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醉轩

    牧白眼角抽搐,接过碗,象征性地吹了吹:“烫,凉一会儿再喝。”

    便走到椅旁坐下,放在了手边。

    江辞镜又跟过来,踌躇片刻,问:“小白姑娘,你今日可约了人?不知……”

    “我约了苏公子。”

    “啊。”江辞镜张了张嘴,最后说“好吧。”

    他垂头丧气地走出殿门,画眉凑过来问:“小白,你什么时候和苏公子约了,我怎么不知道?”

    “那日回茶楼时约的。”

    “苏公子主动约的你?”

    “我约他。”

    “还说不喜欢苏公子,乞巧都主动约他了。”

    “……不就看个花灯吗?师姐若是想看也可以一起来。”

    画眉笑着摇了摇头:“你接着嘴硬,我才不去呢,凭白搅了你们的兴致。”

    江辞镜离开没多久,洛子逸和洛掌门便踏进殿内。

    画眉瞧见他们,也问:“子逸兄,洛掌门,今日乞巧佳节,可有安排?”

    洛子逸眼神一亮,立即接口道:“听闻今晚凌云渡准备的花灯排场可大,挂了一整条街呢,到河边还能放焰火……师傅,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洛忘川瞥他一眼:“昨日教的剑法可练会了?”

    “……”

    “这两日你练剑统共加起来有十二个时辰?”洛忘川皱起眉“净想着出去玩,我看你现在连秦姑娘都未必打得过。”

    洛子逸扁了扁嘴,小声说:“何止秦姑娘,我连凌姑娘都打不过呢。”

    洛忘川眉眼一沉,不再言语。

    画眉见气氛尴尬,出声道:“听说今日午时,李家的小姐在一醉轩外摆擂台,比武招亲,一直比到夜里。”

    牧白问:“比武招亲?”

    “是啊。李家富可敌国,独女又生得貌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每年上门提亲的人都快把门槛儿踏破了。”

    牧白一挑眉,想起自己那屋的门槛还没修,每晚风一吹吱吱嘎嘎地响。

    “既然提亲的人这样多,怎么还要比武招亲?”

    画眉道:“喜欢李家小姐的人虽多,可她没一个看得上。李家小姐不缺钱财名利,只对武艺高强之人青眼有加,比武招亲正是为选出合意的郎君,同时也让旁的人知道她已定了亲,不再纠缠。”

    “原来如此。”牧白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敲,若有所思。

    洛子逸道:“前两日有个朋友来凌云渡,托我安排客栈留宿两天,我一问啊,就是为的这事。”

    “这次李家招女婿,恐怕江湖中有许多侠士慕名前来,能见到不少高手过招。”他贼心不死,又轻轻碰了下洛忘川的衣袖“师傅,真不去看看吗?”

    洛忘川睨他一眼。

    “我那朋友说,白鹤老人指不定也来。”

    “胡说八道。”洛忘川一甩手“白鹤那老头一把年纪,哪里会掺和这种事……罢了,且去看看吧。”

    牧白有点想笑。

    看来洛掌门至今还对白鹤老人执念颇深。

    自打听江辞镜说了洛忘川的事儿,牧白看见他俩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于是聊没两句便起身离开:“我还有约,先告辞了。”

    他和苏墨约好太阳落山在茶楼门口见,这会儿还未到正午。

    牧白到苏墨屋门口溜达了一圈,见近处远处的凌云宫弟子都在偷眼瞅自己,到底没敢进屋去。

    他独自一人下山,坐马车到凌云渡,随便找个小摊吃了碗阳春面,便在街上溜溜达达,一直逛到午时。

    一醉轩是李家开的酒楼,在凌云渡这一带名声极响,家中有老人过寿,孩童办满月酒,能在一醉轩摆上一桌,说出去面上都有光。

    比武还未开始,一醉轩外已挤了黑压压一片人头,牧白远远瞧上一眼,都觉头皮发麻。

    正打退堂鼓,忽听耳旁有人唤:“小白。”

    一回头,便见苏墨站在自己身后,竟没坐轮椅,只是挂了一帘黑面纱。

    乌黑长发整齐垂在背后,手执折扇,眉眼带笑,俨然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样貌。

    “你怎么也在这儿?”牧□□神了,抬手去撩他面纱“还带个面纱,怕人认出你啊?”

    苏墨抬起扇子止住他的手:“这里知道我装瘸的只有你,自然要防着别人。”

    牧白缩回手:“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你装瘸?”

    “你在青莲谷不就说过?”

    “哦,我想起来了。”牧白挑起眉“当时你还不承认。”

    说到这个他就来气。

    “明明有手有脚能走路,偏要使唤我,你说你安的什么心?”

    苏墨笑着扶住牧白肩膀,推他转过身,向人群中走去:“走吧,我让锦衣夜行提前占了位置。”

    牧白进了人堆,一时也顾不上算账,两人游鱼似地钻到最里边。

    锦衣和夜行占了台下视野极佳的一个角落,将位置让给他二人,便转身离开。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看这个?”

    “猜的。”苏墨两手一直搭在他肩上,穿过人堆后,几乎整个揽住了牧白。

    牧白觉得别扭,拍拍他的手:“都到里边了,还不放开。”

    不拍倒好,这一拍,苏墨连人也整个趴他身上了。

    黑面纱轻飘飘拂过耳畔:“小白,让我挂一会儿,好挤。”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牧白原地蹦跶两下,没能成功把人甩下去。

    就在这时,擂台上锣鼓声奏响。

    似乎考虑到慕名前来的人太多,李家派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家丁上台,没说什么废话,寥寥几句便结束开场,将擂台留给比试者。

    牧白的视线被打斗吸引,便没再去管苏墨。

    比试规则很简单,先站上台的是擂主,台下有挑战者可直接上台比试,败者下场。若有擂主在台上坚持过一炷香未被击败,李家的家丁将为其计时,直到他战败下台为止。

    及至比武结束,守擂时间最长的便是胜者。

    “这规矩不公平。”牧白小声说“若运气好,守擂遇到的对手实力都不强,岂不赢定了?”

    “确实如此。”苏墨淡声问“那若是小白姑娘来定这规矩,又当如何?”

    牧白还真想了想,考虑着说:“两人一轮,胜者晋级,三十二进十六,十六进八,依此类推,决出最终的胜者。一炷香内,他若被击败,则换人守擂,若仍站在台上,便是胜……”

    说着说着,牧白忽然想到,他也可以搞个比武招亲。

    届时自己以原身模样出现,和尚宫的弟子和江辞镜都不是对手。

    至于洛忘川、白鹤老人那种级别的,根本不可能参加。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知道秦牧白定了亲,便不会再有人来烦他。

    牧白一拍手掌。

    能想出我娶我自己这种主意,他可真是个小天才。

    “想到什么这么高兴?”

    牧白听见苏墨开口,心里一“咯噔”。

    忘了还有这一位。

    不过他平日都坐在轮椅上,出门一次还戴个面纱,想必很怕被人发现自己装瘸。

    总不会出手捣乱吧?

    牧白想了想,试探着问:“你想不想上台比划比划?”

    “和谁比划?”苏墨失笑“我对比武招亲不感兴趣。”

    “哦。”牧白放心了,视线又回到台上。

    这场比试一直进行到夜里。

    牧白实在饿得慌,没等看见结果,便拉着苏墨溜出人堆。

    “饿了?”苏墨轻声问“不如我们去一醉轩……”

    “欸,茶楼还开着呢,真稀奇,往常太阳落山就打烊了。”牧白一扯苏墨的袖子“上次那肉包子不错,我们去吃吧?”

    苏墨:“……”

    牧白见他不说话,回身问:“怎么了?你不喜欢肉包子?”

    “也不是。”

    “那快走吧,晚点他们打烊了。”

    牧白拉着苏墨往茶楼走,边说:“你若不喜欢肉馅儿的,也可以点两个素包子,还有小笼包……”

    “……你就这么喜欢吃包子?”

    “我不单喜欢包子,还喜欢馒头花卷烧麦燕饺鱼丸煎饼果子……”

    “好了好了。”苏墨忙止住他话头“我知道了。”

    进了茶楼,牧白先喊小二上了一屉肉包子。

    夹了三个到苏墨碗里:“多吃点儿,要吃完哦,别浪费粮食。”

    苏墨:“……”

    “怎么了?没胃口?”

    苏墨摇摇头,抓起包子啃了一小口。

    牧白边啃着包子,边看他细嚼慢咽,像在看手下人搬砖的工头。

    苏墨被他盯毛了:“看我做什么?”

    牧白笑吟吟地说:“好哥哥,你生得好看,还不许我多看两眼?”

    苏墨:“……平日也没见你多看我。”

    牧白笑出声来,伸手拿走苏墨的碗,把菜名推过去:“不爱吃就别吃了,你点个别的。”

    “……哦,原来你知道。”

    “上回锦衣说过,虽没说全,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牧白捡起一只肉包,在碗边敲了敲“谁让你装瘸,下回再使唤我,就给你吃肉包子。”

    语气十分凶恶:“吃一百个!”

    苏墨举手投降:“再也不敢了,小白姑娘,你饶了我吧。”

    “有这么害怕吗?”

    苏墨淡淡道:“我吃不惯那面皮,味同嚼蜡。”

    “这么说肉馅你是吃的了?”

    “嗯。”

    牧白用筷子分开包子皮,露出肉馅来,夹到苏墨碗里:“那你吃这个,我吃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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