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轩逸后退两步,饶有兴致地盯着这位只比自己大了一岁的皇叔。
却见轩慎脸上并无波澜,就连刚才的盛气凌人的气势都不见了踪影,轩逸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向轩慎,他竟然还诡异的提起了唇边轻笑了下,道:“没想到皇侄儿竟然也有思慕的人了,只是这等事情如此张扬,坏了人家姑娘家的名声可不好,之前听说大皇子现在越来越喜欢做些荒唐事情,原先我还不信,如今看来,皇侄这做法未免太过浪荡。”
说完,轩慎头也不回地走了,这回轩逸没拦他,只在原地用手指轻柔着下巴,嘴中琢磨着轩慎说的字眼:“浪荡...”
又似笑非笑地对着不远处候着的,一身穿太监服的小李子问话:“小李子,你觉不觉得,皇叔今天说的话有些多了?”
轩逸一脸认真的思索着,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轩慎刚刚对他的讽刺。
主子特意压低了声音说话,小李子哪里敢多听半句?早就隔远了些,等到王爷走了这才走到大皇子旁边,此时听大皇子问话,低声讨好道:“奴才刚站得远,并未听道什么,不过大皇子说王爷话多,那定是比平时多了。”
轩逸看了他一眼,摇头晃脑道了一声“无趣”!
*
轩慎走在德公公前头,进了养心殿。见皇帝正在案前看奏折,撩开袍子向他跪拜。
听到动静,皇帝放下手中批阅奏折的朱笔,朝轩慎一笑:“你来了,快坐。”
轩慎从地面上起来,也不推辞,坐在小太监为自己搬过来的凳子上,等着皇兄发话。
皇帝却是不急,又随意问道:“这时候喊你过来,可是吃过晚膳了?”皇帝笑得温和,恍如平常百姓家的兄长关心弟弟。
轩慎眉目不变,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恭敬回道:“多谢皇兄关怀,臣弟已经用过了。”
皇帝压了一口茶润润嗓子,又道:“这盛夏眼看就过半了,秋猎在即,这也是一年一度的大事,猎场上这么多人,每年都要出些事情,交给别人我总是不过放心的,你是朕的皇弟,又深得朕信任,此事,你得为朕分忧啊!”皇帝语重心长道。
听到这里,轩慎稍稍拧眉,手微微虚握成拳,有些犹豫道:“此事......往年张大人办得极好,臣弟却是未曾张罗过。”
轩慎话未说完,皇帝抬手:“此事你无须推辞,朕的安危,交给你最合适不过。”
两人又说了一些秋猎的事情,轩慎都一一应允。
皇帝放下喝完的茶盏,一旁的小太监立马为他续上茶盏。皇帝的眉眼温润祥和的没有一点天子之威,事情已经说好,便对轩慎道:“既如此,你就要多上些心了。”
轩慎起身,恭敬告退,转身间眉目垂落,滑出一道冰冷摄人的光来,他长长的睫毛紧跟着垂落,让人未曾注意到那道冷凝。
秋猎,他心中冷笑。转了转大拇指上带着的扳指,退到了门外。
“王爷留步。”台阶下一女子穿着翠绿的宫装,姿容俏丽,礼仪端正地上前向他行礼。
是母妃身旁的大宫女,翠玉。
轩慎停在台阶上,目光扫向翠玉,使得翠玉头埋得更低一些,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道:“太妃好久未曾见到王爷了,想念得紧,还请王爷过去见见。”
轩慎盯着翠玉看了会儿,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轻笑出声,随即又道:“正巧,本王也有些想念母妃了。”
自从八皇子十二岁被封为王爷,出宫外住,除了逢年过节,极少主动进宫来看望太妃,每次自己过来请他,多半也都不来,这两年,翠玉因着这事,受了不少责罚,今日听王爷今儿答得这么爽快,颇有些意外,随即又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轩慎走后不久,立在外面的小太监连忙进养心殿禀报:“王爷去何太妃那边了。”
皇帝听完,原本还带着一丝犹豫的眼神瞬间坚定起来,眉眼舒朗。
此时已经有些晚了,日头彻底从天边垂落下去,宫殿里逐渐开始点灯,轩慎脚脚程不紧不慢地走着。
等到太妃住处的时候,天已经暗沉了下来。
何太妃穿着一身深黄色的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坠着朱钗,深绿色的祖母绿宝石点缀在其中,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脸上的粉很厚,不动时看不出什么,只要一笑,眼角就会露出深痕来,烛火下,那被打过层层□□的脸显得有些渗人。
此时何太妃右手端着杯子,左手三个手指轻轻抚着茶盖,小酌一口,听到动静,那双深邃的眼睛看了过来,尖细的声音从她嘴中传来:“你来了。”
轩慎走近,向她行礼:“母妃安好。”
何太妃是轩慎的亲生母亲,轩慎从小便在何太妃身边长大,即便如此,两人却不见亲密。
那脸上淡然的神色倒是十分相像,虽然共处一室,俩人中间却仿佛隔了山河般遥远。
“今年秋猎皇帝把事情都交给你了?”何太妃问。
这事情自己都是刚知晓,何太妃却已经在自己走出养心殿便立即召见自己,可见是提前知晓的。轩慎想起前世的这个时候母妃接下来的话,点头不语。
何太妃也习惯了儿子的沉默寡言,周围门窗紧闭,何太妃招来轩慎,让他坐到自己的身旁,声音低沉:“这是个好时机!”
何太妃那双有些凹进去的眼睛里迸发出精光,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旁边的儿子。见儿子并未向往常一样听到这些就眉头深蹙,便又继续讲道:“这天家之事,便是如此,今日你若心软不杀他,明日他杀的人便是你。不要妄想在天家谈论感情。”
这话上辈子何太妃也劝过,轩慎继续听着,点头附和。
这倒是让何太妃惊着了,今日她特地收集好了皇帝要在秋猎上傻了他的证据来游说,这证据还没拿出来,她这执迷于兄弟之情的儿子居然已经提前认同了?
何太妃心中讶异,面上不显,拿起桌上的茶杯又喝了一口。这茶泡的浓,喝一口便能提神。
“原先我也随你,只是前几日我得到消息,皇帝竟然想要铲除你!你看看你,这几年帮他忙上忙下的,一句好没落着,他儿子快长大了,就脸亲兄弟都不要了,急着杀你,为他儿子铺路!可怜你这几年对他忠心耿耿!”何太妃满意地低声交代起来。
“母亲说什么?皇兄竟要杀我?”轩慎惊讶道。
何太妃将一旁放着的宣纸递给轩慎:“这是最新得来的消息,你看看。”
见轩慎拧眉看去,眉头越皱越深,何太妃咬牙愤怒道:“他这是没有一点儿人性了,说是信任你,将秋猎全权交与你,其实他的那猎物便是你!他要你死,还让大家以为你自己出的纰漏害死的自己,和他半点关系也无!”
说到这里,何太妃胸口起伏,看了眼自己的儿子,怒其不争道:“你要是再不为自己想想,我们母子不久后便只能在黄泉路上相见了。”说着说着,何太妃竟哭了起来:“我老了,死了就死了,可我的儿啊,你不同,你还年轻,这人世你才来多久?本来我儿才华横溢,皇帝都做得的,怎么能这么轻易被人害死!”
轩慎看着母妃,何太妃一向高傲,对待自己不假辞色,他从未见她哭过。
轩慎眼光闪烁:“母妃说的是,儿臣可不能被人随意害死。”
何太妃的哭泣声一顿,她没想到今日轩慎这么好说话,她本以为自己即便拿出了证据,轩慎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听信于自己,毕竟这么多年,她已经劝过轩慎很多次,自己也暗中筹集了很多势力,只待轩慎点头。
可这孩子过于执拗,自己怎么劝他都不听。
何太妃也来不及思考轩慎今日为何答应得如此爽快,筹谋多年的事情可以开始实施,让她整个人兴奋起来,声音愉悦地对着轩慎说道:“到时,我们便将计就计,这猎场多变,谁都有可能成为下一秒的猎物,你看如何?”
轩慎点头。
何太妃嘴唇上扬,又道:“母妃这里人手众多,等过几天给你送过去。”随后又补充道:“都是以些功夫不错的死士,你尽管用着。”
她话音一落,房间里又重新沉寂了下来,良久,才听到轩慎的声音:“多谢母亲好意,儿臣这边人手充足,母亲还是给自己留着吧!”
等轩慎走后,何太妃对着走进来的翠玉说道:“这孩子真的长大了。”
翠玉一直在外面守着,今日房中不见争吵,她走进来特意扫了一眼地面,也是干干净净的,未见什么碎片,此时听到何太妃带笑的声音,舒了口气,上前道:“王爷确实长大了。”
平日里王爷过来一趟,总是要和太妃娘娘闹些口角,有一次闹得大了,王爷的额间还被太妃娘娘砸出了一道口子。
每次王爷一来,太妃娘娘便心情极差,他们这些底下的宫女太监们,无一不紧着心,生怕那里出了差错,惹得娘娘训斥。
见太妃娘娘嘴角淡笑一直挂着,心情极佳的样子,翠玉上前问道:“今日晚了,太妃可要梳洗?”
何太妃点头,在翠玉的伺候下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
曾经她被人讽刺她堂堂尚书之女给人做妾,将永远低人一等,可谁想到这满宫养不出一个活着的皇子,她却能养出来?
只要轩慎想,他就能让他坐上那金碧辉煌的金銮殿龙椅!
她的儿子万万人之上,这天下之人,都要匍匐在自己脚下!
想到这里,何太妃哈哈大笑起来,模样癫狂。
尖细猖狂的声音突然在黑夜中传出,惹得外头守着的丫头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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