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舒棠特别真诚的睁大眼睛,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敷衍:“哄你。”
她一点也不想哄他,半分也不想,一脸不情不愿。
薄琊挑眼看她,特别冷淡:“哦。”
“薄哥哥?”小姑娘自认为哄的还不错,又扯了扯他的衣角,“蹲下来呀。”
两人的关系已经够尴尬的了,这个男人还在戏弄她。
男人似乎轻笑一声,抱肘有点好笑地垂眼瞧她。
“嗯。”
还是杵如青松,一动不动。
“你在听我说话吗?”
“……”
“你认真一点,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舒棠见男人脸上没有半分表情,说也说不动,只不过暗褐色的眸中却涌动着隐隐的复杂。她摸不透他的情绪,长舒了一口气,“算了,那我就直说了。”
下一秒,小姑娘软乎乎甜腻腻的香味萦纡,挡着小手凑到他耳边,气息聚在手掌里,直往他的耳窝里钻。
地面是一个微微弧度的斜坡,她后退几步站在斜坡上,使劲踮起脚尖,才够着男人的肩膀。
气息杂着极轻的呼吸声。
难忍。
薄琊压了压心底缓缓生长的情绪。
原本他对她够冷漠的了,就是为了保持一丝清醒,克制过分的举动。
……真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小姑娘眨巴着圆圆的鹿眼,眼尾微微发红,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
她声调软乎乎的:“……我可以要你的微信吗?”
“哦?”薄琊眸中闪动着不明的情绪,似乎来了兴致。
舒棠登时解释道:“我那个……不小心把你的外套给弄脏了,你不会介意吧?”
一脸“宁一定没有时间和我这种无知的小朋友介意,所以衣服就不用我赔了好不好”。
“……”
薄琊唇角微微上挑:“介意。”
舒棠的小眼珠子转了一圈,面上又重新挂上更惨的表情,像是在求情。
男人开始不依不饶:“我很生气。”
舒棠彻底慌了,她向来知道薄琊平日虽时而不羁,但从小接受贵族教育,举手投足分外优雅,精致至极到骨子里,尤其是洁癖这个事情,别人沾过的东西他一根手指头都不会碰。
这个矜冷的男人,还有着一传十十传百的奇怪癖好:从小就讨厌圈内的小姑娘——乖巧、听话、没心没肺。
这三点都被舒棠完美的踩中,一丝不差,完全吻合。
舒棠深觉完蛋了。她不仅成为他最讨厌的小姑娘,还弄脏了他价值过万的绝版外套。
舒棠撇撇嘴,打好腹稿想要开始解释。
男人却从裤子兜里抄出手机,挑眉:“加微信。”
见她愣了一秒,男人没有逼迫她,只是淡淡的掀起眼,“你不是要加吗?”
“好、好!”
舒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立刻把微信给加上了。
她的微信名是一长串无规律的字母,当时脸滚键盘弄出来的,此刻看着有些奇奇怪怪,但用熟悉了,她也懒得改名。
舒棠轻轻道:“薄哥哥,你给我改个备注吧,这样以后我给你打钱的时候清楚一点。”
打钱?
男人目光低低的看向她,多了几分深究。
“嗯。”舒棠忙不迭解释道,“我没什么能力去找到Fannie大师给你重新做一件衣服,只能尽量还钱了。”
薄琊的这件皮衣是时尚大师Fannie绝版设计。
舒棠自然也没办法找到一模一样的。
小姑娘两眼水汪汪地看向男人,眼中写满了“快拒绝快拒绝我,宁这么有钱当然不需要我的钱啦”。
“……”
薄琊在空气中轻笑一声,“好啊。”
“……”
果然是看她不顺眼。
舒棠心如死灰,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债主。话不多说,是她不小心惹出来的祸,只能微笑着接受了。
“薄哥哥。”
“嗯。”
“弄脏了外套这件事,我真的没有想整你的想法,一点也没有,天地为鉴!你……别讨厌我,好不好?”
因为讨厌她而牵连出皮衣外套这种事情,一件就够她受的了。
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长长睫羽后藏着或明或暗的视线,唇角含笑。目光若轻若重地笼罩在她周身,让她近乎窒息。
“不好。”
舒棠偷偷地瞪他一眼,心里默默吐槽:这个男人真是小肚鸡肠,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还把她当作死对头。
“为什么讨厌,因为……”
男人似乎能听见她的心声似的,声音懒洋洋的,开始回答,说出的话却有着逼人的压迫感。
“小朋友的哥哥太多了。”
“……”
这又是什么意思?
那行吧。
不过他的几句话,舒棠心里没由来的仿若惊涛骇浪般起伏不定,她面上装作若无其事,按压狂乱而即将跳出耳膜的心跳声。
说到底,她也不知道从哪里认了这么多哥哥,明明亲哥哥只有舒北南一人。这么些年,舒北南有意无意的带领她融入他的圈子,认识了不少江城新贵和后起之秀。
舒棠不知道舒北南是出于表亲的关心,还是受到了舒老的嘱托。带着她将他的朋友都认作哥哥,“薄哥哥”“周哥哥”……虽然不是亲的,但口头上一句,一诺千金。
舒棠从小就是圈子里的乖乖女,性格安静低调,特别招长辈喜欢。只不过不擅长交际,有时候显得呆呆的。舒北南的朋友们见她安安分分不惹事,也愿意认她这个妹妹。
往后她受了欺负,舒老和舒北南不在身边,这些财大气粗的哥哥们能帮她出头。
“也只有六个而已。”小姑娘鹿眸圆睁,很认真地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还差一个就能一根藤上七朵花了。”
薄琊:“……”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小姑娘憋红了脸,咬着下唇,声音越说越小,“……我、我挺牛逼的。”
薄琊:“…………”
—
北京时间八点半,舒棠才回到舒家老宅。老宅里灯火酥黄,古旧生锈红铁窗后,薄薄的一层窗纸之上,倒映着两个人影儿。
舒棠踩在门外的鞋垫上,极轻地脱了鞋子。
甫一进门,舒老和舒老太的声音传来。
——“这次棠棠回国,和南南不在一个学校,薄家那小子好像和我们棠棠同校吧。”
——“是的,我刚才还给薄文石打电话,他说他儿子是A大大四学生,能帮上不少忙,我让薄家那小子多多照顾棠棠。你也别太担心。”
——“也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两位老人家向来睡的早,平日里这个时间点都睡着了,而今天这个时候还在忧心她上学的事情。
此次她作为圣绘堂皇家艺术学院交换生回国,交换的是国内首屈一指的A大化学系,而薄琊则是A大王牌专业金融系的学长。
舒棠很小就去了法国,在国内人生地不熟,人脉圈瘠薄,也不习惯国内的教育模式。
这也是舒老和舒老太忧心她的原因之一。
舒棠鼻尖一酸:“爷爷。奶奶。”
她径自走入厢房内。
“诶,棠棠回来啦!”舒老招呼一声。
“是南南送你回来的吗?请他进来带些茶叶回家吧。”舒老太打开小冰柜。
舒棠小声道:“不是哥哥送我回来的。”
两位老人家止了动作。
舒棠嗫嚅:“是……薄哥哥。”
舒老和舒老太复杂的互看一眼。
“小薄没欺负你吧。”舒老太忧心忡忡。
舒老太说话直白,舒老咳嗽一声,扯了扯她的手腕,“说什么呢,人家小薄品性怎么样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已经长这么大了,怎么会和棠棠计较呢。”
“也对。”舒老太放心的点点头。
舒棠:“……”
他确实没有明面上欺负她,却毫不留情让她背负了上万债务。
“棠棠,小薄是A大的学长,你以后不懂的多问问他。”舒老说。
说来也奇怪,两家关系好,舒老和薄父是忘年交,放心将舒棠送到薄家照顾。两个小辈却生来就像死对头似的。
舒老和舒老太都想不明白,一向乖巧懂事的舒棠,为什么偏偏会和薄琊对着干。
不过小一辈的恩恩怨怨他们也不好插手,只希望现在长大一些,考虑事情成熟一些,这两个优秀的孩子关系能有所缓和。
舒老太给舒棠倒了一杯牛奶,抬眼瞧:“诶,棠棠,你怎么抱着一件外套回来了?今天晚上外面冷吗?”
舒棠下意识收紧手臂:“……有点。”
“对了,棠棠,你的导师刚才给你打电话,你不在家。”舒老突然想起来。
“知道了。”
舒棠点点头,将台式座机里面的一串电话号码记录输进手机,抱着皮衣端着牛奶,上楼回到卧室。
她将皮衣宛如烫手山芋般,扔在床上,略看了几眼,有些懊恼地抓了一下头发,整个人儿显得困倦满腔。
视线愤愤不平地盯着床上男人的皮衣外套。
她小脸蛋气的鼓鼓的,忍不住用拳头捶了几下外套。
好气啊!
她盘腿坐在床上,越想越委屈。
调整了一下心情,舒棠给导师克拉伦斯回了个电话。
她在法国圣绘堂大学的导师是克拉伦斯,一位典型的法国绅士,在国外调香界赫赫有名。最近他为了寻找调香灵感,特地大老远带着一家三口,跑来中国参观古建筑。
舒棠也通过和A大交换的机会,补习一下化学知识,筑牢功底。
江城有几座国际盛名的地标,克拉伦斯一家人应该也到这里了。
舒棠一通电话打过去,手机里响起导师亲切的法语。
“舒棠,你最近怎么样?学校生活还适应吧?”
“挺好的,明天是上学的第一天。”
克拉伦斯笑了笑:“你要是学业不忙的话,能过来当娜塔丽的家教吗?她本来法语说的就不太好,这下中文可难住她了。”
娜塔丽是克拉伦斯的小孩,正在法国一所特殊学校上初中。舒棠没见过她,但是导师的要求也不好拒绝,只委婉道:“那……让我再想想。”
“好,看你的意愿。”克拉伦斯说,“最近也不要懈怠,学会多找灵感突破自己,你正在瓶颈期,不要灰心,慢慢来。”
“嗯。”舒棠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她坐在床尾,视线幽怨地盯着那外套,轻轻叹了一口气。
调香。
天赋,就是一切。
舒棠属于那种极具灵气的调香师,优点是轻轻松松能达到一般调香师无法企及的地位,却有致命的缺点,灵感飘忽不定,往往就在某一个刺激点上。
去酒吧,就是为了寻找刺激。
她几次偷偷跑到酒吧的经历,的确让她跳出舒适圈,带给她不少灵感。
后来,在网上好评如潮的一款UIC香水“燃火禁果”,就是她去酒吧后的灵感精髓。
舒棠喜欢疏离而平淡地坐在拐角的沙发上,静静观察着酒吧里的格调与气氛。
每次都努力变成隐形人,既不突兀隔阂,也不引人注目。可她还是有一次不小心翻了车,倒霉的被屈朗追求,才导致了泳池party上被渣男污蔑的戏份。
自从“燃火禁果”调制出来后,她快有小半年没有创作了。
舒棠揉了揉眉心,将抱枕抱在怀里,打开平板电脑查找资料。
外网上的调香师交流论坛,头条是——
#世界级调香师Clarence Smith(克拉伦斯·史密斯)在和太太埃琳娜热恋期间调出一款风靡全球的香水“Gilding(鎏金)”,至今无人超越#
#“kiss chimes(热吻风铃)”调制者克拉伦斯,自曝灵感来自于和太太年轻时的恋爱#
热恋期间。
恋爱。
舒棠一眼抓住了关键词。
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歪了一下。
既然要追求刺激嘛,或许应该……谈个恋爱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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