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曜把雏凤收入袖笼后不久,天空上几道剑虹由远及近落下,温熙华和三名长老也都赶到了。
他们惊讶地望着方圆十里范围内化为火海的大地,随后便把目光投向了在场的四人。
“父亲,诸位长老。”温景行收回玄光镜,尽管面色犹显苍白,神色却已经恢复了一贯的从容镇定。
温熙华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地面,深深地皱起眉头:“你们怎会在此处?方才我们察觉到有两股极为强大的陌生气息出现在后山,可与你们有关?”
温景行便把刚才告诉给左曜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温熙华闻言,眼底划过一丝惊异,其余的长老也都惊诧地望着三人。
能在上古妖修的战斗之中保全性命,这三人的运气也好得过分了些。
“本座瞧着这片火焰不似下界凡火,倒可以收集一部分来研究一番。”玥长老见结界之外的火焰威力不凡,见猎心喜之下,微微抬手便有一只烟笼雾绕的玄冰法瓶出现在她手掌之中。
“收!”她微掐手指,试图用法决吸引一缕异种火焰封印在冰瓶之内。
只是不等她收手,那一缕异种真火竟然在接近瓶口的瞬间将她的高级法宝蒸发成丝丝缕缕的水汽。
而她那只雪白修长的手掌竟然也被烫得黑紫了一片。
若不是她收手快,恐怕整只手掌都要被烧成焦炭了。
见此情状,在场的几人便都愣住了。
他们心中深知,玥长老手里的瓶子可不是凡物,而是她专门求了炼器大师用万年玄冰为她炼制的上等灵器,无论是三昧神火还是异种灵火,都能轻易收入其中。
然而就是这样一件上等灵器,却在瞬间被外面的火焰蒸发,可见那外头的火焰绝对是比三昧神火更加高级的灵火!
“这是什么异种火焰,竟然如此厉害!”玥长老一边给自己的手掌上药一边惊叹道,只是眼底的欣喜更甚。
她是火灵根的修士,若能想法取一缕这样的火种炼如她的本命剑器之内,那么她的实力岂不是会更上一层楼?
不仅是她,其他长老也各怀心思。这里的异火且不提,按照温景行的说法,还有一头妖修自爆于此,若能寻得一星半点来自修为高深的妖修身上的东西,他们都能将其最大限度地利用起来。
“封锁方圆十里的范围,不许任何人擅自进入此地。违者,废弃修为,逐出山门。”温熙华第一时间吩咐下去。
很快,便有执刑司的弟子用灵石摆下阵法,将火焰燃烧的范围全部用结界封印起来,禁止任何人随意出入。
“掌门,此地的异端会不会与昨夜擅闯玉虚峰的贼人相关?”玥长老忽然想到个问题。
她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面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左曜听在耳中,面上没有丝毫波澜,心底却在佩服玥长老的脑洞之大,竟然是能昨夜的事情与今日的异端联系到一起,歪打正着地帮他证实了他昨天刻意引导的结果,让人相信这些事都是外人所为。
“景行,你们跟我回玉虚峰,把你们几人遇到的事情再详细说一遍。”温熙华神色肃然地吩咐道。
温景行微微颔首:“喏,父亲。”
“陵光受了伤,我先带他回淬剑峰疗伤。”左曜打横抱着时陵光,又示意璇音也跟上,“璇音也同为师一起回去。”
“等一等,今日之事都是璇音这个小丫头一意孤行,才招致此事。难道左长老打算就这样放过了吗?”负责执刑司的上官长老不满地拦住三人的去路。
当初他在挑选弟子的时候就看上了资质不错的璇音,没想到璇音最后竟然选择了左曜作为师尊,这让他一直有些耿耿于怀,看左曜和璇音两人都不大顺眼。
左曜面无表情地看着上官长老:“如何处置我淬剑峰的人,是本座自己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妖兽相争,与我徒儿何干?”
“你!”上官长老面色冷厉,他倒是没有想到左曜竟然这样不给他面子。
“上官长老若非要将此事归结于璇音,本座倒也不是不能重罚她,只是若只归因而不归果也不算公道。那么今日这里所有的东西,是不是也应该归她一人所有?哪怕是有上古妖修的金丹或者其他物品,包括这地上的异火,也都该是她的,旁人不得沾染半分。”左曜冷着脸斜睨着上官长老。
上官长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不精彩。尽管左曜这样咄咄逼人,他也说不出自己绝不沾手这里的东西的话来。
毕竟那可是上古妖修可能留下的东西啊!哪怕是一根不起眼的翎羽,在没经过炼制的前提下也能削金断玉。就算是他们这些几百岁的修士,也不可能不心动。
“若要追究到底,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何后山范围出现如此强大的妖修,你们执刑司一千多号人竟毫无察觉,差点儿害得我三位徒儿殒命于此!”左曜的神色越发冷漠,“究竟是你们玩忽职守,还是有人存心设计?此事,我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撂下狠话后,左曜便冷着脸带着璇音和时陵光两人携风卷云而去。
徒留下上官长老站在原地一脸懵逼。
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便对着逐渐消失在半空中的左曜的背影怒吼道:“左曜竖子,你竟敢倒打一耙。分明是你御下不严,纵徒擅闯后山,居然反咬本座门下玩忽职守?”
奈何左曜一行人的背影已经看都看不见了,这番话也只是说给空气听罢了。
其他几位长老都忙着遍地寻宝,他们也心知肚明上官长老为何发难,所以懒得插手其中。
至于温熙华么......
他正在装模作样地给温景行探脉检查身体是否受伤,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上官长老的话。
没办法,毕竟一个是他最宠爱的师弟,一个是他亲生儿子,闯出祸来他不护着还能怎么办呢?
淬剑峰上,又下起了小雨。
“师尊。”璇音看着半躺在床上的时陵光满脸的血,有些担心,“小师弟不会有事吧?”
左曜用温水浸湿了帕子,一边把时陵光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一边淡淡地回答道:“他没事,不过你就不好说了。”
璇音见左曜面无表情,知道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也不敢撒娇,老老实实地在旁边站着:“师尊,弟子知错了,弟子以后再也不敢任性了,也不会不经过您的同意就带着师弟乱闯了。”
左曜扫了她一眼,见小丫头的眼底确实带着几分悔意,便挥挥手道:“为师罚你把师门戒律抄写十遍,可有异议?”
“弟子领罚。”璇音有些喜出望外,她原以为这次闯下这么大麻烦,师尊最少也要罚她禁闭十天,没想到只是让她把戒律抄写十遍就轻轻揭过了。
左曜见她面露喜色,又平静地补充一句:“若是敢让你大师兄替你罚抄,你们俩都禁闭一个月!”
璇音吐了吐舌头,师尊居然猜到了她的打算。
“不敢不敢,我怎么敢欺骗师尊?”璇音干笑两声,心虚地顺着墙角溜了。
左曜这才收回目光,把浸了血渍的手帕放在铜盆里洗了洗,继续给时陵光擦脸。
很快,时陵光那张略显圆润的脸就被擦拭干净。
“师呼。”时陵光刚一开口,漏风的牙齿就让他说的话走了调。
“噗嗤。”左曜没忍住笑出了声,不能怪他没忍住,实在是这孩子说话漏风的模样太过呆萌可爱了。
时陵光默然地看着肩膀微颤极力忍笑的左曜,忽然觉得左曜这样笑着的时候,眉眼舒展间也带着岁月静好的闲适。
还......还挺好看的。
随即,他立刻在心里反驳自己的想法,大魔头就是大魔头,哪怕长得好看也不能掩盖他手上血债累累的事实。
左曜不知道时陵光此刻内心激烈的斗争,只是见小孩在他笑出声以后便闷闷不乐地闭上了嘴,以为他心底介意,便开口安慰他:“没关系的,你这个年岁的孩子,正是换牙齿的时候,掉了牙齿也会很快长出来的。”
时陵光依旧闭口不言。
他这两辈子加起来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用一口漏风的乳牙说话当真是一件相当羞耻的事情。
他也是个要面子的人好不好?
左曜见时陵光沉默不语,笑着揉揉小孩的发顶,想了想给出个建议:“要不然,师尊带你去丹鼎阁,找人给你研制一种能让牙齿快些长出来的丹药好不好?”
时陵光半信半疑地看着左曜。
丹鼎阁的那群丹道都是一群眼高于顶的牛鼻子,因为上界各派都有求到他们头上的时候,平日里自视甚高,怎么可能愿意花时间来给他研制什么让牙齿加速生长的丹药来。
左曜轻笑了一声,把厨房里用炭火的余烬一直温着的肉粥和酥饼放到桌边:“你先吃饭,吃完了再好好睡一觉,师尊明天便带你去丹鼎阁。”
离开之前,他还不忘把衣袖里的那只丑兮兮的雏凤放到时陵光脚边:“这只......与你定下了契约,以后便是你的灵宠了,你需要好好照顾着它。”
刚刚涅槃重生的凤凰幼崽的战斗力几乎为零,对于时陵光不会构成任何威胁,左曜也很放心把它交给时陵光照看。
说着,左曜端起旁边的水盆走出了房间,却忍不住猛地咳嗽一声。
几滴暗色血迹落入铜盆。
看着逐渐在水中氤氲散开的鲜血,左曜的眉宇微锁,呼吸急促了些,之前因擅闯玉虚峰生受了一道剑气的右肩伤口处也越发疼痛起来。
那道剑气乃是开山祖师所留,历经千年却仍旧势不可挡。
尽管剑气的力量被他卸下了七八成,剩余的打中了他的肩膀让他还是有些吃力不住。不仅五脏六腑受了暗伤,体内的灵力也在那一击之下变得紊乱。
他才修整调息不过两个时辰,就感应到自己留在三个徒弟身上的防护禁制被触动,显然是遇到了危险。
故而左曜根本来不及调理好自己的暗伤便御剑赶到后山,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祭起结界护住三个徒弟,而自己的内伤却更严重了。
但是当温熙华几个人赶到的时候,左曜还是选择强行镇压住体内混乱的灵力,带着璇音二人御剑返回淬剑峰,又在两个弟子面前强撑了这些时候,此刻体内的灵力紊乱到了极限,若是再不加以梳理,他很有可能会直接因灵气暴.乱筋脉爆裂而亡。
左曜咬住下唇,坚持又往前走了两步,体内的灵力瞬间反噬得更加凶狠。
他手中的铜盆哐啷一声摔在地上,而左曜自己也承受不住灵力反噬的力量,闷哼一声后直接昏倒在地上。
时陵光正在房间里用手里的包子逗弄那只雏凤,见雏凤高冷地扭过头打算跳下床,却又因为个子太小不得不一蹦一蹦地往前走,坏笑道:“泥走路的样子真有趣,窝就叫泥蹦蹦吧?”
小凤凰不客气的声音从他脑海深处响起:“你讲话的声音也很有趣,我以后就叫你缺缺吧?”
时陵光瞪大了眼,正打算继续跟小凤凰互相伤害时,就听到门外响起了铜盆落地的一声巨响,随后又是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心中一慌,想也没想就掀开盖在腿上的薄被就冲出房间。
看到左曜闭着眼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时陵光感觉自己的心脏瞬间变得很闷。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左曜看上去应该是受了内伤,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他会不会就这样死去?
一想到左曜会死去,时陵光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心底并没有想象中大仇得报的喜悦和舒畅,反而滋生出一股莫名的暴躁和烦闷的情绪。
“怎么了?”听到动静的璇音疑惑地持着手中狼毫推开窗户,就看到让地上这一幕。
“师尊!”她飞快地从窗户蹿出来,扔掉了手里的毛笔扑到左曜身边。
“师呼晕倒了,四姐窝们先把师呼胡回床上休息吧。”时陵光见璇音冲出来,知道左曜算是得救了,不知怎的,心底竟暗中松了口气。
或许是刚才那碗温粥的香甜味道还残留在他唇齿间,吃人嘴软所以他狠不下心来。
一定是这样的。
时陵光为自己的一时心软找了个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理由,抛开心底古怪的烦闷情绪,上前跟璇音一同把陷入昏迷的左曜扶起来送回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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