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夜晚的高空中,一架小型运输机正向着境外飞去。

    半个小时前,从GSS的领地上飞走了三架飞机,这架运输机就是其中之一。

    三架运输机并非都是运送与委托任务有关的重要“物品”,只有一架是,而其他两架上运送的都是用来迷惑追击者的两个普通小女孩。

    没错,所谓重要“物品”其实也是一个小女孩,一个名叫栉名安娜的小女孩。

    年仅九岁的安娜是拥有特殊能力的异能者,她能够与任何事物进行“感应”和“同调”,除此之外,她还能透视人心、看见过去和未来。

    雇佣GSS的是北美异能组织「Guild」。他们通过特殊途径得知了安娜的存在,想要借助她的能力找到那本传说中能实现任何愿望的「书」。于是,原本囚禁在东京御柱塔研究设施中进行非人道实验的安娜,她就被「Guild」在日本联系到的合作者偷偷带了出来,由GSS连夜送往北美。

    几天前,GSS意外得知新任赤王和栉名安娜关系匪浅,而且对方为了救人直接闯入了属于黄金之王领地的御柱塔。

    白银、黄金、赤、青、绿、灰、无色,七位王权者区别于普通的异能力者,皆由德累斯顿石板选出,各个都是实力强大的能力者。虽说还不清楚这位新任赤王是什么性格,但只要想到前任赤王的行事风格以及他造成的迦具都陨坑惨案,就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为避免任务出差错,GSS才会选择立马启程送走安娜,而且还临时多安排了两架飞机做掩护。

    现在,走西南方向的这架运输机就是掩护机之一。

    “……喂,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守在房间门口的士兵甲突然绷紧身体。

    他的同伴士兵乙凝神听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放轻松语气宽慰他:

    “你也太紧张了吧!我们的飞行路线在出发前五分钟才确定,还有其他两架飞机走不同路线,追击者再快也不可能那么快就赶上来。更何况这里面也不是真正的护送目标,就算追击者出现了,我们也不需要——”

    话未说完,机身就像是遭到了重击一般,剧烈颠簸了一下,差点没把这两个士兵给晃倒。

    ——是遇到强气流了?还是……追击者真的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很快,这个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前方的铜墙铁壁破开了一个大洞,狂风卷进机舱内,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握枪的手不得不抬起挡在面前。

    风渐渐变小了一些,也让机舱内的人能够看清外面的景象。

    以漆黑的夜为背景,云海铺成地毯,朦胧月色和淡淡星光下,蓝发的少女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机翼上。她身穿素白的宽袖和服,下摆却只到膝盖位置,露出笔直修长的双腿以及足下的白袜草履。

    少女的面容模糊不清,左手上还拦腰抱着一个人,唯有一双亮如火燃的眼睛熠熠生辉,摄人心魄。

    大脑一片空白,忘了举枪反击,也忘了拿出对讲机汇报情况。

    不知为何,士兵甲忽然想到了几年前由GSS负责护送,在地下拍卖会拍出惊天高价的那副名画——著名画家乔托的作品《月夜下的神明》。

    唯一不同的是那副画中的“神明”只有一道朦胧的背影,而眼前少女却真实存在。

    脑中虽划过万道思绪,失神的时间其实才过去一瞬。

    下一秒,立在机翼上的少女便消失了。

    伴随着两声压抑的闷响,士兵甲和士兵乙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被双双击晕,失去意识,躺倒在过道里。

    蓝发少女也就是津子,她抬手用相同的方式破开了眼前的铁门,轻轻松松就走进了房间。

    房间内唯一的床上躺着一个黑发的女孩,正是芥川口中被抓走的小银。

    津子心想她运气还算不错,人也走到了床前。

    黑发女孩安静地睡在小小一张单人床上,双目紧闭,呼吸绵长,瘦弱的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证明她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只是无论津子怎么叫她,小银却一点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见叫不醒人,津子也没有再坚持。

    她看了一眼左手上因受伤过重而昏迷的芥川,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小银,思考着如何方便地将两人一起带回横滨。

    却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由GSS提早埋在飞机上的炸弹被引爆,黑色夜幕中炸开一朵巨大的火花,整架飞机瞬间分崩离析。

    远处,早早跳机逃走的GSS幸存士兵,他看着成功连同追击者一起炸毁的掩护机,暗暗松了口气。

    厚厚的云层深处有金色光芒时隐时现。

    降落伞带着这个士兵落向云层之下,所以他没能看到火焰散去后,一堆残骸中悬浮着的三个身影。

    津子的周围是不断落下的还在燃烧的铁块,她一边保护芥川兄妹不让他们也跟着落下去,一边控制着将砸向这边的物体都一一推开。

    原本,她应付起来还是挺轻松自如的。

    可是就在这时,她的腹部突然一阵发酸的难受,紧接着就传来不大不小的一声“咕——”。

    津子身体一僵,力量也出现短暂的凝滞,而一块焦黑的飞机残骸正好当头砸下,直接将失去防备的她给砸得眼前一花。

    数千米的高空之上,蓝发少女跌跌撞撞地向着底下坠去。她一只手拎着黑发少年,一只手抱着黑发女孩,将自己的后背对向千米外的海面。

    从这么高的地方直坠海面必死无疑,就算是神明,没有神力加一层保护肯定也要重伤。

    津子不想还没拿回失去的力量就先落个重伤,她强压着想要怒骂食物神宇迦的欲望,努力搜刮体内残存的力量来减缓下坠速度。

    在坠落数百米,穿过积雨云的刹那,云层中那道隐隐绰绰的金色光芒像是终于找到了目标,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冲来。

    金橙色的火焰温暖而炙热,驱散了四周由水汽凝结的寒冷。

    宽厚的手掌托住津子的肩膀和腿弯,将她抱进怀里护住,成功阻止了三人下坠的趋势。

    “抱歉,我来晚了。”

    温柔到能够包容一切的声音响在耳畔,津子抬眼望去,最先闯入视线的就是青年额头上燃烧的橙红火焰,以及那双灿若星辰的金眸。

    她猛地愣住,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自舌尖滑出——

    “……家康?”

    沢田家康,生前是创建了意大利黑手党彭格列家族的初代首领,在退隐日本的期间偶然和津子结缘,于是死后就成为了荒神神社的神主。

    荒神的神社位于青森某处森林的深处。

    无论是在信仰遍布这片土地的时候,还是后来败给天照神一脉而被赶到东北地区的时候,由荒神亲自发展的神职人员一直都很少。这千年以来总共也就出现过三个,其中一个还因为背叛荒神而被驱逐。

    目前,神社的神主一职由沢田家康担任,除他之外,常驻神社的还有一个名叫“山吹乙女”的巫女。

    ——以上信息都是在刚才突然从津子的脑海中冒出来的,此前她根本就没有这些记忆和认知。

    心中一沉,津子却只是问道:“山吹回来了?”

    “是的。奴良组解决了羽衣狐,她一周前刚从京都回来,所以我才有机会出来寻你。”

    津子点点头,这和她脑海里刚刚冒出的那些记忆都对上了。

    “你身上有带吃的吗?”

    家康从怀里拿出几个小时前在小超市买的晚饭,他什么也没问就直接递给津子。

    “这两个人你照看下。”津子顺手将芥川和小银丢给家康,然后撕开三明治的包装纸,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津子你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唔……嗯?”

    “「神明本就不该和人类有过多牵扯」,如果是以前的你,可不会这么关心其他人。”

    津子停下咀嚼的动作,鼓着腮帮子看向面露微笑的青年,又将目光落向芥川兄妹。

    她咽下嘴里的食物,语气淡淡地解释:“我收下了代价,自然会实现他们的愿望。”

    然而,沢田家康却笑了笑。

    对视数秒,津子率先移开视线:“难道不对吗?”

    “不,你说的很对。”青年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目光落向怀中的少年和女孩,“山吹很喜欢小孩子,相信她会很高兴神社有新成员加入。”

    津子从未有过将芥川兄妹收进神社的想法,但此时听到家康这么说,她却鬼使神差地没有多做解释。

    将三明治全部吃完,津子对家康说:“对了,你回去的时候和山吹说一声,要是羽衣狐还没彻底解决,我可以无条件提供帮助。”

    闻言,青年脸上浮现出疑惑的情绪。

    “别多想。只是从现在开始,我决定讨厌一切和狐狸有关的事物。”

    说着,津子将大概的情况和家康解释了一遍,并表示在拿回力量前都不打算回去位于青森的荒神神社。

    “……而且,刚才见到你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记忆也出了点问题,可能和被分割的力量有关。总之,我暂时不会回去,还有两件事需要家康你去做:第一,前往九州打探一下与「荒霸吐计划」有关的消息,那些研究人造异能的人类从哪个神社运来的大箱子?箱子里装的是什么?第二,寻找我丢失的最后一份力量的下落。至于横滨这边,我自己就能解决。”

    恰在此时,被派去跟踪探查另外两架运输机的胖头鸟回来了。

    它熟练地飞落到津子头顶,嘎嘎嘎地汇报起成果。

    “……达摩克利斯之剑?赤之王吗……原来如此。”

    “……中也他也在?那必须赶在他之前追上另一边。”

    确定中也那边追错了飞机,津子告别家康,立刻朝着载有柚杏的那架飞机可能飞行的方向追去。

    因为有胖头鸟导航,她没花多久就找到了地方。

    这一次,为了防止出现之前那样的飞机爆炸状况,津子选择了用不惊动GSS守卫的方式潜入了机舱内。

    起初,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在将房间门口的守卫敲晕,拖到房间角落里藏好,津子抱起床上昏迷的粉发少女,打算趁着夜色悄悄离开。

    然而,在津子走到门口的时候,眼前的铁门突然一下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给撞开了。

    隔空抬手,将飞向这边的铁门给挥开,却没能看到它后面同时冲进来的人影。

    短短一瞬,人影已近至眼前。

    四目相对,少年少女齐齐一愣,奈何那只踹出去的脚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机舱的墙壁向内凹陷进一个人形的大坑。

    津子整个人镶嵌在大坑中,心情称得上非常不美好了。

    她将自己硬是从墙上抠出来,接着看向前方。

    赭发少年早早就退后了好几步,那只不久前还“紧贴”在她身上的右脚此时尴尬地悬在空中,抬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

    “……你很喜欢踩我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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