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忌进入杨逍房内时,他正坐在那桌前,桌上已经泡好了一壶茶,显然,他早就在等着了,也冷静下来了。
无忌抿了抿嘴,抬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杨逍面前,一言不语的跪了下去,态度诚恳且自责。
那杨逍也没有同平常那般敬他为教主,而是神色自若的吹了吹杯中的龙井茶,那茶面上瞬间起了一圈圈涟漪,就像起在他心里一样。
他吹了许久,直到那杯茶的温度从滚烫变得温和后,才轻轻的抿了一口。
其实他是极爱喝茶的,但这次的茶叶似乎是放久了,透出一丝苦味,又或许是喝茶的人心里苦,他慢慢的品着这杯茶,享受着这股苦味在他齿间扩散,再到咽喉,再流到胃里,才缓缓开了口:“不悔呢?”
无忌跪在地上,既温顺又不安的轻声回道:“在外头院子里坐着。”
杨逍了然的点了点头:“有件事情,我想我需要了解一下,你们如今……是已然发生,还是尚未摸索出来?”
无忌听了面上一红,更加不敢抬头去看他了,只能含沙射影的道了句:“杨伯伯,我定会待不悔妹妹好的,我这一生绝不会负她……”
杨逍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心沉入了谷底,看来是已成定局了,难怪不悔如今在外院等着,是怕我一时生气,做出些激动的事吧?
比如宰了他。
可是他又会真的宰了他吗?其实是想我的,尤其是看见那只绣花鞋躺在他房里的时候,可是他杨逍却不敢。
因为这眼前跪着的人是他女儿心悦之人,而不悔对他杨逍而言,更是极其重要的存在,她的存在既证明了他与晓芙当年的深情纠缠是真实的,也证明了他们之间浓烈而又至死不渝的爱……
更是晓芙用生命回馈他的一封不悔书。
杨逍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你们……其实我也知晓,你们两个从小相依为命一同长大,青梅竹马,若是真能成一对儿,那也是上天恩赐的姻缘……”
他说到这,面容忽然开始扭曲起来:“可是……可是教主啊,不悔她才不过十六岁吧?你不觉得你们如今……太过早了些吗?”
无忌白着一张脸,羞愧难当道:“是我不好!怪我昨夜贪杯,我……”他忽然抿了抿嘴,朝着杨逍拜了一拜,语气深重的道:“求杨伯伯将不悔妹妹嫁于我吧!我是真心喜欢她的,日后也定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若我将来违背了今日所言,让她有半点不开心,哪怕叫我死无全尸,我也愿意!”
杨逍见他这般情深义重的模样,忍不住愣了愣,随后连忙将他扶起身来:“教主何需发这样的誓?你待不悔情深我也一直看在眼里。”他顿了顿,然后说道:“可是……这件事,我却不能应你。”
无忌一愣,着急道:“杨伯伯为何?!”
杨逍沉吟片刻,才开口回他:“你待不悔确实一片情深,可我却不知不悔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是怕她如今年纪尚幼,分不清何为感情……”
“我怕她将对你的依赖之情误以为是喜爱之情。”
“我更怕她将来后悔。”
杨逍双目哀愁的看着无忌,语气既缱绻又难舍:“她娘既然为她取下不悔这个名字,那我杨逍往后余生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路道如何艰辛,也要保她这一生真的无悔。”
“这才对得起,晓芙待我的这份情意……我年轻时爱冲动,做事一向行止由心,从来不考虑什么因果报应,才导致了如今的阴阳两相隔,也害得不悔年纪轻轻,就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无忌抿了抿嘴,面上已全然都是哀求之色:“杨伯伯,我此生只爱不悔一人……”
杨逍听他这般坚持,忽然叹了口气,朝他摆了摆手,认命中带着一丝自我安慰却又夹杂着满满的不舍。
他心里是真的难受,你说他都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好不容易认回了女儿,可是马上这个女儿便要嫁人了,他是真的不舍。
可他心里也清楚的知道,其实不悔心里喜欢的若真是小教主,那她们二人在一起,也是极好的,至少……她在出嫁后,自己还能日日见着她,常常守着她,就如同他前半辈子守护明教一样。
守护着晓芙留给他的这颗“明珠”,守着晓芙就给他的这个“答案”。
“好了,教主不必再多说了,此事乃不悔的终生大事,她若真的喜欢你,我便是阻止也是阻止不来的。”
无忌听了,不禁一愣,瞬间喜上眉头,急忙道:“杨伯伯,你的意思是!?”
“所以,你该去向她求亲,而不是向我,我想…你也是知道的,无论你杨伯伯我心里是如何想的,只要不悔向我开口,我便什么都允了……”
杨逍看着他这幅喜极而泣的模样,又好笑又生气,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马上板着脸,朝着无忌冷声道:“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情投意合,花前月下的,但昨夜之过,在你们成亲之前,万不可在犯了!”
无忌马上红透了脸,呐呐道:“知晓了……”他刚一说完,门外却传来了一道轻轻的敲门声,瞬间让无忌和杨逍二人停下了谈话,朝着门外看去。
那木门被人轻敲了几下,才被犹豫的推开了一条缝,那门缝传来一阵小铃铛的声响,然后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出来。
不悔眨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有些不安的看着屋内的两人,其实说是看着两人,倒不如说是一直看着那小少年,直到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确认他无误后,才将眼神给了杨逍。
杨逍:“……”到底是从小跟这兔崽子长大的,我这般难过,她竟然还怕我伤了那兔崽子……
她定了定神,先前一直待在院外等着,等的她坐立不安,实在是担忧,也不知这里头发生什么事,只好认命的敲了门,想着同她无忌哥哥一同认错。
她皱着一双好看的秀眉,一张小嘴抿的紧紧的,她推开门后,步伐轻缓的走了进屋,直到走到无忌身旁,才手指不安的纠着衣角,轻轻的唤了一声:“爹爹……”
杨逍勉强的笑了笑,故作镇定的问道:“怎么了不悔,可吃饱了?”
不悔轻轻的咬了下自己的下唇,轻声回道:“饱了……”
杨逍挑了挑眉看着眼前的这对少年少女肩并着肩站在一块,果真如同一对璧人一样,男俊女俏,忽然只觉得自己浑身疲惫:“爹爹正和教主在谈论你同他的婚事,你来了也好,爹爹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不悔一愣,下意识侧目睁大了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无忌,目光炯炯,似是情深非浅的模样。
无忌也朝着她看去,笑着问道:“不悔妹妹,你可愿嫁我为妻?可愿从今往后由我陪你青丝挽起,鬓发星缕?”
不悔羞的面上通红,可是却十分果断的回道:“无忌哥哥,你还记得我小时候你买给我的那个糖人吗?”
无忌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回道道:“记得,那时我们贫困,那个糖人还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来着,只是……你一直不舍的吃,后来化掉了……”
“是啊,我一直舍不得吃,太阳晒着晒着就全化了,你那时安慰我说一定要再帮我买一个,可是后来,就再也找不到一样的糖人了,我便一直哭,一直哭,哪怕后来你给我买了一大堆别的糖人,我也不愿意要……”
不悔说到这,忽然抬眸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你们总是认为我年纪小,是个女娃娃还不懂事,可是我自己却清楚的知道,我没有你们看起来的那么幼稚,正正相反,我心里成熟的很,我也知道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忽然牵起无忌的手,十指相扣,扭着头对杨逍说道:“爹爹,正如那个糖人一样,无忌哥哥也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糖人,我不会有第二个了!”
“无论往后发生什么、或是有何变故,在这天地间我也只喜欢他一个,旁人没有一个能替代他!”
无忌垂眸看着他们之间握得紧紧的手,犹如两条在同一面墙上攀岩的藤蔓一样,紧紧的纠缠在一起,正如他们幼时那般,相依为命,难舍难分……
只见他心头一热,心中想道:杨伯伯说的对,我与不悔妹妹的姻缘,是天赐的良缘,从出身到相依、再到经历和性情、就连名字也是这么般配!
杨逍叫他们这般情投意合,难舍难分的模样,只得欣慰的叹道:“好好好……你们既这般情深义重,我也不好做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只是……这婚事,还是过两年,等不悔十八岁了,在成亲吧。”
无忌笑得满面春风,十分尊敬的朝杨逍行了一个晚辈礼:“应该的!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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