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卓然爬起床，借着明媚的阳光，把蓝色海浪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好，深呼吸一口气，拿起一把小镜子，打开房门。
视线穿过窄小的客厅，在大门边见到爸爸的黑色拖鞋，显然爸爸起得比他还早，早就上班去了。而妈妈则在厨房忙碌，略显干燥的直发披在肩上，都没怎样好好打理过。
盛卓然五岁的时候，还记得他妈妈有着一头柔顺的酒红色大波浪卷发，是个精致的美人；家里也不小，他的儿童房都带独立卫生间，还有玩具房、书房、螺旋楼梯……爸妈却把房子卖了，换成这间据说和爸爸上班距离很近的小房子。
临死前他明白了很多事儿，这都是爸妈为了给他治病，于是变卖资产，这么多年来一直给研究抗早衰药物的无望团伙打经费，被各种骗子集团骗过，掏空家底。
结果他还是死了。
不知道他死之后，爸妈还有没有早出晚归努力工作，有没有给那些失败的研究团伙打经费？
盛卓然闭了闭眼，迅速蹿进卫生间，关上门。
镜子里的他还是18岁青葱少年的模样，肌肤莹润，还没老去。帅气无比。盛卓然挑了挑眉毛，飞扬纯黑的眉毛还没变白，盛卓然稍稍放心，接着举起另一把小镜子，仔仔细细地对着洗手台上的大镜子检查他每一根短发。
发旋上，检查出三根头发发根变白。
原来这时候就开始早衰了。
重生之前，他直到寒假结束，才发现他的发旋上出现一簇白发，却还不知道绝症这事儿，还以为熬夜打游戏太伤头发。同学们还羡慕他挑染的银发无敌帅气，纷纷跑去挑染，弄得整个后进班都变白了。
盛卓然笑了笑，镜子里的少年笑容肆意张扬，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两年就狗带的事实。
盛卓然举起剪刀，把三根发根变白的短发应声而断。他拈起三根白发，丢进马桶里冲走。
之后不可能剃光头，他得把染发剂买上。
可是从厕所出来，饭桌上已经放了一碗黑芝麻糊，芝麻糊上飘着几片核桃。
盛卓然：“……”
盛妈妈有些憔悴的脸未施脂粉，笑得温柔：“然然，今早试试芝麻糊？妈妈昨天刚买的芝麻糊机，试试打得滑不滑？”
是发现了吗，他那三根只白了一点点的头发。
盛卓然扬起微笑走了过去，没有先吃芝麻糊，却是走到妈妈的身后，给她捏捏肩：“谢谢妈妈，妈妈辛苦了。”
手下的肩膀明显僵了僵，听到盛妈妈“啧”了一声，接着问他：“你又闯祸啦？突然给妈妈捏肩？”
盛卓然扯起唇角，也知道自己孝顺得比较突然，便顺势道：“是啊！”
盛妈妈转过脑袋，昂起头来问他：“还没开学就闯祸？还是要买东西呢？”
盛卓然继续给妈妈捏肩，说道：“零花钱够了，不用买。今天开学大会，班主任说了，要我上去主持大局，把我的光荣打架事迹全校宣扬，光宗耀祖！”
盛妈妈秒懂：“不想念检讨啊，就这而已？”
盛卓然点头：“就这了，妈妈不用听电话。”
……
盛卓然强行把在全校师生面前念检讨的事说成光宗耀祖，可是，来到学校，真正光宗耀祖的，只会是大讲台上一男一女两位学生代表。
一个是他明恋两年的学霸女神，人美心善，一上高三就以短发明志，英姿飒爽，优雅动人。
另一个站着的，就是他的死对头顾靖了。
盛卓然将要上台念检讨，离台上近，看得清他们的模样。
此刻顾靖站在台上，已经和一米八的高大校长差不多高了，甚至还高上一些，挺拔修长的身姿比微胖的中年校长好了不知多少。顾靖剑眉星目，冷得发白的肌肤在阳光之下更加显白，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黑色话筒，握力不大，气势从容。
顾靖和女神曹雅言站在同一条线上，男貌女貌，男学神与女学霸，十分般配，还两个都没有早衰绝症，看得盛卓然心里微微一酸。
偏偏，顾靖目光还落下来，高高的从台上看下来，往常冷峻不耐烦的眼神，此刻竟有几分温润之意，嘴角微微勾起。
讲台旁的，是重点班的学生，他们班长就是顾靖，竟也不怕威名远播的盛卓然，小声当着他的面谈论了起来：
“女神和男神两大学霸站在一起，真是赏心悦目。”
“就是，只会打架的差班学生怎么配和女神站在一起，还想吃天鹅肉，呸！”
盛卓然淡漠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仿佛带着冷冽的阴气，重点班的学生们大部分忽然不敢吱声，只有顾靖的表弟徐苍舟狐假虎威，对着盛卓然竖起了中指：“今天下午约架敢接吗？你肯定打不过我大哥。”
盛卓然蔑笑一声，不予置评。
此时女神已经发言鼓励大家好好学习了，议论的声音瞬间变低，盛卓然再抬头，又抓住了顾靖望下来的目光。
黑黝黝的目光，像是盯着猎物，又像是海一样的深邃，令人窒息。
盛卓然：“？”
看他干嘛？
这是等着下午约架那必胜的目光吗？
在顾靖那班的人挑衅过后，顾靖那明明温润的目光，都骤然变成了带有嘲笑的意味。盛卓然并未瞪回去，他活动着手腕。
他和顾靖同校十二年，顾靖总是压在他的头上。
顾靖明明不是老师眼中的纯种乖巧学生。
盛卓然都偶遇过好几次了顾靖在校外打架了，偏偏顾靖校内总是考试第一，老师们偏爱他，于是顾靖从来都不用写检讨！
顾靖偏偏还当风纪委员，偶尔抓他写检讨。
矛盾就这么诞生了。
盛卓然也觉得自己挺幼稚了，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是这么幼稚。
顾靖又没20岁就死的毛病，学习好又长得和他一样帅，女神喜欢他，那么从此不追求女神，也是挺好的。
盛卓然闭着眼睛，终于听到女神当众向顾靖告白的部分。曹雅言语气激昂，娇俏的嗓音直指顾靖：“顾靖同学你听着！我喜欢你，我要和你考同一所学校，如果你高考成绩比我低，你就和我交往！”
“哇~！！！”
学生代表竟然当众告白，发表交往宣言，全校师生都惊呆了。连身旁的王校长都一时反应不过来，盯着他亲自挑选的女学生代表，连忙发言道：“早恋要不得，大家不要学。但是为了好好学习、增进成绩，那是极好的。曹雅言同学，再给你一次发言的机会，如果违反校规早恋——”
曹雅言打断道：“校长，他没答应和我恋，我不算违反校规。”
理直气壮！
盛卓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死了一回过后，就算听到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话，虽然有些酸涩，失恋的感觉早就过去了。
只觉得曹雅言不愧是他的女神，敢爱敢恨，性格和他一模一样，就算被拒绝了也依然是英姿勃发的。
而此时，同学们都等着顾靖怎么回答，一个个起哄道：“答应她！答应她！”
王校长轻咳一声，全场回归寂静，校长又用充满暗示的眼神望向顾靖，问他：“顾靖同学，你不会违反校规吧。”
盛卓然撇开眼神，没有去曹雅言那紧张中带着期待的眼神。
盛卓然就算上辈子没听到，他也能猜到。顾靖还能说什么，一个装好人的学霸，当然会说“我不早恋”了。
可是——
顾靖那清冷的嗓音带着暖意，语气甚至有些幸福的感觉：“抱歉，我违规了。”
校长：“？？？？”
同学们：“！！！！！”
“哇——”的声音在操场上爆炸，饶是校长也压不住全校师生的惊喜和激动。顾靖身边的曹雅言愣愣地望着顾靖，仿佛被惊喜击中，但她又不能相信顾靖会突然转变。
她顺着顾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顾靖看的竟然是盛卓然。
曹雅言：“？”
曹雅言举起话筒，语气笃定：“你违规的早恋对象不是我。”
顾靖含笑，目光还是落在盛卓然身上，语气甜蜜。他“嗯”了一声，话筒的声音传播在整个操场：“已有对象，谢谢喜欢，但请勿打扰。”
盛卓然：“？”
盛卓然不是惊讶顾靖已有对象。
而是，顾靖说已有对象的时候，那笑得渗人的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温柔得滴出水来，令人感到可怕。
不是，这，公布有对象的时候顾靖盯着他干嘛？他除了抢曹雅言，别的从没做过什么。
顾靖盯着他，弄得他就是顾靖对象一样。
就在同学们纷纷寻找猜测令顾靖性情大变、变得会笑了还官宣的对象是谁的时候，顾靖和曹雅言两人已经被赶下台去接受教育。校长在台上亲自做了一番激情学习不要早恋演讲，最后让盛卓然上台念检讨，认错过去，展望未来。
盛卓然上台。
不过台下同学们都在兴奋顾靖绯闻的事儿，沉迷八卦，就后进班的同学们，挥拳举手给他打气：
“然哥！加油！然哥！加油！”
盛卓然举着话筒笑道：“小场面，有什么好加油的，我上台都多少回了。”
说得好像上台领奖一样。
旁边的校长脸色倔强，疯狂用眼神暗示好像要杀死他。
盛卓然笑了，当场表示高三学习生活非常重要，他会好好学习。
很普通的检讨，同学们开始走神，继续窃窃私语顾靖的官宣对象究竟是谁。
接着，盛卓然高声道：“我洗心革面好好学习，希望老师们也好好教导我们班，不要掉以轻心！拭目以待我的进步！”
盛卓然班主任眼珠微微一跳，骂他道：“这成语用得，不是我学生。”
后进班的同学们站得比较远，还以为盛卓然在说大话，是网上扒拉下来的随便说说的检讨，对此毫无反应。
盛卓然收起演讲稿，终于说起打架的事情：“至于上学期我在男厕所揍了徐苍舟的事，徐苍舟你听着，别以为顾靖罩你你就没事了。我保持和上学期期末一样的态度，虽然我被记过处分，但是我没错，下次见了我还是要打！”
同学们这才有点反应，特别是后进班的兄弟们，纷纷挥拳打气：“然哥帅气！”
“我也一起打！”
徐苍舟：“…………我屮艸芔茻你%……￥*……*%￥%……”
盛卓然说罢，潇洒的跳下讲台，同样被抓去校长室接受教育。
家常便饭罢了，又已经和妈妈通气，盛卓然没有在怕的。
接受一顿教育出来，有位长相平平的中年阿姨在外面等着他。
顾靖也在校长室门外。
顾靖指着他对中年阿姨道：“妈，这位就是我对象，你看到可以走了。”
盛卓然内心充满了问号？
顾靖这么帅，他的妈妈长相竟然平平，五官找不到一丝相像。
还有，他啥时候成了顾靖对象。
中年阿姨笑了笑，对顾靖道：“妈妈想和他聊一聊，你先回去上课，好吗？”
顾靖点了点头，面容温柔，还对盛卓然挥了挥手：“下课见，宝贝。”
嗓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性感磁性，要是去当配音演员，那简直绝了。
可是，宝贝？
他刚刚还在全校师生面前，宣告了要揍顾靖表弟徐苍舟，见一次揍一次。
盛卓然：“？？？”
顾靖是撞邪了吗？
从前见面他们总是剑拔弩张，顾靖模样吊得不行，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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