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轮到你了!”

    当玻璃破碎的声音和熟悉张扬的大喊声传进耳朵里时,津子正好飞到兰堂面前,试图靠缩短距离来增强对他行动的限制。

    黑色的瘦小人影将兰堂从侧面重重踹飞,连带着津子也被拽了过去。

    房间的墙壁在三个人形炮弹的作用下直接破开了一个巨大的洞,将走廊和房间连成一片开阔的空间。

    洞外的走廊里散落下大片碎石,将中途飞出去的津子压在了底下,导致急于抓住犯人的赭发少年没能发现她的存在。

    视野被大石块遮蔽,脑袋上一阵一阵地疼,隐约有热流顺着额角滑落,带着腥甜的味道。

    津子伸手抹去即将流到眼睛部位的液体。

    粘稠的,是血……

    她流血了……

    因为在限制兰堂行动时消耗了大部分力量,又没有吃午饭,再加上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津子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结结实实撞碎了墙面,还被连续坠落的石块正中脑袋。

    很糟糕……非常糟糕……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似曾相识的经历让津子莫名窝火,比当初暴风雪中被踩胸倒在雪地里,飞机上被踹飞撞进墙上的大坑里还要更生气。

    但她没来得及撑住身体从地上爬起,就被席卷而来的晕厥感压倒,意识沉入无尽的黑暗中。

    ……

    ……

    ……过了多久呢?

    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像是只有短短的一刹那。

    朦朦胧胧间似乎有谁的争吵声传进来。

    「显然,犯人就是你,兰堂。」

    「哈——啊——?!混蛋太宰你怎么会在这?!」

    「某个小不点可以让一让吗?我比你先抓到了犯人,正在揭发他。」

    「‘正在’?那就是还没结束了。嗯,这么一看还是我赢了嘛,毕竟我可是已经将敌人打倒了。」

    犯……人?

    对了……最先找出犯人的赌注……谁输了谁就是对方的狗……那就是她赢了,这两个聒噪的家伙又有什么可吵的。

    「……中也君,太宰先生,打断一下,最先找到犯人的其实是津子小姐。」

    听到有人说出了她的心声,津子满意地想要点点头,可惜她好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连“点头”这样的动作都做不到。

    努力想要掀开眼皮,身体却偏偏不听使唤。

    只有模模糊糊的人声继续传来,似近似远。

    「……这样的能力已经超过准干部级别了……堪比干部……不,应该还要在这之上……故意隐藏了实力吗,兰堂?」

    「……不是故意隐藏,只是不久前才想起来,连同我真正的名字。」

    那之后就是一段很长很长的自白,听得津子直皱眉头。

    不是因为信息太难理解,准确来说,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处理不了这些信息。尽管听觉神经尽职尽责地将每一个信号都传入了大脑,然而陷入混乱状态的大脑却罢工了。

    直到——

    空间爆裂开,形成的气浪汹涌而来。

    津子的本能立刻将其判定为威胁,身体和意志瞬间握手言和,她也终于拿回了掌控权。

    碎石堆下,不省人事的少女“唰——”地睁开眼睛,瞳孔中的海蓝色肉眼可见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灼热沸腾的熔岩,仿佛要将视野内的万事万物都灼烧殆尽。

    津子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伤口处的疼痛和腹部的饥饿,但和往常不同,此时此刻这些「感觉」都无法再消磨她的意志,影响她的发挥。

    就像是在燃烧生命力一般。

    津子知道这种爆发注定无法维持长久,必须速战速决,所以她马上控制着将压在身上的石块移开。

    碎石堆外面,房间和走廊的区域都被兰堂的异能力包围,形成了一片独立的亚空间。

    在这个空间中心,缠斗在一起的一共有四个人——兰堂和中也,还有太宰和一个手持镰刀的白发老者。

    津子认出了这个白发老者就是中也生日那晚,她在不明黑色火焰中见到的人——已经病逝的港黑前首领。

    最后一个疑点解开,真相大白。

    制造不明黑色火焰,散布「荒霸吐」再现谣言,在暗中寻找相关实验体的犯人毫无疑问就是兰堂。

    津子抬起右手,目标锁定始终处于战斗上风的兰堂,同时五指张开,用力收紧。

    淡金色的亚空间边界在无形的力量挤压下,猛地一震,依稀有裂纹显现。

    这下,陷入战斗中的几人都注意到了站在废墟那边的津子。

    “津子——?!”

    中也瞪大眼睛看向一身狼狈的蓝发少女,一时间竟忘了防备兰堂的攻击。

    然而,这大好的机会兰堂却只能任其溜走,因为他必须分心对抗津子的力量,不能让亚空间崩塌。

    “——别发傻了,中也!”

    太宰的声音忽然从另一边传来,将愣在原地的中也喊醒。

    “——就是现在!!”

    只有两个少年明白的暗语,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们同时将手伸向对方。

    身处亚空间中的赭发少年,由于异能无效化而被排除在外的黑发少年。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终于成功碰到对方的手,给毁坏这片亚空间又添上一股助力。

    “咯……啦……哗——!!!”

    亚空间镜面般碎裂,连同保护其主人的那一部分也崩毁了。

    顽强抵抗的力道消失,津子的右手轻轻松松收紧成拳,用仅剩的力量给予了兰堂致命一击。

    做完这些后,津子收回手,眼睛也恢复到了正常的蓝色。

    她走出废墟,忽然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身体控制不住就要跌到地上去。

    “津子——!!”

    中也惊慌失措的声音直飞过来。

    紧接着,津子眼前就出现了一双手,稳稳接住了她向前倾的身体。

    靠在中也的肩膀,津子闭上眼,稍微多花了点时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然后她指了指那边躺在地上的兰堂,态度坚决地向前踏了一小步,其中的含义再明显不过。

    “我知道了,”中也揽住津子,重力异能的红光覆盖住两人,“我带你过去。”

    当津子和中也落到兰堂那边的时候,太宰也正好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津子脱离中也的手臂支撑,向前几步,走到兰堂近前,眼睛死死盯着他,像是要把人洞穿:“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想说的……吗……”

    气若游丝的男人艰难地偏过头,目光依次扫过津子和中也。

    “如果有的话……那只有一个了……”

    “是什么?”

    “活下去。”[1]

    津子头一歪,面露疑惑,但兰堂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不是那个研究所的人……你们想知道的真相……也无从解答。只有一点可以确认……实验体A-A0003和0002,你们是以这样的身份诞生的,但……那都不重要……实验体也好,神明的容器也罢,你们只是你们自己……”

    ——不……重要?

    津子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无名之火随之燃起。

    “那很重要。”津子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地问道,“「荒霸吐计划」的实验体到底有几个?他们在哪里?除你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与之相关且活着的人?”

    她想要在失去意识前得到答案,奈何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不顾她的坚持,直接拉响了最后的警报。

    地板和天花板旋转颠倒,耳朵里只剩下嗡鸣声,身体软倒跌进身后少年的怀里,视线范围内就是一个花了屏幕的显示器。

    再往后就是漫长到不知何时才会终结的黑暗。

    ……

    ……

    ……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陷入深层次的梦境了。

    对于神明来说,休眠沉睡都不是必需品,只能算作喜好。除非受了重伤或者力量损耗严重,才需要借此恢复。

    带有大海气息的水流包围住她,宁静温暖,连带她起伏激荡的心绪也逐渐平静。

    在这里,时间拖慢到停止流逝的状态。

    那些被遗忘的久远事物依次闪现,又快速消失。或在某一瞬间,极为巧合地闯进梦境中。

    当津子回神之际,她发现自己正站在某处“高台”上,透过结界注视着外面虔诚祈祷的人类。

    这些人类穿着她从未见过的服饰,与那些曾经来荒神神社祭拜许愿的人不同,倒像是几千年前的人类才会有的着装。

    ——难道是前代荒神的记忆?

    心中这么猜测,津子尝试着转身想要查看一下周围的环境,却发现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恰在这个时候,有脚步声从后面慢慢向这边靠近,津子的身体竟不由自主地转了过去。

    神社的鸟居下走来了一个白衣红袴的年轻巫女。

    姬发式,左眼眼角有一颗泪痣,容貌是温婉柔和的类型。只是女人的脸上却半点表情也无,那双海蓝色的眼眸更是冷淡到了极点。

    看清巫女的样貌,津子心底一沉。

    她没想到会在前代荒神的记忆里看到这个女人。

    这时,津子感觉到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一个偏向男性的声音响起,语调张扬而随性。

    “……喂,几百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幅没什么表情的木头样子啊!不打算笑一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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