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夫妻楼”中间穿过时不出意料听到了几嗓子男生的鬼哭狼嚎，而对面的女生寝室楼毫无动静，更显得这种行为又傻又寂寞。
赵舒铭走在其间，把衣领往上拉了拉，不小心碰到了嘴角的伤口，不由自主地嘶了一声。
真tm倒霉，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傻逼在酒吧闹事，把一干无辜群众包括他这个服务生给卷了进去，平白无故挨了一拳。
赵舒铭松开手，呵出一口白雾，满是酒气。今年冷得有点早，这个点更是冻手冻脚得很。往常的兼职要到早晨6点过后才能走，不过今晚他只是去代个班，偏偏遇到这一场祸事，所以不到2点就回学校了。
路上一个人也没，他一边薅了薅头发，一边加快了脚步，绕过“夫妻楼”，小跑到男生宿舍院门口，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个笑来，把门卫喊了起来。
门卫从开着取暖器的警卫亭里探出头来，面颊被烘得发红，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脸上的不耐烦稍微减轻了点，多了一丝熟稔：“回来了？”
说着缩着脖子给他拉开铁门，抬眼一看，“哟，怎么了这是？打架了？”
赵舒铭从兜里取了中华出来：“嗨、别提了，遇到个聚众斗殴的，没躲开。”
门卫哈哈笑起来：“那群小姑娘看着不是要心疼死。”
赵舒铭无奈地摇摇头，抽了一根烟给门卫，自己也叼了一根。两人戳在门口随口聊了几句。
猩红的两簇烟火一闪一闪，门卫把烟头往垃圾桶里一弹：“都这个点了，赶紧上去吧。”
楼道里的应急灯一晚上都亮着，打下的光暗而阴，惨惨的，让人感觉更冷了。赵舒铭低头看着手机，微信的小绿标右上角显示99+的提示。他几步跨上二楼，走到寝室门口时才选了其中几条信息回复。
寝室里的打鼾声此起彼伏，赵舒铭尽量放轻动作，把门轻轻带上。窗帘拉上的，寝室里几乎是一片黑，他打开的手机屏幕很勉强地照亮了一点视线，幸好他的床铺就在靠门的位置，也不用太折腾了。
脱夹克时一股混杂了烟和香水的气味撩过鼻尖，赵舒铭皱眉把夹克随手放在凳子上，手脚轻快地爬上了床。
位置挨着他的胡飞打鼾声一止，迷迷糊糊地挠了挠脖子，顿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床刚刚为什么动了几下：“老三？”
赵舒铭低应了一声：“吵醒你了？”
“哦，没事。”胡飞仰着头朝他的方向看，“你回来了？7点了啊？”
“没有，还不到2点，今天回得早。”赵舒铭翻身上床躺下，身体肌肉终于得到了放松，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你接着睡吧。”
胡飞也没立即睡，磨磨蹭蹭地起了床，摸黑去上了个厕所，缩着膀子快速上了床：“那今天帮你答到不？”
赵舒铭还在看手机：“什么课？”
“前两节高数吧。”胡飞想了想，“算了，李老不爱点名，而且反正你和他关系好。”
放了手机转身朝内，赵舒铭道：“那行，我晚点到，帮我留个座。”
听胡飞应了，他眼睛闭上，耳边似乎还在响着闹哄哄的音乐声，明明困得要死，却无法入眠。好在这么多年这种烦躁感已经十分熟悉，熟能生巧，他耐着性子闭目养神，趁着酒意，等着身体绷到极限，到时多多少少能睡一会儿。
迷迷糊糊中到了早上，宿醉让赵舒铭头疼欲裂。寝室的其他人陆续起床，一下热闹了起来，他只得把被子往头上一拉，忍到众人出门上课。
但没安静到一个小时，门开了。
“就这儿吧。”教导员的声音响起：“这个寝室还有个空床。都是同一个系的，专业不一样而已。”
回答的男声很是客气：“好的，我明白了，这个听学校安排。这里有空调和热水器吧？”
“空调寝室自己买，没有热水器，洗澡可以去澡堂。”教导员带着人走到最靠里的那间床铺面前，“今天不是报道吗？学生呢？”
男人道：“明天才开始正式上课，他晚点到。我把东西先拿过来。”
“你们这些家长啊，”教导员叹了口气，“这儿都大学了，还这么娇惯，怎么得了。”
那男人仿佛被哽了一下，顿了两秒，失笑道：“那个……我不是家长，老师你千万别误会。”
“不是家长？”教导员大概是打量了一眼男人，不再多说，一转眼却终于看到床铺上拱起的包，“赵舒铭？怎么没去上课？”
赵舒铭心呼倒霉，从被子里钻出来，趴在床栏杆边上，遮住下半张脸，语气听起来要多老实有多老实：“昨晚上闹肚子，一宿没睡。”
“身体不好去看医生。”教导员倒没多说什么，转头又对那男人道，“东西先放座位上，让……陆鸣是吧？让陆鸣早点来，他明天要上课，今天要走手续，必须本人来。”
最后一句是强调句。男人忙答应：“呃、好，我跟他说一声。”
教导员又交代了几句，走了。
可房间里还是没能清净下来，男人开始整理座位和床铺。空着的位置从一直没人，寝室的人习惯把杂物都堆在桌面和床上。偏偏这位置就刚好是赵舒铭的隔壁床，噪音近在咫尺。
“全放地上就行，一会儿他们回来自己领。”赵舒铭躺在床上看他，“要帮忙吗？”
“哎，谢谢。”男人摆摆手，“不用了，对不住，吵到你了吧？”
赵舒铭脾气很好似的笑笑：“没事。”
那男人正准备搬东西，手机响了：“陆先生。”
一边接一边走出寝室，就站在门口打电话。
门没关严，赵舒铭的床刚好在门边，陆陆续续听到他的声音，电话那头显然很暴躁，那音量大得他都隐隐约约听得见了。
“我在学校了。”“小陆先生还没到。”“打了电话了，没接。”
从他越发小心的态度里都能听出对面的火气越来越大。
无聊……
赵舒铭躺了回去，玩起手机。信息都是凌晨发的，他看也懒得看，直接删了，起身下床穿衣洗漱。
刮胡子时他认真地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脸，略长的刘海扫在眉尾，让他看上去有些过于年轻。俊是真的俊，够得上他们学校校草之名，可惜隐隐有黑眼圈，多少带了丝憔悴，倒是怪惹人心疼的，也怪不得在酒吧里常遇到大龄女青年的搭讪。
赵舒铭冲镜子挑挑眉，对这张脸还算满意，只是一看到嘴角的伤就实在高兴不起来了。
掐着时间吃完饭，赶上了三四节的英语听力课。这课上得也是水得很，每个人一个小隔间，配着一个大耳机，互不干扰。赵舒铭缩在挡板后面，把手机打开飞行模式，打着哈欠看下载的猫和老鼠。坐他旁边的女生悄悄瞄了几眼，一脸被萌到的表情，没忍住凑过来道：“你也太可爱了吧？”
赵舒铭虽然帅得和普通人有点无法同框，但亲和力很强，男女缘都好，和谁都能聊，笑道：“我妹妹喜欢，陪她看了几集，觉得挺好看的。”
“哇，你还有个妹妹啊？”女孩好像get到了一个校草的新秘密，略显兴奋，“有你这基因，肯定长得超级可爱。多少岁啊？”
赵舒铭笑着比了个嘘的动作，指了指讲台，示意老师注意这边了。女生脸一红，只好不再说话，回过头去和自己小姐妹分享刚刚得到的素材去了。
吃饭吃得晚，赵舒铭到中午还没饿，干脆提前独自回了寝室。有个人站在404门口打电话。这人的侧脸轮廓利落且漂亮，皮肤白皙，就更衬得他脸上的淤青明显。他打电话的样子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脸上却带着无法忽略的毛躁。配上他那一身发皱还有破口的外套，硬是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警告。
“你这是让他白跑一趟，我又不住宿舍。”他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察觉到身边有人，侧头看过来的眼神与其说看不如说瞪，完全没有自己堵了人家门口的自觉。
这身衣服怎么这么眼熟？
赵舒铭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顿时有点要笑不笑的。
呵，缘分。
他心念几转，打了个招呼：“怎么是你？”
那人听到声音，转过半边身，露出正脸，扫都没扫一眼赵舒铭：“我不认识你。”
哟，怪不的会被打呢，瞧这欠揍的模样。
赵舒铭心思几转，指了指嘴角的破口，无奈地笑了笑：“昨晚，这儿，误伤。”
说着替自己解释了一句：“我是那儿的服务员，当时刚好给包厢前面那桌上酒。人就被你踹过来了，你扑过来一拳头挥我脸上了。”
对方的神色不变，这才正眼瞧过来，但好像并不为这样的巧合感到尴尬，他抬眉质问：“为什么你要凑过来？”
这家伙让人搓火的功力简直一等一，饶是赵舒铭都差点破功。
“这倒也是。”赵舒铭摸了摸伤口，心里冷笑，脸上如春风般和煦，“下次我会注意的。”
这话要换一个人来说可能很容易变成反讽或者谄媚，但赵舒铭和风细雨地行事了这么多年，习惯使然，演技精湛，说话气质间自带一种诚恳，说得人都愣了。
大概是没想到他这受害者的态度好成这样，衬托出自己的嘴脸无比丑恶，这回换对面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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