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玲珑看向半夏:“过几日,我要出趟远门。”
“嗯?”半夏伸手摸向阿顺的脖子,从上面取下一个拴绳的雕花镂空小黑球。
“捉一条蛇,顺便找鬼王。”凤玲珑看似不经意地敲着酒壶。
半夏把小黑球交给凤玲珑,一脸失落地说道:“我或许会想你。”
闻言,凤玲珑冲着九瑟粲然一笑,才转过头来看向半夏,步履摇晃地走到她跟前,伸手胡乱揉着她的头发,语气难得温柔:“放心,本尊会尽快回来。”
这一次,半夏没有立即躲开,而是真心感慨道:“你不在的日子,无聊得很。”
虽然祖师爷给她添了不少的麻烦,但是总让她有事可做,不至于漫无目的地忙碌。
“师父。”九瑟站在她们身后,终于等到机会开口。
凤玲珑收起纷乱的思绪,转身看向他浅声道:“你随我同去。”
她看出九瑟从天元秘境出来以后实力有明显提升,但火焰蛇是魔后的坐骑,又在人世间沉浮数百载,十分狡猾。初次做人的他,哪里会是它的对手?
“我…好。”九瑟攥紧了袖中的拳头,最终还是点头答应着。
凤玲珑又跑去前堂喝酒,顺便调戏几个年轻的小少年,她的妩媚风情,少有人能够抵挡得住。
“师父她,这些年都是这般过的?”九瑟望着那面墙,开口道。
“不是,你进入天元秘境之后不久,她去了趟饮月台,三天后一身重伤地回来,闭关了十年才出来。”半夏每每想起那一次都觉得心惊,看着温如玉怀里奄奄一息的人儿,她都以为没救了。
所以,出关这两年,越发地爱喝酒,爱玩闹了。
九瑟垂眸不语,饮月台,那曾经是太宸尊者住的地方。
黄昏时,九瑟才回逍遥峰,一进无极殿就看见醉酒横躺在床尾的凤玲珑,歪着头抱着被角,双颊红晕,衣领敞开,两条细白的长腿不安分地露出白皙的腿肚子来,一条在地上,一条搭在床上,豪放的姿势相当不雅……
九瑟皱了皱眉头,想要上前把她抱起来,却未料,她突然一个翻身,把他带翻在地。
九瑟压在了她身上,一直大手,正好摸到了不该最柔软的地方……
他愣了一瞬以后,立即慌里慌张地起身,红着脸出去了。
凤玲珑睡到天黑透才醒来,大概是被冻醒的,毕竟山上的夜晚有点冷,她发现自己在地上躺着,不禁疑惑地挠头,怎么回事?
“阿嚏!”
真的是受凉了。
“师父。”
九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他端着鸡汤老实地站在门口。
凤玲珑整理好衣衫,揉了揉脸,站起身来说道:“进来。”
“我熬了鸡汤,做了两个小菜。”九瑟低着头,心虚地不敢看她。
凤玲珑却没发现什么不妥,只笑道:“你倒是有心,好像早知道我要受凉似的。”
九瑟端着汤碗的手一紧张,吞吞吐吐道:“我……”
“好了,逗你呢。”凤玲珑端过汤碗,自己盛了汤来喝,味道不错。
看来,以后她不用下山也有的吃有的喝了。
“对了,这几天你就睡偏殿吧,过几日我们要出趟远门,没必要再去收拾房间。”凤玲珑指着自己屋子后面那个小房间。
“……好。”九瑟答应着。
两人的房间,一墙之隔。
凤玲珑吃饱喝足以后,便去找温如玉了。
三百多年来,她从未放弃寻找太宸尊者,她不相信他真的死了,他说过他会回来的。
所以,一旦出现与他有关他的消息,凤玲珑一定要去看看。
这一次,百花城传来消息,说是鬼王出没,她要去一探究竟。
天元秘境中的火焰蛇逃走,也是向着那个方向去的,所以这一趟,她非去不可。
自在峰上,温如玉正在书房练字。
“小七,我要出趟远门。”凤玲珑站在窗户外面,没有进去的打算。
“嗯。”温如玉答应着,并没有抬头看她。
“三百多年了,我总觉得,他已经回来了,所以我得去找他。”凤玲珑喃喃说着。
“嗯,棠棣树又开花了。”温如玉说着。
饮月太台上的棠棣树,有很多年没开花了,时常病恹恹的。凤玲珑几次想把它偷过来种在凤凰台,都没有成功过。
~
他们临走的那天,天空飘着小雨,凤玲珑难得早起一回,带着九瑟去隔壁山上的寺庙找净世大师。
“我们一路斩杀妖魔、恶人鬼胎,正好给他积功德的机会。”凤玲珑站在山门前,望着巍峨高山,转身喝了一大口酒,才抬步上去。
佛门圣地,不可亵渎,不能饮酒。
凤玲珑只好在山前饮个够再上去。
“哦。”九瑟在她身旁撑着伞,眼神细细打量着慈悲山下的环境。
凤玲珑轻笑一声,思考了片刻后才道:“都说欠的债总要还,我从前不信,自从你出现,我开始信了。”
就像个讨债来的,打破了她原来平静安宁的生活。
九瑟蓝眸如凉水,抿唇不语,只暗暗捏紧伞柄。
重重阶梯面前,不可御剑而行,他们必须一点点爬上去。
九十九级阶梯之后,他们终于上了山,寂静山门中传来不间断的木鱼声和诵经声。
寺庙里那些年轻小和尚纷纷对凤玲珑投来好奇的眼光,当凤玲珑转头看向他们时,他们就红着脸慌张地跑开了。
“和尚也喜欢看美人?”凤玲珑自信地抬了抬下巴,潋滟眸光中笑意盎然。
她对自己美貌的信心,可能比对自己修为的信心还要足。
一红一蓝两道身影,并肩立在一把油纸伞下。
他们等了许久,那扇大门迟迟都没有打开,凤玲珑显然有些焦躁。
“前几日你说了那样的话,他今日未必肯相见。”九瑟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说道。
凤玲珑轻哧一声,默默转过身去,冲着门内高声道:“你不懂,他这个人呐,就是贱骨头。”
语气间尽是调侃,还冲九瑟眨了眨眼睛。
屋子里的木鱼声,突然中断一声。
九瑟轻嗤一声,瞧见她严肃的脸,立即识趣地闭上嘴巴。
凤玲珑这才收回警告的目光,转而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哎!就凭这小心眼的劲儿,想要修成金身,恐怕再来几百年都不够!”
门,依旧没有开。
“本尊耐心有限,数到十再不滚出来,就不必再见了。”凤玲珑抬眸望着灰蓝色的天空,把玩着手中的小黑球,漫不经心地开口。
“一,二,三……”
这时,只听身后的红色大门缓缓打开,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凤玲珑转过身去,嘴角轻扬,挑眉道:“十。”
净世一身素色袈裟站在阶上,对着他们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我昨儿就让温如玉送信给你,你决定了吗?”凤玲珑抬头望着殿前站着的人。
她叫掌门给他这个主持写信,也算是门派之间的友好往来。
“决定了。”净世声音温和,如春日里的融化的冰泉水。
“那走吧。”凤玲珑从九瑟手中拿过伞走在前面,朝九瑟缓缓招手。
然而九瑟并没有跟上去,他停在原地,扯住净世的衣袖问道:“大师,你跟来做什么?”
“渡劫。”净世双手合十,一脸虔诚。
凤玲珑就是他的劫难,渡过去了,就是佛心大成。
“……”
一个和尚,渡情劫。
他们此行是去西南方向的百花城,据说那是一座多信仰的神秘古城,他们信奉龙神,太阳神,慈悲佛……
所有的文化在此地交流融合,碰撞出新的火花。
他们到百花城外的那天,正遇上一场瓢泼大雨,地上的泥水四处横流。
南城街角新搭一处戏台子,台上站着一对刚刚扮上的年轻男女,台下是拿着木托盘的青衣男子,他是唯一的看客。
“尤老板,雨越来越大,看官们都散了,咱们也该收了吧?”台上的红衣男子对着下面的人恭敬地说着。
青衣男子把手里的托盘随手一丢,望着空旷的地方,轻蔑一笑:“戏开场了就没有停下的道理,既然没有人听,你们就唱给这场风雨听吧。”
随后,台上响起了清亮的唱腔。
凤玲珑三人在不远处的屋檐下躲雨。她转头望着那道削瘦的身影,唇角微扬:“竟遇见熟人?”
熟人?
一旁的九瑟听眼皮禁不住地跳了跳,外面传言,师父她前任遍天下,他起初是不信的,但现在……
所以,三人行要变成四人?
隐约听见戏台子上传来的声音,凤玲珑低头看了看裙边上的泥点子,不禁皱眉:“唱了一百年,也不嫌累?”
尤燃,原本是不懂情爱的白狐,游戏人间数百年,最后还是栽在情之一字里。
从前凤玲珑送他一壶解忧,看来他还没喝。
“走,去看看。”凤玲珑倚在墙边神情淡淡地说着。
她说罢就往大雨中走去,九瑟立即撑伞跟过去。
凤玲珑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伞:“谢了。”
九瑟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随后刮了刮鼻尖的雨滴,眉眼带笑地冲着她的背影跑去,躲在她伞下。
台上的曲子咿咿呀呀不停,凤玲珑不知道哪里抓了把瓜子,磕得津津有味。
直到风雨停歇,一曲正好唱罢,凤玲珑随手抛了一枚灵石落在木盘中,青衣男子听得入神,甚至还带着轻轻的哭声,并未注意到身后有人。
“没想到你这只老狐狸还活着呢?”凤玲珑站在他身后,语气淡漠,看似嘲讽,其实是问候。
毕竟陷入情网的妖,随时可能殉情。
尤燃回头看向她,泛着泪花的眼睛中有一瞬的欣喜划过,随后拿袖子擦了擦眼泪,淡淡说道:“你都还活着,我更不敢死。”
他眯起狭长的眼睛,魅惑人心的一张脸上堆着生意人惯有的假笑。
“听着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之间有点什么呢?”凤玲珑冲他眨着眼睛。
她身后的九瑟抬起头,一双蓝眸紧紧盯住尤燃那张魅惑众生的俊脸。
“听说你这些年在家奶孩子,难道是孩子长大了,带出来见见世面?”尤燃审视的目光落在凤玲珑身侧的九瑟身上,缓缓点头,颇有几分羡慕嫉妒的意思。
“……”凤玲珑怒瞪他一眼,想让他立即闭嘴。
不论是人还是妖,只要活久了,都容易有个嘴贱的毛病。
尤燃也是识趣的,轻轻笑着,转头就对两个小徒儿交代一番,默默收起她给的灵石,回过神来冲她笑道:“去喝一杯?”
“好。”凤玲珑完全没有客气的意思。
“在这里灵石没什么用。”尤燃从怀里拿出几枚金叶子,炫耀似地在她眼前晃了晃。
凤玲珑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心中略微盘算一遍,转而笑道:“你请客。”
尤燃抬眸震惊地看向她:“你是有多穷?”
凤玲珑违心地点头,垂眸道:“养个孩子,不容易啊。”
一旁的九瑟瞪大眼睛,疑惑地看向凤玲珑,最后在她凌厉的目光下识趣地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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