迫切地想要这一切停下，想要捋清这突然发生的——
她眼睁睁地看着少年闭上了双目，黑色的雾气从他的胸口处迸发出来，像饿狼一般涌向律令之盒。
而它像一个黑洞般贪婪地吞咽那些雾气，于是少年瞬间虚幻如同根本不存在的泡影，轻轻一戳就可以像童话里的泡沫一样，连最后一丝痕迹也抹除。
“不要这样，我们……我们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Spray朝大厦中心跌跌撞撞地跑去，却被黑雾阻挡在外。
［你还在犹豫什么呢？你不是应该早就做出选择了吗？］
［牺牲一个人，就可以救回全世界的人诶！既然这样的话，死他一个，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不……不是这样的……”
［怎么不是这样的？诶呀，真是笨。你想想呀，超级英雄拯救世界，难道不都是应该的吗？这都是他们份内的事呀——更何况他根本就不是人类，谁知道恢复和平之后他会怎么做呢？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呀！这个简单的道理你应该也懂吧？这道二选一，明明就是送分题嘛！］
［更何况，他只是一个游戏角色，不是吗？死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呀～］
恶魔发出了低语，蛊惑迷途的羔羊步入早已布下的陷阱中。
不是的，不是的！！
Spray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她松开了鼠标，缓缓地将脸埋在掌心，低声抽泣。
不是这样的，她很喜欢这个少年，很喜欢很喜欢。
她真的……很喜欢。
“——别哭啦。”
她听到少年的音色响起，抬起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他的身体已经轻得好像呼吸重一下就会彻底散去。
整个世界成为了一片单调的纯白，白色中仿佛只有她和少年两人。
“你不会死的……对不对？”
她怀着一丝希冀问道，同时心里还可耻地存在着侥幸，认为这只是游戏里的一个副本，只要她想，她可以随时重新打开这个副本和少年相遇。
所以其实没什么的，对吧？她完全可以通过这个游戏关卡，完全可以也成为那那些大佬中的一个的。在不知不觉中她的思维完全跟着系统走偏。
少年看着无力地跌坐在地的她，朝她伸出了手，却避开了这个问题。
他非常轻声地说：“我应该留不了多久了。”
“你也猜到啦，我是概念化身。”
“当初，我本应该是和其他的概念化身一起走的，但我和宇宙结晶产生了共鸣，从而失忆阴差阳错地留在了这里，直到所有的律令全部结束之后才得以重见天日。”
他见她目光空洞，便也坐下来，讲故事一样回忆着。
“我睁开眼，整个世界就都是这副模样。我曾以为世界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漫无目的地游走，最后都会回到纽约，回到我醒来的这个地方，我以为那些人——我的意思是说我的同伴们——他们会回来，可是他们没有。”
“终于有一天，我在这里遇到了你，”少年浅浅地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我那一瞬间真的很开心。我以为我终于可以不再孤独下去了，我以为我会陪你到世界尽头。”
“如果我没有恢复记忆的话，我可能会不想让你离开吧。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吗？”
也许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小少年有些絮絮叨叨地说着，在Spray心中投下一炸/弹，暗灰色的沉冷眸子中漾出笑意。她看见少年眼中永不熄灭的火焰孕育出了希望的火种。
“对啦，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呢。”
少年眨了眨眼睛，身形终于完全地散去，仿佛从未存在过，在最后一刻，他的话语乘着微风传进了Spray的耳中，她恍然看见少年对她露出了初见的笑颜。
“我的名字，是毁灭。”
【伤心的话，吃颗糖就会好多了。】
【你吃掉吧，我不饿。】
【平稳幸福，没有什么大起大落和什么波折，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还要有吃不完的糖www。】
白色褪去，好像时光倒退，一切都开始复苏。高楼大厦焕然一新，草木冒出头来，居民从他们的屋中茫然地走出，然后欣喜地互相亲吻拥抱。
［恭喜您，游戏通关。］
系统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恶意翻滚。
［现在，您可以退出了。］
Spray心底一阵阵发冷。
屏幕一黑，界面又回到了选择副本的那一页，Spray第一时间朝最上面的那个副本点去。
［对不起，数据已损坏，此副本无法打开。］
［对不起，数据已损坏，此副本无法打开。］
［对不起，数据已损坏，此副本无法打开。］
［……］
一个又一个系统语音提示弹出，Spray终于放弃了。
她愣愣地坐在那里，大脑一片空茫，不知道下一步自己要做些什么。
手机不断震动着，无数的人问她要攻略，好奇她是如何通关的，她这才知道是系统进行了公告。
不知怎的，她耳旁似乎响起了游戏中那个充满恶意的语音。
那个语音笑着，在向她说“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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